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小张没有产生怀疑。
饭馆里吃出头发,应该不是什么令人震惊的事,厨师也不是秃子,况且华叔也没有戴厨师帽。
所以第二天,小张依旧来吃卤肉,这次要了猪蹄。
华叔一边做生意,一边用余光瞄向小张。
小张吃得心满意足,没什么异样。
但华叔心里略略有些不安,他努力打起精神,尽可能不表露在脸上。
“我又中奖了,华叔。”小张突然喊道。
华叔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过来。
小张指了指猪蹄的缝隙,笑着说:“藏得还挺严实。”
傻柱正在一边晒太阳,听见小张嚷嚷,也凑过来看热闹。
华叔看到,小张的手心里,居然是一小片指甲。
他努力眯起眼睛,说:“唉,眼睛不中用了,什么东西这么小?我去找花镜。”
等戴了眼镜出来,华叔从小张手里,捏起指甲片说道:“原来是块指甲,哦,是我昨晚切肉不小心切了手。人老眼先老,不行啦,不行啦。”
一边道歉,一边伸出左手给小张看。
果然,食指上一小块指甲没了,形状和小张吃出来的差不多。
华叔又要去换,小张说:“没事华叔,我正好也吃饱了,还得去工作。”
然后把剩余的半拉猪蹄推了推,问傻柱:“嫌我脏吗?”
傻柱接过去,大口啃了起来。
华叔坚持没收钱。
小张走后,华叔返回店里缓缓坐下,腿像灌满了醋一样。
还好他刀工了得,看了一眼后,借口去拿花镜,偷偷切了一点自己的指甲,才能瞒天过海。
连续两天出了问题,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
当晚大龙来送猪肉,华叔把肉抗在肩上之后,背对着大龙低声说:“我不做了。”
大龙顿了一下,问:“出什么事了吗?”
华叔说:“没有,身体不好,干不动了。”
大龙应了一声,开车走了。
华叔把猪肉背到厨房,刚开始准备,就听到后门有敲门声。
难道大龙还有什么话要说?
开门一看,居然是小张。华叔明白,事情不对劲了。
“哎呀,张执法者,您有什么事?”华叔不动声色。
小张进院四下看了看说:“华叔,每天那些好吃的卤肉,都是从这里生产的?”
华叔点点头,说:“送肉的刚走,等会光是收拾,就得三四个小时。每天都后半夜才睡觉。”
小张溜达到厨房,饶有兴趣看着案板上的半扇猪,问:“这一半猪能有多少斤?”
“一百出头吧。”
华叔说,“以前家养的猪沉,能到三四百斤。现在都是养猪场,讲究节约成本。说是有个最优的出栏重量,二百多斤,往后再喂饲料长肉就不快了。”
“那这半扇猪,跟一个人差不多重了。”小张说。
“是,我也就一百二十斤。”
华叔说,“我年轻的时候听师父说,人肋骨12对,羊肋骨13对,猪肋骨14对,所以猪天生就让人吃排骨的。”
小张笑笑问:“华叔对人的肋骨也有研究?”
华叔也笑笑说:“有研究,晚上睡不着,就数自己的排骨,几遍就困了。”
“那您对人的头发有研究吗?”小张问。
终于来了。
华叔摇摇头,“没研究过头发,数不过来。”
“我研究过。”
小张说,“我上大学的时候,法医学课程上讲过。头发有很多讲究,即便不说种类,就说截面,自然脱落、剪子铰断和利刃斩断,各不相同。”
华叔默不作声。
小张走到冰柜前面,看着里面一袋一袋的碎肉,仿佛自言自语:“除了头发,还有指甲,也有不少特征。对了华叔,我得跟您道个歉。”
小张伸出自己的左手,上面小拇指上,赫然少了一小块,然后接着说:“今天下午那片指甲,其实是我手上的,冤枉您了。”
华叔手边的剔骨刀刚刚举起,小张的手枪,已经顶住了他的腰。
此刻,小张背对着厨房门,他刚要张嘴,只觉天灵盖猝然一震,耳畔似钟鼓齐鸣。
眼前顿时如泼墨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挣扎着恢复意识的时候,华叔正忙着把他捆成一个粽子。
小张努力把眼睛对上了焦,看到傻柱子笑呵呵地站在华叔旁边,意气风发,好像立了什么大功的警犬。
看到小张睁开眼,华叔拿块猪肉,就要塞到他嘴里。
小张急忙说:“放心,我不叫。”
华叔看看他,还是不太放心,找根绳子勒住了他的嘴。
小张呜里呜噜倒也能说话,只是含混不清,放不开嗓门。
傻柱子踢了他一脚,说:“你不是好人,我看你天一黑,就鬼鬼祟祟在胡同里猫着,准是要偷东西。”
小张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着了傻柱子的道儿。
他对傻柱说:“柱子,你智力发育有问题,就是小时候吃了他给你的肉,都是人肉。”
“吃同类会感染朊病毒,知道疯牛病吗?牛吃牛肉饲料,脑子就烂了。你这叫库鲁病,也是朊病毒引起的,症状就是爱笑,很快就会……”
没等他说完,柱子又是一脚,嘴里嘟囔:“什么软病毒硬病毒的,华叔给我肉吃,华叔是好人,你是小偷。”
华叔在一旁默默盘算。
如果放了小张,自己投案自首,少不得要从头交代。
这十几年里,经手的尸体,已有一两百具。
咬紧牙关不承认,他们也死无对证,毕竟都被自己处理得干干净净。
最多就是冰柜里的这一个,反正也不是自己杀的,不是杀人罪。
但无论如何,得把大龙供出来了,不知道到时候,大龙又会牵连出谁。
这一串蚂蚱的最后,到底是啥样的神仙?
得罪了他们,将来会不会报复自己的儿子?
即便没有报复,单是坐牢,可就给儿子丢人了。
最好儿子留在法国,永远也不回来,只是自己看不见孙子了。
如果要杀,必然是连柱子一起杀了,他嘴上没有把门的,是个定时炸弹。
少了柱子,估计没人能发现。
但少了小张,派出所就会满城搜寻;尤其还不知道,小张来之前,有没有告诉别人。
估计是没有,他现在急着立功,怎肯让别人分一杯羹。
杀了之后,分尸自然没有问题,一晚上也能处理干净。
明天收拾一下,直接去法国找儿子。
只是听说要办什么签证护照的,不知道还要多久。
怕是人还没出去,杀人的事就败露了。
思来想去,没有万全之策。华叔突然心念一动,问小张:“你说柱子得了什么病?”
“库鲁病。”
小张呼哧带喘地说,“哺乳动物同类不能相食,人吃人会感染朊病毒,病毒会吃掉脑神经,跟蛀虫似的慢慢把脑子掏空。”
“你是说,柱子脑子里就有这种病毒?”
“是,都是你害的,从小给他吃人肉。还好是煮熟的,要不早死了。”小张说,“他现在脑子里病毒已经非常严重,要赶紧去医院治疗。”
“我明白了。”华叔长出了一口气。
“你胡说八道,华叔是好人,华叔给我肉吃。”柱子正在不忿地嚷嚷。
突然心口一凉,低头看到一个刀尖,从前胸轻巧地透出来。
这一刀,正好顺着肋缝,干净利索。
柱子张了张嘴,没来得及看是谁,就倒在地上死了。
华叔拔出刀,利落地把傻柱的头斩了下来,胸腔的血,喷了小张一身。
饶是小张学过解剖,也没见过这种阵仗,正要歇斯底里喊叫。
被华叔一个硕大的猪鼻子塞进嘴里,顿时下巴像掉了环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小张面前,华叔耐心地凿开傻柱的头盖骨,把脑子取了出来。
他把脑子放进盆里,一点点捣碎,然后掺了些平时炖肉的高汤,调成了稀糊糊的样子。
华叔闻了闻,有些腥味。
于是,切了一些生姜和桂皮放进去,最后又撒上一些香菜末。
华叔拿来一个漏斗,插·进小张嘴里。
小张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脸上青筋爆出。
奈何嘴里有个绳子,咬不紧牙,被华叔一点点,把人脑子灌进肚里。
“新鲜脑子没炖过,病毒的劲儿应该大一些吧。”
华叔说,“你早点变傻,我就早点放你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