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女生 完本 排行 书单 专题 原创专区
汀兰水榭 > 其他 > 继妻 > 第 30 章

继妻 第 30 章

作者:希昀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1-10-15 18:52:43

空旷的牢房阴湿沉闷,充滞着难闻的霉味,黝黑的墙壁上辍着一盏微弱的烛灯,映着摇曳的灯火,希老夫人微睁着眼,

瞧见一白衣女子裙带飘飘立在栏外,一张素容未施粉黛,却沁着惊心动魄的柔艳。

已经有多少年未曾见过这个女儿?

老夫人晃了晃神,似乎是记不清了。

老夫人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疲惫得仿佛卸去了一身重担,嗓音暗哑道,“你来啦...”

希玉灵倏忽冷笑,往前迈出一步,神色冰冷睨着她,

“你可知你们犯了什么罪?”

老夫人并未回她,而是从她言语间捕捉到了她那份复杂的快意,

“来看笑话的?”

希玉灵木着脸没应承她。

老夫人垂着眼用力呼吸了一口气,别过脸道,“左不过是贪污赋税....灵儿,当年的事,我知道你恨我,我这条老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也没想过再活,只是荣王不能见死不救,你让他将你兄长等人救出去,有什么罪我来扛!”

希玉灵闻言跟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募的笑出了声,细脆的嗓音回荡在空空荡荡的牢房里,狰狞又阴冷,到了末尾只余几分悲凉,

“您看您,到了大理寺牢狱,还在发号施令,你真以为荣王无所不能?我告诉你,你们犯的是谋反的大罪,是要抄家灭族的!”

“不可能!”老夫人闻言双目骇然瞪大,原先佝偻的身子陡然间使出力气,拼命朝希玉灵爬来,再也没了刚刚的高高在上,眉目盛满了惊恐,

“玉灵,不可能的,你去求王爷,你告诉他,我们希家是清白的....他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圣上会听他的话...快去啊,玉灵!”老夫人爬到希玉灵跟前,推搡着她的腿。

希玉灵纤细的身子被她推得如摇晃的风筝,她目光无神盯着前方的虚空,一动不动。

希老夫人见她面容凄冷,哑着嗓子求她道,

“灵儿,其实娘也是为了你好啊,那个崔颢整日吟诗作画,能有什么前途,你瞧瞧,你跟了荣王多风光,你是荣王妃,人人得伏在你脚下讨好你,你的儿子还是世子,未来的荣王爷....这些年希家也因你声势壮大......”

“是吗?”希玉灵唇角扯出几分冷笑,垂眸目光落在老夫人身上,见她面色土黄,头顶泛白,发丝稀疏寥落,已没有半点往日容光。

“当初我嫁给崔颢的时候,你不也说我傍上了京城名门,将来能提携希家子嗣吗?你不过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将我当做你求荣的工具,用我的身子换取希家荣华富贵....”

希老夫人嘴唇抽了抽,终是没说出半个字来。

牢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半晌,希玉灵才吭声,“我来,是告诉你,将希家捉拿下狱的是当朝首辅慕月笙!”

“慕月笙?”老夫人惊愕地顺着木柱爬了起来,浑身的劲仿佛聚在了眉心,拧成一股绳,

“我们与慕月笙无冤无仇,他何故对希家下手?”

希玉灵哼出一声冷笑,“今年年初,他娶了沁儿为妻....”

老夫人闻言所有表情顷刻崩塌,面若死灰盯着希玉灵,那原先还算矍铄的双眸也沉于灰烬。

当年她使了手段逼迫崔颢与希玉灵和离,转身将希玉灵嫁给荣王。

如今崔沁利用慕月笙,以牙换牙。

慕月笙是什么人,老夫人身在江南不可能不知晓。

她下颚突突地颤抖着,嶙峋的手指紧紧扣住希玉灵,蓦地在她跟前跪了下来,灼泪也随之滑落,恳求道,

“那慕月笙一贯心狠手辣,他当初在江南杀得血流成河,他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便是举家不留一人,江南但凡服从他的,阖府上下丝毫未损,若哪家忤逆他,悉数被斩草除根!”

“灵儿,为娘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拆散你们夫妇,以至酿成大错,我和你大哥死有余辜,我无话可说,但孩子是无辜的,灵儿,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为希家留下一点骨血,你大哥的孙儿今年才四岁......你是慕月笙的岳母,你去求他,若是不成,你再求沁儿........务必要为我希家留下一段香火.......”

深夜,慕府犀水阁。晚风徐徐吹送,清淡的花香盈满室内。

慕月笙着一件玄色长袍靠在圈椅上翻看崔沁留下的书帖,她写得那幅《灵飞经》一直被他珍藏在书阁,原打算裱好挂在墙上,莫名地就想置在手边,日日回来都要观赏一番,指腹摩挲着那柔韧的宣纸,恍惚那书卷还残留着她惯常熏的梨花香。

脑海里不禁浮现崔沁那日窝在他怀里,说要给他写字的模样,笑眼如新月,酒窝甜甜地盛满了雀跃和娇羞,一袭春衫香气凌凌。

慕月笙视线落在那飘逸的字迹,渐而恍惚,唇角微勾,失了神。

她在他身旁时,总觉得这辈子很长,不在意这些朝朝暮暮,现在才晓得,原来不是什么人会永远在那里等他,才后知后觉,她早已渗透他心尖,一点点刻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葛俊透过微开的窗蒲里瞧了他许久,见他失神不语,踟蹰半晌才敢轻轻叩了叩窗,低声禀报,“三爷,荣王妃求见。”

慕月笙微的抬眸,寒眸似有鹤影滑过,倒也没太意外,起身道,

“请去前厅。”

慕月笙在前厅侧边的厢房见到了希玉灵。

希玉灵一袭白衫惴惴不安坐在椅上,眸眼凝滞黯淡无光,仿佛所有力气聚在指尖,指尖用力掐着那天青色茶杯,泛出一片惨白。

慕月笙神色不变,缓步踏入,朝她躬身行了一礼,“见过荣王妃....”

希玉灵恍惚抬眸,注视着面前的年轻男子,他面容清润如玉,神色冷冷淡淡,芝兰玉树般的矜贵男子,实在难以想象,他一手翻云,一手覆雨,将荣王、希家乃至陈瑜都玩弄于股掌之中,而这一切并非是因为这些人得罪了他,只因是给他心爱的女人出气....

希玉灵心底无数情绪翻涌,竟是五味陈杂。

她缓缓起身朝慕月笙施礼,“见过国公爷。”

“王妃何故深夜至此?”慕月笙淡声问,立在她对面不曾落座。

希玉灵也不敢在他面前摆岳母的谱,只能强撑着力气站立,握着茶杯艰涩开口,“我来是想求你,留我侄孙一命,希家罪有余辜,我无话可说,但是孩子....”

“如果是为希家而来,王妃便请回。”慕月笙面无表情打断她的话。

希玉灵脸色一僵,哭腔从尾音带了出来,“慕月笙.....”

慕月笙眸色泛冷,“王妃是不是以为我放你入大理寺牢狱,是给你面子?”

希玉灵眼眸微颤,支支吾吾,十分难堪道,“我知道你是看沁儿面子.....”

“不!”

慕月笙抬手示意她坐下,自个儿也随后落座,神情平静道,

“王妃,我之所以准许你入牢狱,是想借你的嘴,让你母亲和兄长当个明白鬼,这样将来他们投胎时,能做个明白人!”

慕月笙闲适靠在圈椅里,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冷血无情的话。

希玉灵几乎是颤抖着身躯,窘迫与惊惧在她脸上交织,她手指深深陷入掌心,渗出些许血珠来。

她只堪堪坐了半个身子,险些就要从椅上滑落下来。

她确实以为她在大理寺牢狱畅通无阻,是慕月笙给她这个岳母面子,这才给了她底气来慕府求情。

但显然,她低估了慕月笙狠辣的程度,也高估自己的身份。

再待下去已毫无意义。

希玉灵拘窘地起身,一副急于离开的样子,

“是去燕雀山吗?”

身后传来慕月笙冰冷的嗓音。

希玉灵咕哝吞了下口水,扭头觑着他,又惊又惧,“你什么意思,你难道还不许我见她?”

慕月笙眼底缀着清冷的笑,缓缓起身摇头道,“你别去了,她也不会来求我,这样吧,我给你一个选择,如何?”

希玉灵眸色一亮,期期艾艾问道,“什么选择?”

慕月笙眸光落在小案那一册书法,目色染了几分柔和,缓缓出声,“要么,我让希家血流成河,要么,我留希家三房一脉,你答应我,今后有沁儿的地方,你退避三舍,永世不得寻她!”

希玉灵闻言眼眸蓦地睁大,鼓得圆啾啾的,她身子抖得如一片枯叶,狠狠瞪着慕月笙,嘶声力竭吼道,

“不可能!”

“慕月笙,她是我的女儿,你怎么能这么做!”

慕月笙不理会她的发狂,慢条斯理卷起那卷书法,负手在后,目光淬了冰似的寒,“十年前,你不就是选择了希家的荣华富贵,抛弃了她吗?”

“我....不是的,慕月笙,我是有苦衷的,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希玉灵浑身力气抽干似的,跌坐在椅子上,竟是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慕月笙熟视无睹,冷漠打断她,“您别在我这里装委屈,我不吃这一套。”

“对了,这里有一份口供,您可以看看...”

慕月笙从身后卷宗里抽出一张口供递给希玉灵,

希玉灵眼睫挂着泪,接了过来,一目十行扫过去,读到最后,整个人表情痛苦到无以复加,最后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原来十年前,所谓的崔颢醉酒睡了一个丫头,全是诬陷,崔颢只是昏睡过去,是希家安排那丫头假意脱了衣裳依偎在崔颢怀里,制造出他毁人清白的假象。

慕月笙给她的,正是当年那个丫头的口供。

崔颢是活生生被希家给逼死的。

“啊......”希玉灵跪坐在地,抱着那份口供哭得撕心裂肺,“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们父女.....”

她哭了半晌,直到嘶声力竭,气若游丝,才扶着椅子跌跌撞撞起身,如同木偶般朝外步去,

“我这一生已没有脸再见她,慕月笙,希望你说到做到。”

慕月笙并不意外她的选择,只朝她背影施了一礼,“王妃慢走。”

待希玉灵离开,葛俊摸了摸鼻子凑近慕月笙跟前问,

“爷,您不是没打算动希家三房么?这是诓了荣王妃?”

早先希家的事查清楚时,慕月笙便交待,恩怨要分明,希家三房牵扯不深,希云天只是被两位兄长牵着鼻子走,而且希云天的次子希简更是当众与希家一刀两断,可见风骨。

慕月笙望着窗外黝黑的苍穹,缓缓道,“我不这般说,如何断掉她纠缠沁儿的念头。”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长房和二房一个不留,不给崔沁留下隐患。三房一个不动,自会心存感激。

最重要的是,他如果真的杀了希简,崔沁肯定不高兴。

他不要她不高兴。

“盯紧荣王府,任何人去燕雀山,杀无赦!”

“遵命!”

荣王妃打慕府出门时,希简恰恰赶到了燕雀山。

少年眉目染了风霜,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一身正骨扶在门槛,凝望着崔沁道,

“沁妹,希家出事了,被大理寺以谋反罪名押入牢中,我爹爹和娘亲如今被关在泉州府衙,即便他们有错,可到底是我爹娘,我需要即刻返回泉州....”

崔沁见他穿的单薄,将手炉递了过去,“我知道,表兄,你路上小心...”

“沁妹...”希简没接她的炉子,只是眼眶流露出艰涩的不舍和落寞,“我为科考准备多年,只一心想考上进士...如今希家被告谋反,我也生死难料.....”

“不会的!”崔沁摇着头,宽慰他道,“我得知朝廷只拿了长房和二房,独独丢开你父亲,可见对三房的态度是不一样的,表兄,你先回泉州,事情有转机也未可知,你还记得与我爹爹结识的泉州同知梅鹤先生吗,此人高义,你大可去寻他,他一定会去府衙给你做主,替你开脱。”

“再说你人在京城,可见有人要捉拿你?相信我,你肯定没事的....”崔沁也心中煎熬,只希望此事不要牵连希简。

希简闻言果然神色大定,“你说得对,我今日去大理寺,那大理少卿还见了我,他知我是希家三房的次子,却不曾为难我半句,可见是没把我当做犯人。”

崔沁闻言心下暗忖,如果事情真的是慕月笙所办,他估摸着已经查清楚当年的始末,独独留着希简不过问,应该是见希简风骨清正,不欲牵连。

“表兄,你定然没事,你先回泉州看望你父母。”

时间紧急,希简也不好耽搁,只不舍回眸望了崔沁几眼,心想这辈子怕是无缘与她在一起,这一离别,不知何年何月能再见。

凛冽的寒风掠去他眼底所有春花秋月,只剩零落半生的孤楚。

“沁妹....”希简略有哽咽,未化的积雪映出他明亮的眼,“除夕之夜,当朝首辅慕月笙会在兴庆楼与众学子论学,我原打算去参加,瞻仰瞻仰这位阁老的风采,看来是无缘了....”

崔沁闻言不禁失笑,“你不参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要是希简知道自己打得是当朝首辅,该有多绝望。

“不,我听他讲学,或许能在开春的策论得到提点,如今我是科考无望,这辈子怕是无缘娶沁妹你.....”

崔沁怔怔无语。

一声驾,黑衣少年如离箭般携轻风细雨没入夜色里。

除夕之夜,大理寺卿陈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了案,希家长房连同二房谋反证据确凿,格杀勿论,希家三房被贬为庶民,唯有三房次子希简根骨清正,不予牵连。

阁老陈瑜被皇帝当面宣斥,罚奉半年,失了帝心。至于荣王府,虽无确凿证据涉嫌谋反,但皇帝依旧以荣王涉嫌希家之事,圈禁荣王府一干人等。此诏一出,京城风声鹤唳,均慑于赫赫皇威。

皇帝年少登基,根基不稳,诸位王叔宗室虎视眈眈,经此一事,他在慕月笙的支持下,杀鸡儆猴,令京城宗室噤若寒蝉,总算是镇住了些许狼子野心。

荣王更是牵发旧伤,躺在塌上咳血不止,希玉灵虽塌前照料他,整个人却是失魂落魄,再不复往日生气,希玉灵身边几位老奴也被大理寺拖去拷问,最后经不住受刑而死。

至此,慕月笙运筹帷幄,既打击了对手,辅佐了皇权,争取到了帝王与文武百官的支持,还雷霆万钧,恩怨分明地料理了希家一案。从头至尾,他本人不曾出来露个面,也未有只言片语,借力打力这一招,他使的炉火纯青。

除夕大雪嗡嗡下了一夜,掩盖了旧年所有污垢,百姓在万丈晨曦中迎来了新年。

冬去春来,燕山书院在红梅开遍的时节收纳了新一批学徒,十五元宵之夜,崔沁更是在燕雀山下的广坪举办了灯谜节,邀请全城百姓前来破题解谜。

一夜间,燕山书院名声大噪,求学者如潮水涌来,后来在韩大姑娘的引荐下,文玉的夫人文夫人也赶来书院帮忙。

文夫人虽是司业之妻,却不通文墨,她擅长管事,书院里学徒起了争执或有不遵规守纪者,皆是她来料理,文夫人十分彪悍,一时将书院上下治得如铁桶。崔沁心中感激,只觉有了文夫人帮衬,如臂使指,书院内外越发井井有条。

三月科考在即,京城第一大书院终南书院,循例在大报恩寺前的广场举行论学,为的便是考前给应举的学生热热身,为显公平,终南书院邀请四大女子书院的山长前来坐镇当评审,崔沁受邀在列。

大报恩寺的广场四处搭了锦棚,除了四位女山长端坐其上,更有不少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在两侧围观,围观的目的显而易见,预先瞧一瞧各路才子是何等人物,倘若能碰上顺眼的或家世品貌相当的,便可记在心里,待回头科举放榜,榜下捉婿时有的放矢。

善学书院的欧阳娘子在上午的策论比试中,点评得字字珠玑,文采斐然,令在座学子心服口服,崔沁虽不如欧阳娘子广博,可她每一句点评都切中要害,总能一语惊醒梦中人,再加之她相貌出众,气质如兰,自然引得众人喝彩。

到了末尾,每位山长就今年科考的策论谈些拙见,崔沁如是道,

“按说我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国库充盈,蒙兀臣服,若说唯一的癣疥之患,便在西南边民,历朝历代,治北境侵边易,治西南蛮夷难,只因蛮夷地处深山,封山封不死,是进不能进,退则无处可退。”

“明帝有云,‘失其本性,反易为乱,不若顺而抚之。’又云,‘选其酋及族目授以指挥、千百护、镇抚等职,俾仍旧俗,各统其属以,以时朝贡’,皆是良策,后太宗推行以夷制夷,顺之则服,逆之则变,因地制宜,皆为上兵伐谋之策。”

“诚然,边民虽远,却也是民,民以食为天,朝廷若厚往薄来,互通有无,再以中原物华天宝以制之,震慑之,必能收揽人心。”

崔沁想起她数度去到泉州,边远之地的百姓谈及天子多为好奇,实则少有敬畏之心,只因朝廷鞭长莫及,不得不怀柔之。

“此外,《颠略》曾有言,‘土著者少,寄籍者多,衣冠礼法,言语习尚,大致类建业,两百年熏陶渐染,类中原无异矣。’想来移民就宽乡也不失为一道良策,综上,必得德威并施,怀之以德,何愁蛮夷不服?”

崔沁侃侃而谈,惹得满堂喝彩。

诸位学子及各大书院的山长皆是掌声雷动。

“好,崔山长眼界高阔,非我等能及!”众学子也不以崔沁是女子而轻视,反倒是觉得她能讲出这么一段远见卓识,叫人拍案叫绝。

欧阳娘子则扶着她的胳膊,惊异瞧她,“快让我好生瞧一瞧,这怕是孔孟转世吧!”

崔沁俏脸通红,面颊滚烫道,“诸位莫要玩笑,我不过是看过几册古书,拾人牙慧罢了。”

“我们哪一个又不是从先贤书上所学,偏就你学得好!”欧阳娘子打趣她道,

崔沁愧不敢当。

这些都是她在慕月笙书房读过的书,当时她喜读四海游记,游记里也夹杂着对边民治理的记载,也不知慕月笙是不是近来关注西南蛮夷,就近的书架上皆是类似古籍,她便细细研读一番,记在脑海里,今日遂有感而发。

午宴,崔沁并欧阳娘子留在寺院用了斋饭,膳后,崔沁打算回书院,怎奈欧阳娘子见她真知灼见,便觉遇到知己,欲拉她去善学书院藏书阁论书。

春意正浓,报恩寺东苑开了一墙蔷薇花,绿藤爬满了高墙,生机盎然,高墙北侧摇曳着一园细竹,斜阳从高木中散落,时明时暗,光影交迭,投下一地斑驳。

东苑花园正中矗立着一五角翘檐亭,亭下三三两两坐着几位姑娘,为首的便是裴宣。

“裴姑娘,那个崔沁算什么,居然还能坐在上头品评学子文章?你可是咱们京城第一才女,今日怎的让她抢了风头!”

裴宣执扇笑而不语,倒是她旁边的明蓉县主冷哼着接话,“她要家世没有家世,除了口出狂言捞点名声,还能怎样?无非就是惹得男人瞧她那张脸,回头好去高门当个妾呗!”

裴宣不欲搭话,怎奈忽的瞧见竹林里似有身影携来,瞧着那片月白的裙角,极似崔沁,脑海里浮现她年前查到的消息,便温文尔雅低声驳了明蓉县主道,

“县主怕是料错了她,人家冰雪之姿,连慕国公的正牌夫人都不做,又如何去给人当妾?”

明蓉县主脸色倏忽一变,阴沉似水侧头觑着她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裴宣微抬着下颌,含笑不语。

倒是她身旁的丫头脆生生回道,“县主有所不知,这位崔山长便是慕国公之前妻,她与国公爷和离后,被崔家赶出家门,无奈之下隐去身份去了燕雀山开办书院,大抵是被国公爷休了,脸上挂不住,才故意抛头露面,争一口气罢。”

明蓉县主早先就对崔沁的身份有所怀疑,如今听了裴宣丫头这话,再没有不信的,脸色沉如锅底,正待再骂几句,忽的瞧见前方长廊处,一双身影相携而来,那一身月白对襟长裙,面若芙蓉的可不就是崔沁么。

暖阳从翘檐铺下一片绵密的柔光,悉数罩着她清绝的身影。

美得过于耀眼了些。

明蓉县主咬着唇,眼底渗出嫉妒乃至恶毒的目光,瞬间脑门充血似的,蹭蹭越过石径上到长廊,气势凌厉地挡住了崔沁的去路。

“哟,这位便是我的表嫂吧,哎呀,瞧瞧我这记性,竟是忘了你已被我表兄给休了,又被崔家给赶出家门,屁颠颠跑去燕雀山开办劳什子书院,如今又出来沽名钓誉吧!”明蓉县主一身粉裙居高临下觑着她,语气尖酸刻薄。

崔沁闻言脸色倏地一变。

明蓉县主竟是将她底细打听得一清二楚,今日故意当众说出来,便是想让她难堪。

欧阳娘子微微错愕,拉住崔沁柔软的手臂,“沁儿,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沁闭了闭眼,扭头满脸愧色看向欧阳娘子,正待要解释,不料明蓉县主三两步冲了过来,立在欧阳娘子跟前,冷冷睨着崔沁道,

“欧阳娘子,你被她骗了,她呀,就是嫁给我表哥慕月笙的崔氏女,却不知是何缘故得罪了我表兄,被我表兄给休了!”

欧阳娘子闻言怔的愣住,慕月笙娶过裴音,而崔沁恰恰嫁的是慕月笙。

欧阳娘子一时脸色千变万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就连那只握紧崔沁的手,也渐渐失了力道。

云碧见四周贵女皆对崔沁指指点点,气得眼眶泛红,瞪着明蓉道,

“你胡说,我们家姑娘没有被休,她是主动与慕月笙和离的,我告诉你,是我们家姑娘不要你的表哥慕月笙!”

“我呸,胆敢说出这般不要脸话来,我先撕烂你的嘴!”明蓉县主恼羞成怒,扬手便要去打云碧,崔沁先一步将云碧拉至自己身后,面容冷淡道,

“县主,我与慕月笙的事,与你无关,我是被休也好,和离也罢,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置喙!”

她复又侧头看向欧阳娘子,收敛些许情绪,扶着腰肢朝她鞠了一躬,歉声道,

“娘子,我并非有意隐瞒,实则是不想再提旧事,还望娘子见谅,至于娘子连月来多有照料,崔沁感激不尽,他日娘子有所差遣,崔沁义不容辞!”

春风拂面,掠过她精致的眉眼,她神情坦坦荡荡,平和如初。

欧阳娘子也曾和离,自然明白崔沁心中的苦,之所以略有些难受,只因中间隔着个裴音。

“沁儿,你知裴音曾嫁给慕月笙,所以我....”欧阳娘子面露苦涩,一向是磊落之人,偏偏谈及裴音与慕月笙,似有难言之隐。

欧阳娘子与裴音打小的手帕交,岂是崔沁这短短半年交情可比?

崔沁含笑打断她的话,“我明白的,是我的罪过,不该与你隐瞒....”

好在自和离之后,崔沁心境很宽,旁人对她好一分,她便还上两分,旁人若要离她而去,她也含笑欢送。便是对裴音,此刻她除了佩服裴音才华横溢,也再无旁的情绪。

她的心已如深渊的潭,掀不起半点涟漪。

明蓉县主见欧阳娘子对崔沁生出芥蒂,心中称快,她扶着丫头的手,扭着腰肢儿阴阳怪气道,

“有些人哪,就是处处惹人嫌,克死父母,亲朋离叛,被丈夫休弃,最后落得个孤零零的下场,可怜又可悲哦!”

“我要是她呀,活着干什么,要么抹了脖子死了,要么去尼姑庵当姑子,也省的丢人现眼!”

她话音未落,五角亭后的穿堂传来一道凛冽的寒声。

“明蓉县主此话甚合我意,抹脖子或当姑子,由你来选。”

慕月笙负手跨过穿堂,半个身子落满温煦的光,光影沉浮,高大秀挺的身影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逸。

唯有一张冷隽的脸被檐廊遮了光,唇线抿如冰刃,一双寒透的眸子泛着森然冷色。

他目光掠过重重纷扰捕捉了心尖深处的人儿,只见高挑的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纤细的腰肢下缀着轻盈的裙摆,朝露般的眸子沉静清透,一如既往未掀波澜。

数月不见,慕月笙心里升腾起一股浓烈的感觉。

两道目光越过交迭斑驳的光影,不期而遇,明明伫立在人群中,却又似被隔绝在时光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慕月笙:萌萌哒的读者们,接下来我可以甜甜的追妻了吗?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