面对主子敲脑袋的动作,童生很是奇怪,他突然伸手摸了摸主子的额头,“大将军头痛?”
王元昱一时哭笑不得,拿起一旁的糕点塞在他的嘴里,童生翻了翻白眼,啃着糕点,含糊不清的说,“宫里的东西就是好吃。”
原来这是他顺手从皇宫里拿的,王元昱无奈,又溺爱的摸了摸他的头。
王元昱要修建寺庙的事,很快转开了,他的动作也迅速,立即将此事交给令吏去承办,他负责签字拿钱便是,一时间建康城里都在盛传他的美名,司马晔与谢四郎还专为此事来拜访。
王元昱得意的将自己新作的画拿了出来,便是那幅南山宴会图,上了色的丹青一景一物皆是栩栩如生,令二人大为称赞,司马晔还在画上题了诗,使此画更加完美,王元昱当即让静姝拿去做裱。
王元昱招待二人在竹下饮茶,唤来宋袆吹笛助兴,司马晔对宋袆的笛声十分喜欢,赞不绝口,王元昱笑言,“祖之喜欢,送你可好?”
司马晔看了一眼宋袆,宋袆只管笑吟吟的为贵客斟茶,一言不发,这也不是她能说话的时侯。
司马晔笑道,“君子不夺他人所爱。”
王元昱笑笑也不再提及宋袆,而是对谢四郎说道,“上次向安石提及入我幕僚之事,不知考虑得怎么样了?”
谢四郎连连摆手,做求饶状,“大将军饶了我吧,我只会吟诗作画,不堪入大将军麾下。”
王元昱笑道,“安石谦虚。”
谢四郎叹了口气,“多谢大将军美誉,我无心入仕,平生所愿,一琴一茶一山水足矣。”
王元昱听言即是羡慕又是惋惜,“如安石这般人物真正让我敬佩。”并以茶带酒,敬谢四郎一杯,“若安石以后有出仕之愿,将军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谢四郎颇为感动,朝王元昱一礼,司马晔在一旁见了,笑道,“我与安石一样,却被子亭硬拉着回来,你呀还是放过安石吧,就让他替我去看看山川绿水。”
几人一起大笑起来。
静姝回来时,三人还在竹林里相谈甚欢,静姝到王元昱跟前复命。
“可是最好的装裱师傅?”
“是。”
“退下吧。”
静姝退后站立,司马晔看了一眼静姝,“此婢可是在子亭生宴上为子亭挡刀的人?”
王元昱笑道,“祖之也知道了?”
谢四郎道,“我等早就听说了那日之事,可知是何人所为?”
王元昱叹道,“查了,流匪为之,三年前,我在京口杀了做乱的流匪首领苏诚,其子苏旷一直以来要为其父报仇,对我不止一次的暗地刺杀。”
二人听了又惊又怒,司马晔道,“当年苏诚的势力盘据合肥,因朝廷未许他们渡江,便心升怨恨,纵容士兵四处掳抢,过往商队,四周百姓深受其害,幸得王羿大将军驻守京口,才未让他入境做乱,王羿将军去逝后,他们以为有机可趁,便攻打京口未想被子亭击败,苏诚于退败中身亡,那苏旷便把他父亲之死归于子亭身上。”
谢四郎听言不屑的哼了一声,“下九流之人,不过......他能在子亭生宴上行刺,可见其势力不小呀,子亭一定要多加注意。”
王元昱点点头,“你们放心吧,我与这些流匪也不是一日两日打交道了。”
司马晔想了想,“听闻诸多流民帅有一人与他们不同。”
“祖之说的是傅签?”
“正是,此人虽是寒士,少年孤贫,但博览经籍、躬耕吟咏,以清节儒雅著名,旧朝惠帝时曾为太子中舍人、中书侍郎,洛阳沦陷后,带着族人,避难于峄山,后来元帝辟征,他婉言谢绝了,于合肥一带阻制胡人,此人还与纪公是好友。”
纪公乃纪太后生父,江左士族首领。
王元昱听言冷冷一笑,“此人我知,当年家父也屡次辟召,皆被拒绝,流匪便是流匪,此人也曾于江上打劫过往商队,祖之可知?”
“哦?”司马晔诧异。
王元昱道,“此人若是真心拥护我新朝,为何不入征?聚众盘聚在沿江两岸呢?祖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人不仅拥兵自重,还与诸多流民帅有交往,怕目的不纯矣。”
“这......”司马晔也有此怀疑。
“罢了,罢了。”谢四郎眼见气氛突然凝重,不想因此扫兴,笑道,“你二朝中之人,聚在一起怎的说起了朝事?如此,我先走了。”
王元昱立即拉住他,笑道,“不说便是,你且坐下。”
司马晔也笑道,“都怪我。”然后对王元昱道,“安石明日就要离开建康了,我们好好为他践行。”
王元昱惊讶,“明日便走?”
谢四郎笑道,“友人来信,会稽山的杜鹃花开了。”
“原来如此......”王元昱大笑,“我还是数年前去过会稽,满山的杜绢花的确不容错过,还是羡慕安石呀。”
侯在一旁的静姝一听到杜鹃二字,不由得一阵恍惚。
王元昱留二人吃过晚饭才放他们归去,谢四郎多饮了几杯酒,有些醉意,王元昱亲自扶他上了马车,无法劝他留下,心中多有遗憾,“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谢四郎眼含泪水,朝他深深一揖。
目送谢四郎的马车远去,王元昱又对司马晔笑道,“安石拒绝了我,那么祖之没有再想过吗?”
司马晔知道他说的是何事,慎重的摇摇头。
“祖之在担心什么?”
司马晔皱起了眉头,“我己说过了,其实我与安石一样,无心入仕,更不可能......此番应召是为迫不得己。”
王元昱扯了扯嘴角,“祖之是在怪我?”
司马晔摇摇头,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往事一幕幕又出现在脑子里,一起读书,一起玩耍,一起喝酒,一起作诗,一起去九华山骑马,一起去东海垂钓,也一起逃避战乱离开家乡......仿佛就是上一辈子之事,天下大乱,皇室倾扎,百姓流离,使他早己看透了一切,生死福贵皆是云烟,他不想参入复杂的政治之中,但他又始终姓司马。
“子亭......”他不知该如何开口,“我是了解你的,而子亭又了解我吗?”言毕,拍拍王元昱的肩,转身上了马车。
司马晔的话让王元昱愣住,他了解他吗?祖之......了解又如何,不了解又如何?
王元昱望了望天,适才还晴空万里,此番又天空灰暗,如此多变的天气,就如当今形势,这番“太平盛世”又能相持多久呢?届时谁也逃不过,你说你迫不得己,为何不说是命运使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