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感觉我不是我了,是在我大睡了一觉醒来之后。
确切的说,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具体是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也许是一天,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几个月。
总之,有一种天昏地暗,物是人非的感觉。
我就那样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望着天花板发怵。
几分钟后,也许时间更久一点,我机械地转动着空洞的眼珠,扫射了四周。
粉红色的窗帘,随着微风轻轻的舞动着,旁边的风铃,也叮叮当当的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觉得它有一种魔力,仿佛把我的魂,从遥远的天际拉了回来。
我全身跟着颤抖了一下。
我掀开被子,坐起来,斜靠在床头,开始思考一个最重大的问题:我是谁?这是哪里?
当我这个世纪性难题,还没能在我一团浆糊的脑子里找到答案时,门很不合时宜的开了。
门外,走进一个邋里邋遢,一脸油腻的大妈。
我第一反应是尖叫着双手抱胸。
因为我没穿衣服,然后像条受惊的泥鳅一样,迅速地缩回被子里,咆哮道:“快出去。”
她似乎吓了一跳,怔了一下,用那肥厚的手,拍了拍胸·脯说:“哎哟,吓我一跳,死丫头,见鬼了。”
说完,她又毫不在意的走向我,“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来。”
她顺势一把掀开了被子。
我连忙扯回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请珍重一下个人**。”我说。
她仿佛像听到一个笑话,扯着嗓子嚎道:“你个死丫头,有什么大不了的,还**啊你,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你屁·股上有颗痣,腋下有块胎记,你有几斤几两,肚子里有几根蛔虫,我没有不知道的。”
说着,她狠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死丫头。”
我气得吹胡子瞪眼,“住嘴,你有完没完。”
“咦……”
她两眼圆瞪,一边撸袖子,一边骂骂咧咧。
脸上的横肉,也跟着颤抖起来,看情形,是要把我狠揍一顿的架势。
“你翅膀硬了,还敢顶撞我。”说着,又是一巴掌,熟练的打在我头上。
她真是打得顺溜,我都没反应过来,又是啪啪几个巴掌。
我滚来滚去的躲避着她,双脚用力一蹬,蹬在她大皮球一样的肚子上。
她的肚子很有弹力,我们双双被弹飞,她踉跄几步倒在了地上。
“活该。”我喘着粗气,得意的笑起来。
她哭了,像杀猪般的嚎叫。
不是吧?
我惊悚。
这时,门外火速窜来一个跟瘦猴似的大叔,“怎么了,怎么了?”
他手里举着一个勺子,勺子上还粘着几粒葱花。
他咧咧嘴开心的笑了,然后用勺子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正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大妈,点头说道:“不要停,继续。”
然后急匆匆地扭头又跑了回去,看样子锅里要冒烟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幸好没朝我的脑袋来一勺子,不然还会长出一个小的“脑袋”来。
我后怕地摸了一下还算完整的脑袋。
我莫名的觉得,我的脑袋上有点不对劲。
我的脑袋上有头发,很长很长的头发,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头发,甚至这脑袋都不是我的。
“喂!”
我朝着哭得假惺惺的大妈,挑了一下眉头,“别哭了,能告诉我,我是谁?你是谁?他是谁吗?
这个灵魂三拷问,似乎有点奇葩,也似乎有点意外,或者说有点傻,竟然把她给难住了。
她那口掐在喉咙的哭气,一时间上不去,也下不来,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给她拍拍背,顺顺气。
她突的笑喷出来,“什么你呀我的,你睡一觉就睡傻了?”
我去,刚刚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又笑得这么痛快。
我抠着脑门说:“好像有一点……吧。”
不对,是睡了一觉吗?
我问:“我睡了多久?是不是很多天,或者是很多年?”
她接着哈哈大笑,“一觉能睡多久,一晚上呗,死丫头,你真傻了?”
她笑着拍拍膝盖,像坨肥虫似的拱了起来。
她拍拍屁股,“别太入戏了,起床吃饭。”
她终于变得正常一点。
在她走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我追问道:“喂,大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你妈。”
她砰地关上了门,“死丫头,还叫我大妈。”
我吓得一个激灵,不知道她是在回答我的问题,还是在骂我。
我扶着额,四仰八叉的望着天花板叹气,“天啦,我是谁呀?”
……
我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
但我记得我昨晚做的一个梦,我又怀疑不是昨晚,是什么时候来着?
反正除了这个梦,之前的一切,都是空白。
那个梦让我窒息,我在水里。
我不知道河水有多深,但我知道自己在不停地往下沉。
河水汩汩的直往嘴里,耳里还有鼻子里钻,什么都看不见,耳边全是咕噜噜的水声。
从未有过的恐惧席而来。
我很想站起来,就像摔在地上一样,要急于爬起来。
可是无论我怎么使劲,却都是在糊乱挣扎着向深里沉。
脑子里一片迷茫和惊慌,除了挣扎还是挣扎,那时脑子可能真的进水了。
我想,完了。
我不停的往下沉,往下沉,我无法呼吸快要死了。
这时,我的上方出现了一个人,我看不清他(她)是男是女,只看见他(她)对着我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向我微笑。
我向他(她)伸出手去,突然,那张脸像墨水一样,在水中散开。
“菜芽,菜芽。”
那个瘦猴似的大叔,推了我一把,“发什么呆?”他问。
“是叫我吗?”
我用手反指着自己,“这是我的名字?”
他好像吃了一惊,用满是油烟味的骨架子手,摸了我**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烧啊,怎么还忘了自己的名字。”
“她不但忘了自己的名字,还忘了我们这把老骨头。”胖大妈懒洋洋的说着。
又懒洋洋地把一块肥肉,送进自己的嘴里。
我感觉她的脸又大了一圈。
我突然有种诛心般的疼痛,这一胖一瘦的,真是我爸妈吗?
我真想朝天吼一嗓子,“妈呀!”
“我能把名字改一下吗?”我问。
“随便。”
胖大妈,哦不,老妈……依旧懒洋洋的样子回答道。
“菜花,怎么样?”
“和菜芽有什么区别吗?”瘦猴老爸挠头问道。
“多少……有一点吧。”我很不自信的回答。
老妈啪的放下筷子,抽了抽脸上的横肉,“你能不能改个像样的,菜叶改个菜芽,又把菜芽改个菜花,你怎么老是菜呀菜的?”
我惊愕,不是吧,这真是我一惯的低低低智商操作?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我连忙夹了一夹青菜,塞进嘴里。
细品之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上嘴唇,回味着说:“嗯,就是这个味。”
我突然咳嗽两声,“我真是你们的女儿吗?”
我话锋一转,看着嘴角流油的老妈。
我的眼神告诉她,我不信。
她咽了一下口水说:“你随你爸。”
然后低下头,狠狠的扒几口饭,好像要把多余的话,统统都吃下去。
我再一次惊愕,我爸?
我用嫌弃加鄙夷加恐惧的复杂眼神看着他。
鬼才像他,他就像一个行走在人间的僵尸,瘦成了一副骨架子。
很明显,他俩的脸色都不对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伤害到了他们。
于是,我也低下头连扒几口饭,把将要出口的难听的话,吃了下去。
只在心里嘀咕:天啊,我能改一下爸妈吗?
……
吃完饭,老妈一边看电视,一边剔牙。
老爸在厨房里洗洗刷刷。
我在镜子前审视自己,这是我吗?
身材高挑,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堪称完美啊。
我把自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摸了个遍,怎么感觉这么不真实呢?
我意识到,我没有一点像这俩个家伙的地方,我真是他们的女儿吗?
或者说,我真是我吗?
我很是怀疑。
因为我觉得镜子里的我很陌生,他们也很陌生,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我就像横空出世的孙悟空。
“我昨天发生过什么吗?”我回头问陌生的老妈。
我想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也许是过马路时,出了车祸撞坏了脑袋。
也许是走路时,踩到了香蕉皮摔坏了脑袋。
也许是开门时,不小心被门夹了脑袋,也许……
总之,我想在她口中,得到一个真实而有用的回答。
她却蜷在沙发上睡着了,酣睡的呼噜声,超过了电视剧的声音,看样子睡得很香。
她的睡姿,慵懒得像个可爱的肥猫,让人忍不住想抚·摸她一把。
老爸收拾好了厨房,样子很疲惫。
他解开围裙,拿来一床薄被子,轻轻的盖在老妈的身上,然后摸了摸她的头,坐在她旁边也打起了盹。
我愣在原地,好像心尖上也盖上了被子,暖烘烘的。
……
“你知道我昨天发生过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