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悠扬的丝竹铮乐声中,舞者们衣袂翻飞、翩翩起舞。
刘纾一边喝着酒,一边将目光轮流停在一旁席间坐着的张先悠与咸瑜身上,嘴角噙着一抹笑。
「从古自今美酒与佳人难相得,如今刘某竟能一举得握,当浮三大白。张大人、瑜姑娘,请。」
他两手一遮一举,仰首便将手上那盅酒喝的一干二净。
张先悠看了不禁微皱了皱眉头。虽说他们俩人相识已久,但一方面身分差距悬殊,二方面立场也彼此不同,怎如今……竟在这关键夜晚带人上门叙旧,莫非是别有用心?
随着更深夜重,魏杰那方似乎没有消息回报,他相信以他的高超的武艺足以应付任何突发状况,但王生呢?万一他不幸发生什么意外,那他该对他表妹怎么交代。
一想到此,他不禁将视线偷偷转向身旁坐着的咸瑜。
只见她喜孜孜地吃着桌上的佳肴,双眼发亮欣赏姿态曼妙的舞者表演还不时拍手叫好,完全看不出有丝毫忧虑。
他不禁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她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换句话说就是对他非常信任。忧的是她这样的表现是不是有点太、太无关紧要了,或者其实她对王生并没有像王生对她那样……特别在意。
不知不觉,他开始有点同情王生了。
「张大人,你在想什么呢?」
刘纾斜睨了张先悠一眼,眼底有股说不出的意味。他这趟远从京中前来,除了身负任务外还有另一件事要追查。
张先悠的注意力瞬间从咸瑜身上被拉回,他赶紧收摄心神恭谨回报:
「下官想说……时候不早了,刘「公子」是不是该早点歇息?」
刘纾一听,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噗~张大人,多年不见,你还是一如以往的无趣呀……」
他又仰首饮了一盅酒,在酒劲的带动下原本俊美的脸庞愈发显得明艳动人。
他双颊酡红、用着春雨般迷蒙的眼神和张先悠对看着,逼得他头皮一紧、双目低垂不敢再多做发言。
「其实本…本公子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打听一个人。
前段时日我巧得一卷古籍抄本献给兄长,兄长看了之后爱不释手,便让我打听抄本出自何人,我只好派人四处调查。
没想到循线追到某个叫「桃林村」的小村子时,然后听说那人不日前举家搬迁到「南城县」,恰巧我又因公来到了附近……选日不如撞期,便上门叨扰张大人了。」
他说的头头是道,张先悠无法从中获取多余的信息,只能继续发问:
「既然如此,寻人也当是下官之责。敢问公子意寻何人?」
「说来也巧,便是今夜宴席原本的主角--「王生」。」
张先悠总算明白刘纾不请自来的真正原因,原来他早就盯上了县衙,怕是寻找「王生」什么的只是借口。
不过一旁喝得正欢的咸瑜一听到「王生」的名字,立刻抬头向他看来:
「王生?他回来了吗?」
「这……」
一时间,张先悠愣了一下。也是……都这么晚了,照理说应该要有消息回报,怎么还无消无息呢?
「张大人,没问题吧……」
她的质疑让张先悠心里隐隐也升起一丝不安,倒是上位的刘纾轻笑了一声替他解围:
「你放心,张大人他机敏过人、运筹帷幄,这点小小的谋略不会失误的。」
刘纾意有所指揪了张先悠一眼,后者心虚地挪开视线对咸瑜出言安抚说道:
「应该快了、快了。」
就在此同时,屋外忽然传来一声通报:
「大人,外头有位叫「思古」的姑娘吵着要找她家小姐。」
“思古!?她来做什么,不是要她好好顾家吗?”
不待咸瑜反应,张先悠已经率说道:
「让她进来。」
「是。」
一开门,只见思古慌慌张张冲了进来,向咸瑜焦急喊道:
「小、小姐,不好了,王生被人抓走了。」
「什么?」
不一会儿,门外又冲进一名青衣衙役:
「大、大人,不好了,魏哥他们中埋伏了。」
这下子饶是胸有成竹的张先悠也坐不住了,霍地一声从席间站起,跟着那名衙役向外走去。
只见一名脸色惨白、全身血污的男子在两名同僚的搀扶下半跪坐在地上,一见到张先悠出现,立刻哑着嗓子禀报:
「大、大人,我们在半路遇到拦截,快、快去救救魏哥他们……」
原来在他们追踪王生途中,另外被一批人马给拦了下来。
那批人武艺高超、衣着整齐,不似和骆姜勾结的水盗,倒像是一支私养的武装队伍。
在魏杰的指挥下,凭着区区二十余人的武力硬是扛下围击。只是碍于双方实力太过悬殊,魏杰边走边退,奋力牵制敌人让他趁隙逃出回来求援。
「那王生呢?」
跟在张先悠身后出来的咸瑜忍不住出口问道。只听那衙役低头回说:
「我、我们跟丢了……」
咸瑜一听,全身由上到下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
张先悠只能愧疚地看了她一眼,刻不容缓发号施令:
「阿乌!凭我手谕快马前往「建成县」向李大人请求支持。另外剩下的衙役跟我来,我们出发去救人。」
「是!」
「瑜姑娘,妳放心。我一定会将王生平安无事带回来的。」
领着一群下属,张先悠正打算赶回县衙提刀纵马赴现场救援,没想到却被刘纾出言留了下来:
「等等,张大人带上我的人吧。」
「这……」
「就当欠我一次……嗯……反正也不只一次了。陌行,带人跟上。」
「是。」
张先悠内心轻叹了一声,不知道自己欠下的有没有机会还清。
只是眼下他的确需要人手,如加上陌行,相信此趟救援绝对胜券在握。
「下官谢过刘公子。」
救人如救火,其他的就等回来再说了。
刘纾满意地注视张先悠逐渐远去的背影,心想这次前来还真不虚此行。不仅想找的人有了下落,连想要的人似乎也将落入他的掌心。
「瑜姑娘,别担心。让我们继续饮酒作乐……嗯?」
心情大好的他一转头,愕然发现咸瑜居然不见身影,连同她三名侍仆一起。
「他们人呢?」
他问向身后站着的那排护卫,只得到纷纷摇头的景象。
「嘿……原来不只貌美,还是个很有趣的小姑娘呀。」
能在高手如云之下一声不响的消失,想必也是不简单的人物。
「王生、咸瑜……」
他对他们两个更有兴趣了。
·*****
「思古,说吧。」
迎着夜风,咸瑜身旁伴着化为原形—「夜鹭」的思古,和她背上负载的「蜥蜴妖」两兄弟-阿左、阿右,一行人凌空飞越了半座犹自沉眠的「南城县」,朝城外指示的某处前去。
「妳和阿左阿右出去后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突然有人敲门。打开一看发现门口地上放了一张竹片,上面说如果想要王生活命,要妳一个时辰内到竹片上标示的地方。」
「竹片?拿来给我看看。」
咸瑜接过思古用嘴衔来的竹笺,放在掌心低头思索。虽然不知道对方有何目的,但一定绝非善意。
再仔细想想,如果最近有得罪过谁的话,那只有他了-「骆元」。
「早知道那天就该给他个痛快。」
一想到若是王生因此才陷入险境,她就万分后悔当日为何不狠下心来。
「怎么办?我们当真这样直接过去?」
即使迟钝如思古也知道这绝对是个陷阱,但又能如何?目前最要紧的是赶快把王生给搭救回来。
「思古,记得没错的话河边有许多和妳同族的伙伴,能不能从牠们那儿打听消息?」
「夜鹭」是少数几种能在夜间行动觅食的鸟类,民间俗称「暗光鸟」,这时正是牠们活耀的时刻。
「没问题。」
她一个振翅便欲往河边飞去,背上的左右两兄弟连忙迭声说道:
「等等」「我们还在妳背上」「先放我们下来。」
咸瑜一听,伸出自己的手臂让左右两兄弟回到肩上。
「老大」「我们也去」「打探点消息吧!」
「也好,半个时辰之后各自前往竹片上的地点集合。」
「收到。」
随着思古等人消失在身边,咸瑜这时才察觉自己内心有多焦急。
万一……如果王生真有万一,那她该如何对王家祖母交代?不,与其说不知该如何交代,倒不如说是她不愿见到王生受到任何伤害。
「妖」是种极其「自我」的生物,只对纳入自己「势力范围」的对象才会用心。而一旦用心了,绝不轻易改变,直至一生一世。
所以谁敢动王生一根寒毛,她绝对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即使违逆天道也在所不辞。
小心起见,她没有马上降落在指定地点,而是先行隐身在附近的芦苇丛中,等待思古和左右三人打探消息回来。
随着风自河边吹来,潮湿空气中隐隐含着一股她异常熟悉的甜腻香味。她内心瞬间一惊,若没记错,这是王生的味道。
可是怎么会这么浓郁,甚至还带了点血腥?难道他受伤了!?
一想到这,她恨不得马上冲出把王生救回。不过在此同时,她听到了两名陌生男子的对谈声:
「时辰快到了,牠该不会不来吧。」
骆姜有些担心,谁知道那女妖会不会真的上钩?
况且那边的情况尚未明朗,即使事先早已安排妥当,可那魏杰不是省油的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如能顺利抓到那只女妖,手上也能多点筹码。
相对于他的焦急,身旁那位却是一副气定神闲:
「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只是再这样下去,可不保证地上这位能不能活了。」李士英胸有成竹的说着。
他手执一支拂尘、腰配一支桃木剑,黑发长须、一袭灰色长袍在夜风的吹拂下显得仙气盎然,倒是把他一贯贪财的嘴脸掩饰的一乾二净。
再说他也不是虚有其表,辛辛苦苦学来的捉妖本事倒是十足十的,况且加上地面设下的法阵,只要牠踏进一步保证插翅也难飞。
一旁的咸瑜偷听到了,轻轻用手拨开面前的芦苇一觑,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全身沾满血污的人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
浓厚的夜色丝毫阻挡不了她辨识的能力,是王生没错!
怎么全身是血?受伤了吗?伤在哪里?会不会很痛!?"
瞬间,一阵剧烈的疼痛重重撞击她的胸口,随即迸发的怒火让她不顾一切站起身来。
阿生,别怕,我来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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