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洋使劲地闭了一下眼,睁开眼,再次确定这一切都不是梦。
然后他拿起移动电源,慢慢地拔出那根“充电线”。
就在usb插头离开移动电源的一刹那,小金属板就从伤者的头上轻轻地掉了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罗洋把小金属板又拿远了一些,放在距离伤者头部十厘米的地方,然后再次连通移动电源。
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小金属板,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朝伤者的头部蹭去。
最后在距离目标两三厘米的地方,突然腾空而起,像是飞一般,贴到了同样的地方,再次发出了清脆的“啪”的一声!
罗洋颓然坐倒,愣怔地望着抢救床上的伤者,像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
眼前的这名伤者,已经颠覆了他的所有医学常识。
噢,不!
不止是医学常识,也许他从小储备的所有自然科学知识,都将被彻底改写!
“天哪!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罗洋问自己。
他也不知道,问的是那条“充电线”,还是伤者头皮下的矩形物体,亦或是伤者本身。
他震惊、迷惑、怀疑……
脑子里轰隆隆作响,就连有人进入抢救室,都没有察觉。
……
进抢救室来的是巧姐。
她一手仍然拿着伤者的血液化验单,另一只手拿着一个usb接口的电源插座。
她被罗洋的样子吓了一跳。
她事后回忆说道:“好家伙,当时罗大夫龇牙咧嘴、气喘吁吁的,像刚被人揍了一顿,样子特别可怕。”
“罗大夫罗大夫,您这是怎么了?”巧姐表情夸张地问。
她叫了好几声,罗洋才反应过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刚才过于激动,他几乎都缺氧了。
然后,他冲抢救床扬了扬下巴,让巧姐自己去看。
交警小赵的移动电源,仍然通过那根“充电线”,连接在伤者的头上。
巧姐一开始没看明白,还伸手扯了扯那根线。
她很快就明白了,于是也惊得跳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她先是本能地跑到门口,然后可能自己也觉得不妥,便走回来,紧挨着站在罗洋的身边。
罗洋已经稍稍地缓过神了,他站起来对巧姐说:“我去叫执法者进来,这根本不是咱们急救中心能解决得了的问题。”
他走到门口,拉开门冲交警小赵招手,小赵赶紧走过来。
罗洋刚开口说出半句话:“执法者……”
就听见身后的巧姐,发出了一声惊呼,罗洋赶紧掉头回去。
小赵犹豫了片刻,在抢救室的门还没有自动关上时,也走进了抢救室。
他看到那名数次进出抢救室的护士大姐,手指着抢救床上的那名伤者,正扭脸望向罗洋。
表情可以用狰狞来形容,但是却发不出声音。
抢救床上,传来了很微弱的声音。
开始时听不清,但因为门已经自动关上,四周安静下来,所以那声音很快变得清晰了。
躺在抢救床上的那名伤者的嘴唇,在轻轻地颤动,不停地问:“这是哪里?这是哪里?”
罗洋愣了几秒钟,终于行动起来,他先把伤者头下的枕头偏开一点,免得压到那块连接着移动电源的金属板,然后他轻轻扳着伤者的肩头,把他的身体放平。
在这个过程中,伤者的问题没有停:“这是哪里?这是哪里?”
不知道是因为躺平了还是错觉,他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大。
巧姐连打手势让罗洋说话。
而小赵懵懂无知,他站得远了一些,没有注意到伤者的头连接着移动电源,他不解地看看伤者又看看罗洋。
“您在地球上……”罗洋没头没脑地冒出来这么一句。
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这句话,成了罗洋经常被巧姐善意取笑的段子。
不过当时,他们俩谁都笑不出来,只有站在他们背后的小赵,轻轻地笑了一声。
“您是什么人?”
伤者又问,他仍然闭着眼,显然以为,身边只有罗洋一个人在。
罗洋知道,如果他再回答:“我是地球上的高级灵长类动物,人。”就太二百五了。
所以他正色说:“我是医生,您在医院里。”
“噢——”
伤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但头似乎还不能动。
他转动眼珠,打量正俯视自己的罗洋和巧姐,还有视力可及能看到的一切。
“请告诉我这里的地址。”
罗洋将急救中心的全名告诉了他。
“我不是问这间医院的名字,请告诉我这里的地址。”
他口齿清晰,显得一点都不糊涂,重复了一次自己的问题。
这时,交警小赵走上几步,让自己出现在伤者望向天花板的视野里。
他自我介绍说:“您好,我是送您来急救中心的交通执法者,您在横穿马路的时候,突然晕倒在地,现在请回答我的几个问题。”
“不!快告诉我这里的地址——”伤者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吼了一声。
他显然不在乎小赵的执法者身份,或许是因为他从小赵的警服上认出来,他只是一名交警?
罗洋赶紧示意小赵,不要继续催问伤者。
现在这个时候让他激动,显然不利于治疗和恢复。
然后他用尽可能缓和的语气,说出了急救中心的地址,接下来问:“……您需要不需要我们帮您联系什么人?”
伤者却没有回答罗洋的问题,而是眼珠一动不动地愣了几秒钟。
“现在是什么时间?”伤者又问。
“夜里一点多。”
“请告诉我具体时间,精确到分钟。”
罗洋只好看了看表,回答:“现在是凌晨一点二十二分……”
然后又补充了年、月、日。
“不用说日期,我不是穿越来的。”伤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这是幽默吗?”
罗洋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他他决定直奔主题:“我在您的脑后,发现了一个东西……”
“您什么时候给我接上的电源?”伤者打断了罗洋的话。
看起来,他根本不打算回答任何一个涉及自身的问题。
“我没看时间——请您先回答我,为什么您的头上能连接电源?您到底是谁?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洋不是一个急脾气的人。
但此情此景,恐怕换成谁,都不会心平气和、泰然处之吧?
小赵听了他们的这几句话才注意到,自己的移动电源,被放在了伤者的肩膀旁边。
一根充电线的一端,插在移动电源上面,而另一端,通向伤者的脑后。
他并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发出了“咦”了一声。
“那您什么时候,把我的屏蔽头套摘掉的?有没有时间记录?”
伤者继续连珠炮般地发问,仍然完全不理会罗洋的问题。
“不知道!您说那是什么?屏蔽头套?干什么用的?请您先回答我的问题!”
可是伤者无动于衷,嘴唇快速颤动,目光变得茫然起来,似乎在自言自语,但却又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在和人打交道的方面,年长一些的巧姐更有经验。
她用特别温柔的语气,像对待一个孩子似的对伤者说:“我也不知道您是大哥呢还是弟弟,您别紧张,也别着急,您现在是在最好的医院里,这位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医生。”
“您先回答医生的问题,然后咱们联系您的家里人,有病治病,没病回家。”
但是伤者不为所动,只是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罗洋立刻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他的头会动了。
然后伤者开始说话,语速比刚才快得多:“对不起,我没有时间回答问题。刚才是二十二分,现在是二十四分,从我能说话开始往前推算,你们应该是十八分给我通的电。我假设您是十五分摘掉我的头套,可以吗?”
罗洋和巧姐面面相觑,但他却急切地催促着:“请快点回答我,真的没有时间了!”
“就算是吧……”
罗洋只好回答,“不对!应该更早……您说那是屏蔽头套?”
“那咱们的时间就更紧张了,就从一点十分开始计算吧,现在是一点二十五分,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那咱们大概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了……”
“等等,您为什么总说‘咱们’?”罗洋问。
“‘咱们’是谁?包括我们吗?您有没有时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有!当然有关系!”
真不容易,伤者终于回答了罗洋的一个问题,“因为你们必须把我转移到一个地方,我会在出发后,告诉你们地址。”
“您可以告诉我电话号码,我通知那个地方的人来接您。”
“那根本来不及!从那里过来,最快也要十七分钟!”他的情绪越来越急躁。
“您不把一切说清楚,我帮不了您,执法者在这里,您不愿意跟我们说,就跟执法者说吧,我们可以回避。”
罗洋一边说,一边向小赵使眼色。
“普通级别的执法者,帮不上我的忙!对不起,我无意冒犯,但是请一定相信我——”
伤者又喊起来,“你们必须无条件听我的,不然,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