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同桌一脸星星眼地说这样的话的时候,岑忆都会起一手鸡皮疙瘩。
拿书拍拍同桌的脑袋:“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哎呀,我就是开玩笑啦,不行,不能再亵渎男神了,我要写一套语文试卷!”
但是今天,陈林的“溺死人”的笑容,让岑忆有点发毛。
那个坐着的女生,抱着书站起来,有些不高兴地瞪着岑忆,“你干嘛呢岑忆,老师在给我讲题目。”
那眼神分明是——“你是不是有病!”
岑忆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悻悻笑了笑,“我、我也是来问老师题目的。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陈林拿下眼镜,动作斯文地擦了擦,仍是一副和煦笑容,“没事,我就是为你们服务的嘛,岑同学你把试卷拿过来吧。”
岑忆迟疑地把试卷递过去。
听到陈林温和的声音,那个女生一改不高兴的表情,抱着,笑眯眯地对着岑忆说:“老师讲得超级棒!以前怎么都弄不明白的地方,我全都弄懂了,我觉得我下次月考,语文能提高二十分!”
“嗯,”陈林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巧克力,递给那个女生,“那我就先预祝你提高二十分。”
“嗯嗯!谢谢老师!我觉得我现在充满了学习的动力!”
她脸上飞起两朵红晕,一脸娇羞地跑出去了。
岑忆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可是女生那么高兴,她也不好说什么,她放好试卷,站在桌边。
“坐啊。”
陈林接了打开冰箱,里面露出花花绿绿的饮料罐,“你想喝什么饮料?”
“不、不用了老师!我不渴!我我我站着就好了。我一直坐在教室里,想运动运动。”
怕陈林不信,岑忆边做扩胸运动边踢腿,突然很后悔要来问题目,这他妈简直就是煎熬啊!
陈林走过来,定定地看着她,轻笑了一声,“你怎么这么有趣?”
眼神专注又温柔,好似眼睛里,只有岑忆一人的倒影。
岑忆笑得僵硬,“哈哈哈,是吗?”
接下来,岑忆不仅后悔要来问题目,更加后悔,她为什么要准备这么多题目。
她觉得浑身不自在,思绪飘忽起来,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到试卷上,为什么要来问语文题目……
数学题难道不香吗?
她被陡然升温的鼻息烫到,此刻,陈林离她非常近,手挨着岑忆的手,仿佛下一秒就要握上。
岑忆下意识地反手一个过肩摔,把陈林摔得脸趴地上。
……她从小练跆拳道,很多动作,都是下意识地使出,当然是潜意识里,觉得有危险。
陈林痛得叫出来,有老师经过,火速把陈林送进医院了。
之后,学校以殴打老师,准备给岑忆记过。
陈林出面调解,风波平息下去,让岑忆想辩解,都变得苍白无力。
班里的女生,甚至孤立她,直到高考结束。
因为她们觉得,陈老师后来调任南市教育局副局长,不再担任他们班的老师,就是因为被岑忆气到了。
“你为什么打陈老师?”
“我也没有打他,我觉得他想**……”
“你有病吧?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你是长得跟天仙一样吗?”
“你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吗?”
岑忆心里叹口气。
算了,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吧,好像是我不对。
陈老师也没**啊,怪我练跆拳道练得太好了
陈老师在医院住了两个礼拜,回来后,还让岑忆放宽心。
岑忆就更加愧疚了,彻底放下了心中那个奇怪的念头。
直到有一天午休的时候,发现自己忘交语文作业了,拿着作业跑到陈林办公室。
发现门锁了,刚准备走,就听到里面隐隐传来声音。
岑忆觉得不对劲,趴在门上使劲听,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呼救声,和“老师你别这样……”
岑忆立刻大力拍门,“老师我来交作业了!老师你在吗!你在吗!”
门打开,陈林站在门口,岑忆使劲往里面看。
“你在干什么?”
“我好像听到里面有声音……”
“是吗?我在批评我们班的同学,你要看吗?”
他侧过身,一个女生站在他身后,头发有些自然卷,眼上有泪痕,是个非常清纯可爱的女生。
“同、同学,你还好吗?为什么要、要批评她?”岑忆的底气非常不足,觉得自己又乌龙了。
“我是她班主任,她这次月考成绩下滑严重,我在批评教育她,岑忆,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哦……她、她好像已经知道错了,下次会努力的……”
“用你帮她说?”
岑忆偷偷撇撇嘴角,这才是陈老师真面目!
要是班里女生,看到温柔男神这么凶,一定会大失所望的!
她杵在门口没走。
陈林怕关上门,这个有病的学生,又会疯狂敲门大喊大叫,把教导主任惊醒。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女生,“你跟她回去吧,下次不能再退步了。”
他突然抓住女生的手臂,一字一顿地说:“记、住、了、吗?”
女生吓得赶紧点头。
午休铃还没响,女生紧紧地跟在岑忆身后,一句话也不说,岑忆也不知道说什么。
路过文科1班的时候,岑忆小声地对她说:“你等我一下,我拿个东西给你。”
她蹑手蹑脚地跑回教室,拿出午休结束后,准备给隔壁班唐笑的奶茶,和她喜欢吃的水果味棒棒糖。
“我请你喝奶茶吧,甜甜的东西会让人心情好,还有这个糖。”
岑忆剥开透明糖纸,举着圆圆扁扁的水果糖,递给女生,“吃吧,这个是草莓味的,很好吃,还有菠萝味和橘子味的,都给你。”
女生盯着岑忆手里的一堆东西,没有动作。
“没关系,我抽屉里还有很多,你吃吧。”
她想了会继续安慰,“陈老师是想鞭策你,可能方式不太对,你争取下次考好一点就好啦。”
好像意识到什么,她赶紧改口:“也不用考好一点,正常考就行。成绩是你自己的,跟老师又没关系……”
好像又说错话了,都快高考了,成绩还退步,她肯定很难过的!
“我、我的意思是你放轻松就好了,自然就会考得好了,不要有太大压力,我、我也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我数学还可以,可以来找我……”
理科班和文科班隔着一层楼,跑过来问题目累不累啊!不可以问自己班里人吗?
而且这个女生,说不定成绩也很好。
陈老师生气,是因为尖子生让自己失望了?
岑忆觉得很头大,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就在岑忆绞尽脑汁找话说的时候,女孩突然笑了起来。
她抬起头看岑忆,露出一个笑容,“谢谢你。”
“不、不客气哈……你开心就好。”女孩的笑容非常好看,眼睛里像有滢滢波光。
岑忆也笑起来,凑到女孩的耳边小声说,“我之前把他摔得狗吃屎,解气不解气?”
“谢谢你。”女孩好像只会说这一句话。
她接过岑忆手里的奶茶和棒棒糖,转了转那块草莓味的棒棒糖,突然轻声说:“原来是给你准备的。”
“啊?什么给我准备的?是给你吃的啊。”岑忆有些摸不着头脑,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有点心虚,她理科班的发小陆霄,每隔几天,就会跑上来把糖给她。
说是抽屉总被塞满这些糖,扔了可惜,她喜欢吃,就给她了。
就这么乐此不疲地送了一年。
唔陆霄好像是陈林班上的,这个女孩,不会发现了这是别人的糖了吧……
怎么想都有点尴尬哇……
说不定,她就是喜欢陆霄的一员哇……
要不要告诉她,陆霄已经有女朋友了呢?
长痛不如短痛少受伤哇。
岑忆胡思乱想的时候,午休铃响起了,学生从教室里鱼涌而出,喧闹骤起。
女孩下意识地用长发挡住了脸,飞快地下楼。
“哎——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转头说了什么,岑忆没有听清。
一个月后,高三女生因学习压力大,跳楼自杀的消息,震惊桐城。
岑忆看着血泊中,面目模糊的一团血肉,周围人越聚越多?
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贺昭昭跳楼了!贺昭昭跳楼了!”
她才知道。那个女孩叫贺昭昭。
学校紧急开展工作,甚至请了专门的心理老师。给每位同学做心理辅导。
特级教师陈林,引咎辞职,师生一片可惜。
他在年级大会上,检讨自己的教育失误,鼓励大家勇敢面对高考,放松心态。
可岑忆总觉得,事情的发展走偏了方向,她内心深处有一个猜测,却难以得到证实。
她专门把陆霄约出来,聊了一下午贺昭昭,可是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陈老师很喜欢批评班上成绩退步的同学吗?”
“没有啊,老陈特包容,成绩退步请你去办公室喝茶,那叫一个如沐春风。”
“我有次看见他批评贺昭昭。”
“爱之深责之切吧?贺昭昭是老陈最重视的学生。”
“很重视吗?”
“对啊,我们班女生都想争老陈的‘宠’,所以对贺昭昭……我感觉有点敌意。”
不是感觉,就是!
上次我摔了陈林一顿,被班里女生孤立到现在。
“……她们有的时候挺过分的。”
“就没有制止吗?”
“我们看见了就会制止的。”陆霄挠了挠头。
“有次她们午休的时候,也在叽叽喳喳地说贺昭昭,我同桌当场把玻璃杯摔地上了。”
“……干得好。”
“你说……她是不是因为受不了这些,才选择离开啊?”
陆霄靠在栏杆上,眼神有些迷茫,语气里有无限愧疚。
岑忆抬头看天上的云,觉得眼睛酸涩,心里胀痛得难受,“我也不知道……”
再后来,一模二模接踵而至,淹没在试卷里,头脑也变得麻木。
她再也不愿意去理科1班,盯着抽屉里的棒棒糖,偶尔会想起那个女孩脸上笑起来的酒窝。
“所以你是怀疑,贺昭昭的死,和陈老师有关?”
“那时候我还不懂,可是现在想起来,哪哪都是怪异。陈林对待学生的方式太过暧昧,他说的话、做出的动作,全透着不正常。”
“最奇怪的是,他午休把贺昭昭叫进自己独立的办公室,为什么要反锁门,为什么对我一改温和面目?”
岑忆猛地攥紧手中的车票,“那天,他在威胁贺昭昭。”
“靠!衣冠禽兽!这种人渣……”
唐笑声音突然低下来,“我想起来了,陈林上个月,不是升任了南市教育局局长吗?”
“是,我知道。”
岑忆站起来往学校走,“这太不公平了。”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
“会有的,一定会有证据的。”
岑忆扬了扬手里的请柬,“我觉得这是贺昭昭的意思。”
“她……是想让你帮她?可是去参加这个……死亡游戏?这跟陈林那个禽兽有什么关系?而且……死亡游戏听起来有点可怕……”
“不是帮她,是帮我。这件事,在我心里压了两年,是时候去弄明白了。”
发车时间之前的几天里,岑忆和唐笑,在网上到处搜集陈林的信息,联系上高中的同学,一个一个问他们关于陈林的事。
“受害者绝对不止一个,一定会有人披露出来的。等联系上其他受害人了,我们就着手写推文……”
3月25号,下午五点,岑忆和唐笑,坐在南市火车站候车。
唐笑打个电话,让他们家的司机,送了一大包东西过来。
她偷偷摸摸打开包裹,给岑忆看,“匕首,军刀,菜刀,防狼喷雾……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还有桃木剑和十字架。”
唐笑翻了翻,掏出一个黄色的纸片,“这个护身符你戴好。”
岑忆扶额,“笑笑,这些东西是过不了安检的。”
“……是哦。”唐笑拉上包裹,换一个包,“这个你肯定用得上,里面全是你爱吃的零食。”
于是,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两个人把一大袋零食,吃的差不多。
时钟指向19:45,闸口打开,岑忆提起行李箱,往闸口走。
同行的人,大多风尘仆仆、一脸倦意。
提着三个手提袋的中年人,插了一个背着麻袋的老爷爷的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