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王生昏迷之际,梨儿将卓遥任远远支开,然后将复盖在咸瑜身上那件破旧的外衣掀起打算帮她涂药。
只见衣服下的咸瑜满身是伤,月牙色的衣裙被冥决那道锐利的剑气撕裂出不少口子,露出晶莹似雪的肌肤。
而每道撕裂处便有一条伤口,伤口渗出的血珠在月白色的衣料上晕染成一簇簇深红、浅褐的花朵,宛若士子文人笔下一幅踏雪赏梅图。
「咸瑜姊姊,妳忍着点,我帮妳上药。」
此刻她身上的伤口已经过了最痛期,虽然还是会隐隐作痛,不过在将卓遥任师门特製的药膏涂抹上后,倒也感到清凉舒缓了不少,紧蹙的眉宇总算得以恢復平坦。
替她上完药后的梨儿这才轻舒了口气,向咸瑜问道:
「请问,还有哪裡痛吗?」
她眼神有些闪烁,脸颊可疑地泛起一小片晕红。咸瑜呆愣愣地看了她头上一眼,心痒难耐地提出了一个要求:
「可以......再让我摸摸妳的耳朵吗?」(……真是无可救药的绒毛控!)
梨儿一听立刻伸手摀起自己的双耳,一整个害羞到面红耳赤。
咸瑜姊姊到底怎麽了?为什麽一直想摸她的耳朵。
始终无法完全化身人形的她,即使身为族长的直系嫡亲,多年来也没少受族人的冷嘲热讽。
没想到接连两日竟受到咸瑜如此另眼看待,她似乎,好像有点小雀跃。
原来自己(耳朵)是可以被喜爱的,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讨厌她。
想到这裡,她不禁有些飘飘然。
咸瑜见她没有马上回答,以为她不是很愿意。
她赶忙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企图激發梨儿的同情心:
「还是妳嫌我的手髒,不想让我碰?」
「不、怎麽会……」
梨儿脸红摇头否认,下一秒就被咸瑜紧紧抱在怀裡,用她的「咸鱼手」不断抚摸她那对毛茸茸的耳朵。
「我说妳们……咳!」
巧的是卓遥任此刻刚好转身走了回来,手上还不知道拿了什麽。
见到两隻美丽的妖紧抱在一起的养眼画面,他脚步忍不住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在咸瑜的顺毛下,梨儿进入到一个舒服而又恍惚的境地,直到被卓遥任的声音打断。
她惊吓地从咸瑜怀中一蹦而起,不知为何心虚地伸手了扯身上凌乱的衣裙。
「抹好药了,我、我去看看王生哥。」
「呃,不用了,我刚已经餵他吃了「紫金丹」。」
卓遥任摸了摸鼻子,在将方才那个画面用力赶出脑海后,重新恢復冷静说道:
「他没什麽外伤,只是体内灵力耗损过度,只可惜我身上没有带可以快速补充灵力的丹药,不过我發现这个!」
他摊开双手,只见掌心上是一块巴掌大、泛着银光的透明晶石,是他从那边壁上敲下来的。
「如果没记错,这种石头裡头蓄满了天地灵气,能当作补充灵力之用,非常珍贵稀有,没想到这个洞裡竟然有那麽多……」
他边说,边抬头环视了周遭一圈,万分惊讶此洞蕴藏之丰富。
「这叫「月凌石」。」
不知何时,咸瑜从地面起身站到卓遥任面前,然后从他手上取过那块透明的晶石放在胸前。
她闭上双眼,嘴裡一个催咒,瞬间只见一道耀眼的银色光芒自晶石内浮出,顺速窜进她的体内。
那道银光没入体内没多久,她身上大大小小可见的所有伤痕居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癒合,连衣服也是。
第一次看到这情形的卓遥任忍不住惊讶万分:
「没想到这石头也能缝补衣服,真是太厉害了。」
不,不是这样子的!
咸瑜和梨儿面面相觑,在想该不该跟他解释:妖的衣服其实是肌肤(皮毛、鱼皮)幻化变的,跟人族用穿上去的不一样。
在「月凌石」的作用下,咸瑜短时间内便得以将所有外伤治癒,但因冥决剑气所造成的内伤短时间内是无法根除的。
「不然……一颗不行,要不要试试两颗?」卓遥任提议道。
话说回来王生现在的状况也很需要,只是不晓得人族能不能使用?
「管他的,再多敲几块试试。」
二话不说他手脚併用攀到了高处,敲下几块更大更亮的「月凌石」递给咸瑜。
咸瑜接过后想了一会儿,觉得王生修炼的方法既然是她教的(她不晓得王生神识内的阿一有教予他更适合人族修练的功法),那麽使用「月凌石」应该也没问题才是。
于是便将几块月凌石平铺在王生胸口,接着掐指催咒。
没想到舖满一整个胸膛的月凌石仅有少少两块有浮出银光,其它一点反应都没有,而那两抹银光在咸瑜的引导下渐渐没入王生胸口。
短短几个呼吸过去,王生原本惨白到吓人的脸色隐隐浮起一丝红晕,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直到最后慢慢睁开。
「阿生,你醒啦。」
咸瑜欣喜地靠上前去,谁知王生猛然扯住她的双臂向下一拉,瞬间又把她抱了个满怀。
王生方才做了个梦,他梦到咸瑜在他眼前缓缓倒落、缓缓止住了呼吸。她身上总是萦绕着的那股浓郁醇香,亦随着她体温的消失而渐渐消散、淡去……
幸好、幸好只是个梦!
他仓皇失措地将鼻子深深埋进她的髮裡用力闻嗅,直到那股熟悉的醇香涨满了他的胸腔。
没错,也就是这股气味引领他前往她的所在位置。他从来没有这麽庆幸过,他拥有如此惊人敏锐的嗅觉力。
咸瑜呼吸一滞,艰难万分地抬起头再次看了卓遥任一眼。
卓遥人赶紧摇头摆手,对王生再一次惊人的举止表示一无所知。
「你……」
「妳……」
抱(叠)在一起的两人同时间很有默契地开口跟闭嘴。
「我没事。」
「我没事。」
然后又很有默契地说出了同一句回答。
「噗~」
「呵~」
他们相拥而笑,为了相处多年的默契和死裡逃生的自己。
一瞬间,咸瑜突然觉得王生喜欢自己好像也不是件坏事,不过只是很短、很短的「一瞬间」而已……
*****
很快地两天过去了,王生几人得到了以下几个结论:
潋滟湖的各位以及桃林村的村民没有躲在洞裡。
合理推测那些妖会继续守在上头等他们现身,他们似乎无法破除蚌姨设下的法咒。
洞内的「月凌石」分为两种,一种是:半透明、多呈现方块造型,没有蕴含天地灵气。另一种则是:全透明、呈现六角形的块状或是柱状晶体,含有丰富的天地灵气。两种比例大约是一百比一,也就是一百块的晶石中才有一块可以汲取灵气使用。
洞裡除了「月凌石」什麽都没有,除非他们可以靠啃晶石维生,不然迟早会饿死在裡头。渴死倒是不会,因为他们在洞内某处极为隐蔽的角落找到一小池天然涌泉。真的很小,大约只能泡脚那一种,勉强只能塞进一个人。
他们饿了,真的饿了。饿到如果咸瑜不小心现出原形会毫不犹豫被烤来吃那种程度。(梨儿:吃我比较麻烦,还要先剥皮处理,鱼完全没有这个困扰。)
所以他们只能等。等那些妖放弃离开,前提是他们还没饿死的话。
「妳觉得……这水池钓的到鱼吗?」
这是一洼表面泛着蓝色水磷光的小水池,水质喝起来甘甜可口,非常适合拿来泡茶或是酿酒。
咸瑜趴在池边用手一掬一掬拨弄着清澈无鱼的水面,和坐在一旁的梨儿有气无力的閒聊。
洞穴虽大,但待起来也是很闷的。再加上月凌石补充的仅是灵力,不是体力。
因此王生和卓遥任两人趁着体力尚未用尽,一边努力开挖着含有天地灵气的「月凌石」,一边讨论如果万不得已得从上方洞口出去,该做什麽准备好从那些妖手下逃生。
「你瞧瞧,我身上的桃木符用得一片也不剩了。」
卓遥任悲情地打开衣襟,展示空荡荡的衣袍内部。
「真是令人感到空虚呀。」
他吁嘘叹道,没想过自己竟然也会有山穷水尽的一天。
「当初没想到会被困在这裡,所以身上连桃木片、符笔、硃砂都没带。没这些东西,要怎麽绘製灵符和那些妖对抗?」
王生左右手各拿着两块透明晶石放在眼前仔细打量,透过法咒的催唸可以清楚辨别哪一块是「真月凌石」,哪一块是「假月凌石」。
由于晶石表面相当光滑,他不小心手一软(没吃饭),右手那块「假月凌石」掉在地上,从中裂成了两块薄片。
薄片比起整块晶石要来的更加晶莹透淨,反射着周围壁上「真月凌石」散發出来的银光,显得更加璀璨动人。
他心念一动,拿着那两片透明晶石片来到池边,递给了正趴在池边无聊拨水的咸瑜。
「送妳。」
咸瑜接过后,也为了晶石片散射出来的璀璨银光惊呼连连。
「哇~好漂亮。」
她露出了甜笑,将两片晶石片分别自放在左右两眼前,透过石片重新观看整个洞穴。
无意间,她的视线随着晶石片移动转向水池方向,愕然發现一向闪着蓝色磷光的池面此刻竟然变得清可见底。
不,不能说是见底,因为水池根本没底,而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沉渊。
如果说这个洞穴另有出口的话,那只能是这裡了。
当他们四人围在池边探头下望的时候,这个认知清楚无误地出现在众人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