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宁在先帝的儿子里排序十六,这个十六爷的称呼也是告诉司空宁,翟书辛知道是他来了。
“马上来。”
左棠和李嬷嬷回了话,不得不端正坐好说话,他看回司空宁,“你别害怕,我陪你一起去。”
“我不怕,”司空宁伸手摸了摸左棠的头发,主动牵起左棠往外走去。
他来国公府之前多少是有一些忐忑,但和左棠聊完的现在,他已经知道翟书辛的命门和逆鳞在哪儿,他知道要以何种姿态和方式和翟书辛谈话了。
书房前,正院的林嬷嬷代为出门来迎,司空宁主动放开左棠的手,“等我出来,不用担心。”
左棠点头,不再坚持,“我爹爹欺负你,你大声喊,我进来救……”
话没叮嘱完左棠给左劼轩捏着发冠上的珍珠,提溜到一边儿,“十六爷请。”
司空宁再看一眼左棠,跟随林嬷嬷进到书房里间。
“大哥,我和阿宁开个玩笑,缓解缓解紧张嘛,”左棠护住自己今儿格外好看的发型,看去“怨气”冲天的左劼轩,嘻嘻一笑。
“大哥还要不要听我和你解释啦。”
不等别别扭扭的左劼轩回应,左棠主动拉着左劼轩到正院书房外的棋盘石桌边坐下,大致和左劼轩解释了一下他和司空宁互相看上,互许终生,并且已经获得家长之一同意、谈婚论嫁的经过了。
“……我不是不相信您和父王,我是……没力气拉住你们啊,”不然,左棠有自信能靠自己搞定家里所有人。
现在也是,他双手一起拉着左劼轩的手,都能感觉到左劼轩的僵硬和不认同。
如果左棠不是左劼轩体弱又宠爱的亲弟弟,他根本没耐心听左棠说完。
“我不明白,你明明不喜欢被困在一个地方,现在身体好不容易……何必将后半生困守在那里,皇宫再大再美再富丽堂皇,你最多住俩日也腻味儿了。”
左劼轩对左棠渴望身体好,渴望走出家门,渴望交朋友的心思非常能理解,甚至愿意偷偷给予帮助,但现在左棠却主动从家中的病恙牢笼,跳进了另一个更华丽更大的牢笼里了。
“大哥说的是,我一点都不想被关起来……”
左棠浅笑盈盈地看着左劼轩,“但我想看看世界和我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并不冲突啊,我不是要被关进皇宫里,只是我喜欢的人恰好是个皇帝。”
“等我身体好一点,就是我拐着我家阿宁常常出门玩啦。”一个皇宫而已,凭什么关住他和司空宁。
左劼轩磨了磨牙,“这么快就是你家的了?”
左棠立刻改口,“是咱们家的!我是阿宁的皇后,阿宁是咱们国公府的哥儿婿!”
在和左棠又对视的几秒后,左劼轩偏头低低嗯了一声,他其实只是想确定左棠是不是被“爱情”弄到鬼迷心窍,连自由、梦想都不管不顾的程度了。
并没有,左棠还是他知道的那个弟弟,以及皇帝对左棠,也和他原本所想的完全不一样,也许他们真的能把皇帝当一个哥儿婿对待?
“大哥,我有个事情想要你帮忙。”
左棠的神色更严肃了些,他没有忘记这是个易碎的世界,没有忘记那个在一年半后被揭露哥儿身份,被亲父卖去乡野的柏羿倾。
左棠考虑了一遍,决定把事情交给自家大哥来办。
最被信任的司空宁当上皇帝才一年,明里暗里盯着他的人肯定不少,他的任何举动都容易被放大和针对。
一样被信任的翟书辛未来半年到一年的心力更多放在北境的战事上,他人也在北境,对京都和更远江南的信息传递必然受阻。
如此一来,有能力、合适又足够被信任的人就剩下左劼轩了。
左劼轩偏头看回左棠,下颌微微一扬,“说吧。”
左棠将袖带里提前写好的信递给左劼轩,“我想大哥派人帮我找到他,并在未来三年里保护好他的人身安全。”
信件里的内容是左棠知道关于柏羿倾的部分信息,能帮助左劼轩准确地找到人。
左劼轩打开看一眼信件内容后,又再对上左棠满是期盼的目光,轻轻点头,“行。”
保护一个身份背景可以说是简单的小秀才,对是国公府世子的他来说,可以说是毫无难度,他好奇的是左棠要他做这个事情的动机是什么。
“谢谢大哥!”左棠起身一拜道谢后,又再郑重承诺,“等时机合适,我一定将一切和您解释清楚。”
他为何要保护一个和自己、和国公府毫无交集,毫无联系的人。
“你即便想偷偷养着他,哥哥也帮你。”左劼轩面无表情地看左棠,脑袋里已经有了多版的猜测,却见左棠的眼神错愕又无奈。
“那……哥哥想帮我养着吧,拜托你了!”
左棠还在绞尽脑汁和左劼轩胡搅蛮缠时,司空宁和翟书辛的谈话更早结束,翟书辛亲自送司空宁出来。
“爹爹,阿宁!”
左棠立刻抛下了左劼轩,小跑着过来。
“太医和秦老只说你可以适量活动,不是活动过度,锦囊里的药糖吃一颗。”
在翟书辛的提醒下,左棠连忙去翻腰佩饰之一的荷包。
司空宁两步走近,俯身下来帮左棠取,“是这个吗?”
“嗯,”左棠点点头,轻颤的指尖缓缓松开,继续让司空宁帮他把荷包里的药糖取出来。
含一颗到嘴里,左棠自己都未发现的轻微腿软手软症状立刻有所缓解。
“我好多了,爹爹大哥阿宁,你们不要担心。”
左棠反思了一下,他见到司空宁后确实有点过度兴奋了。
“先生,我送棠棠去躺躺。”司空宁将左棠拦腰抱起,再和翟书辛一低头,他问向神情懵懵的左棠,“你在这边的房间在哪儿?”
“这、这边直走,最后一个房间就是,”左棠下意识就伸手揽住司空宁的脖子,回了话后,又看去神情淡定看不透的翟书辛。
“去吧,”翟书辛和左棠温柔一笑,再和司空宁点点头。
左棠立刻用更大的笑容回应翟书辛,脑袋一贴,非常安心地让司空宁抱他走了。
翟书辛司空宁以及左棠的反应都太平淡了,让忍不住惊愕又惊愕的左劼轩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阿爹?”左劼轩问一句完全猜不到在想什么的翟书辛。
“你随我进来。”
翟书辛返身先回到书房里了。
“我和陛下决定将他和棠棠的婚期定在七天后,我和你父王离开前。”
“什么?”左劼轩的问话里不认同的成分更多,“何至于如此着急。”
“夜长梦多!从我和你父王一同离开京城起,京中的局势就都不好说了,司空宁急需一个皇后来稳固皇位和朝局,国公府也需要出一个皇后。”
这是完全抛去情感后,最符合双方利益的选择。
“这是司空宁和您的交易吗?”左劼轩审视着看翟书辛,又觉得不可置信,在他们家里,谁都可能对左棠做这种事情,翟书辛也不可能。
“可以这么看,”翟书辛看一眼左劼轩后,继续写字。
左劼轩又沉默了近一刻钟,他才低低一拜道,“儿子知道了。”
翟书辛告诉他的不是他和司空宁交易了什么,而是他要外界这么认为。以及……翟书辛对他,任何时候都不错过锻炼他心性的机会。
“儿子最后问您一个问题,司空宁……真的值得您和棠棠如此豪赌吗?”
用皇后之位将荣成国公府和皇帝的利益完全绑定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古往今来已经有过多少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血腥例子。
翟书辛对左劼轩笑了笑,“轩儿,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拿棠棠去赌。”
相隔不算太远,属于左棠在正院的房间里,司空宁将左棠抱到软榻上躺着,他拉起左棠手腕把脉,在自觉解释一句,“我和九伯学过一点。”
司空宁学医的初衷是为了辨毒和危急时刻自救,但把这些教授给他的九伯死在了无色无味的毒下。如此,他会医术也变得莫名可笑起来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司空宁知道自己想活着,会医术会武远远不够,只有掌握至高权利他才有资格活,才有能力庇护身边的人。
从生在皇家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选择了。
左棠点点头,切脉结束后,他带着司空宁的手贴到脸上,问出他好奇的事情,“你和我爹爹聊得很好嘛?”
“是,”司空宁点头,“我们的婚期已经定下,在七天后。你可同意?”
左棠眨眨眼睛,稍感意外,他还以为至少要等到左荣军凯旋归来后,再一沉吟,他点了点头,“我同意。”
“爹爹聪明,阿宁也聪明,你们决定,我一定努力配合!”
左棠有自己的判断,如此突然不太可能只是因为他太黏着司空宁的缘故,更多是这俩聪明人综合考虑后决定下来的。
“就是要委屈你了……”
司空宁的神情里少许歉意,七天时间,他能准备给左棠的婚礼必然有不尽完美之处,这并不符合他原本要给左棠最好一切的想法。
“我不委屈,”左棠肯定地摇头。
他继续追问道,“我还是是怎么说服我爹爹的?”
司空宁看着左棠的眼睛回道,“因为……我和你爹爹有共同的弱点和逆鳞。”
“我?”左棠眨眨眼睛自觉认领了,“我身体……确实有点弱。”
“寻遍天下名医,我也一定给你治好。”
司空宁低低说着,拉起一侧的毯子给左棠裹上,再继续轻抚左棠的头发,不甚熟练地哄睡,“睡吧,我陪着你。”
跑累了,过度兴奋的神经被安抚下来,左棠很快就在司空宁的轻抚下有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