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沁赶到警察局的时候。
Cindy的父亲王英正蹲在地上抽烟,他的眼里满是血丝,头发花白,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秦沁急冲冲的,“怎么回事儿?”
王英看见她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一下子站了起来:“秦总,您一定要救救Cindy,求您了救救她!”
Cindy从小就不学无术。
在国外留学那几年,更是染上了很多恶习。
其中最为致命的就是毒。
其实这样的人,秦沁也不想用的,可看就看中她是从小在阮漪涵身边深得信任,所以这么多年,她才一直帮着王家,就连她吸食的钱都会提供,像是一个傀儡一样养着她。
可没想到她这么不争气。
居然在瘾发作的时候,产生了幻觉,和女朋友出去开车的时候撞到了横栏上了。
因为是豪车,安全性能高,安全囊弹了出来护住了她的头,受伤倒不是的大事儿。
但是交警一眼就看出来她不对劲儿,先是进行了酒测,后又进行了毒测。
这两年,国家打击力度大,她这么一被查出来,秦沁就是有滔天的本事大费周折也不一定能把她捞出来。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命运安排。
Cindy的兰博基尼出事的视频还被热心网友抛到了网上,现在正在微博上了热搜上挂着,尤其是Cindy下车后,晃晃悠悠,神志不清的骂录视频的网友“滚”的片段,更是惹起了众怒与议论。
##帝都发生这样的事儿?@北京警察##
##严惩,必须严惩,害人害己,要是撞倒的不是护栏是人怎么办?##
##看这嚣张的架势,一定得查查出身啊,肯定非富即贵!##
舆情一旦被炒热,部里调查组就会直接来盯。
秦沁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插手。
踢开王家不是什么难事儿。
倒是……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重要棋子就这么废了。
秦沁烦躁的头疼,手在太阳穴上用力的挤压,如此,小海这边就显得更加的重要了。
她和阮漪涵的关系,甚至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家族今后的走向。
秦沁准备下楼的时候,看见了熟悉的车,她的心一惊,赶紧躲到了隔壁房间。
段子也跟着躲了进去。
他看着从楼道往上走的阮漪涵,满心的疑惑。
从段子的角度来看,秦总有能力有手腕,他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阮漪涵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这么的在意顾忌。
秦沁是什么人,她一眼就看透段子的想法,压低声音冷冷的:“阮家几代人努力才有了今天,根基稳固,你以为那么好撬动的?兔子急了还咬人,你给我谨慎一点。”
段子低着头不敢多说,可心里却老大的不服气。
他看阮漪涵就是一个天天玩乐的纨绔子弟。
稍微有点头脑的,刚接手公司,会在这个时候来探望一个正在风口浪尖的朋友?
阮漪涵走得很急,她一脑门的汗,当看到王总的时候,快步走了过去:“王叔,Cindy呢?她怎么样了?”
她怀里还抱着Cindy最喜欢的百合花。
王总看了眼里泛起了眼泪,他闭了闭眼:“不行了。”
这样一来,她的前途就全都没了。
之前,他们和秦沁合作,也都是为了女儿今后的发展。
如今……
在这样的时候,秦沁当然是明哲保身不会去救Cindy,甚至一句话都不帮往上面递。
而眼前的阮漪涵急的眼里都是血丝,使劲往病房里探头,还在陪着笑跟看守的警察说着什么。
人心都是肉长的。
王总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他看着阮漪涵又看了看床上的女儿,手握成了拳头。
他心知肚明,这些年秦总对他们父女俩的扶持是为了什么,现在Cindy染上了恶疾,以阮家的家规来说,她和阮漪涵之间不再可能成为什么要好的朋友,那么以后的路……
这一切,都没有逃开秦沁的眼睛。
她看了看段子:“解决了。”
段子点头,他跟在秦沁身边久了,知道她最容不了的就是有二心的人。
第二天。
在阮总的办公桌上出现了一份报纸。
阿离低着头,一脸的沉默与悲伤。
阮漪涵手里拖着咖啡,翻看报纸,看着上面的头条新闻。
——祸不单行?富豪唯一爱女毒/驾被抓,心痛之余买醉酒驾与妻不幸葬身大货车之下。
明明是知道的结果。
可是阮漪涵还是陷入了沉默。
秦沁比她想象中的更加毒辣残忍。
她的手冰凉,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站起身看着窗外霓虹灯下,繁华的城市夜景,可她看着却处处透着萧瑟与孤单。
“阿离。”
阿离看着她,“阮总。”
阮漪涵的眼眸一片黯然:“你知道人长大后最痛苦的事儿是什么吗?”
阿离沉默。
是什么?
阮漪涵喃喃的:“曾经,你看着那些最不屑的最痛恨的人,对她们的行为鄙视至极,恨不得将她们掏心挖肺。可到最后,你会发现渐渐地自己也走上了那条肮脏的路,而你只能这么走下去,没有退路。”
庭审的时候。
阮漪涵想要去,阮奶奶却不同意,她一直不喜欢Cindy,总感觉这个姑娘邪里邪气的,她嘱咐阮漪涵:“人长大了,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不可能再像是小时候一样,一哭就有父母来帮忙。”
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阮漪涵沉默,秦沁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秦姨帮你去看看。”
人在极端的时候,往往会有极端的做法。
庭审现场,Cindy戴着脚铐手铐,她的眼睛满是血丝,头发凌乱,手臂上的衣服戴着黑色的孝。
她看见秦沁那一刻,双眼几乎喷血,都不顾身边干警的呵斥与制止,咬牙切齿拼了命的冲向她。
秦沁淡淡的笑,无动于衷。
这个时候,谁会相信一个刚刚失去双亲,瘾未戒,接近崩溃与丧失理智的人?
没有。
Cindy最终被按在了桌子上,她死死的盯着秦沁:“杀了你,杀了你……只要我还有活着出来的一天,我就要杀你全家!”
段子阴冷的看着她,眼里都是杀气,他很希望这个女孩识时务一些闭嘴不要再激怒秦沁。
到最后,秦沁只是抬了抬眼,心里已经有了定夺。
既然如此,就别让她活着出来了。
阿离是下午的时候,通过关系见了一面Cindy。
Cindy脸上嘴角都有伤,透过玻璃,她看着阮漪涵。
阿离也看着她,阮漪涵吩咐过,要过去看看她,多的话不用说。
阿离只是抬起手,对着空气,画了一个棒棒糖的样子,然后对着她竖了竖大拇指。
那一瞬间,Cindy泪如雨下。
很小的时候。
因为父母都在忙生意,她很孤单,第一次见到阮漪涵的时候,她一个人边玩着泥巴边哭泣,阮漪涵走过去,递给她一个棒棒糖,“哭什么,给你吃糖。”
Cindy接了过去,怯生生的看着她。
那时候小阮漪涵以为她不会吃,就用手比划当做棒棒糖的样子,把大拇指竖了竖,放在嘴边,吧唧着小嘴:“就这样吃。”
……
她们本应该是最好的朋友的。
可世界这么残忍,简单的金钱利益,就让Cindy倒戈,她哭泣泪流满面,对着阿离用唇语说:“苒姐,老地方,第四个。”
阿离回去的时候,把一切原封不动的告诉了阮漪涵。
阮漪涵没有多耽搁,轻装简出,连阿离都没有带,去了“夜归人”酒吧。
那里的老板苒姐是阿离的旧相识,看见阮漪涵之后眼圈红红的,阮漪涵淡淡的:“苒姐,老地方,第四个。”
苒姐沉默了一会儿,她点了点头,“阮总等一下。”
还是之前她们经常来的酒吧,因为是白天,人并不多,灯红酒绿之下,阮漪涵却提不起一丝兴趣。
苒姐去的时间并不长,她将手里的一个牛皮袋递给了阮漪涵,轻声说:“Cindy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她出事儿了,阮总过来寻的时候,把放在第四个格子里的东西给你。”
人性都是两面的。
明明知道与蛇共舞没有好下场,却偏偏要铤而走险。
从酒吧出来。
烈日骄阳。
明明温度很高,坐在车里的阮漪涵却是浑身冰冷,她将手轻轻的点在牛皮袋上。
阿离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的表情也不敢多说多问。
她知道秦沁手下涉及的很多,却不曾想,她还参与了走私违法,甚至在海外有不见光的产业链。
这一点牵扯的太多,光是凭Cindy的描述不足以为证据,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在没有搜集齐全的证据一招击倒对方的时候,她必须要极力的忍耐。
说什么为夫报仇……
拿下阮家,怕是也是为了她洗钱铺平道路。
怪不得,她这么迅速的解决了Cindy的爸妈,她们这是动了资本家的奶酪。
沉默了许久,阮漪涵看着窗外,“去医大。”
比起手段,比起筹谋,甚至比起狠辣,她都不是秦沁的对手。
她要一点点,一步步来。
她身上肩负的不仅仅是她自己,是奶奶,是整个家族。
阿离吃了一惊,她转头看着阮漪涵,阮漪涵已经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唇也紧紧的闭着。
秦海瑶,曾经是秦沁渗透她,挖空阮家的棋子。
现在于她,又何尝不是。
利用与被利用,不过是转手之间。
大学校园,走是跟社会不一样,磁场会干净一些。
看着那些或是抱着书本,或是背着书包,笑容满面匆匆而过的学子们,阮漪涵的心好受了一些。
也许那天被吓到了,也是是被掐住脖子掐疼了,昨天晚上,秦海瑶居然没有过来。
阮漪涵冷笑,她没有打电话催促,也没有让谁再去施压。
今天,她自己过来了。
她们要进去的时候,被看门的大爷拦住了。
阿离有点为难,阮漪涵却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
大爷赶紧出来迎接,一叠声的抱歉:“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是阮总大驾光临。”
眼看着阿离扭头看自己,阮漪涵皱眉:“我前几天捐了钱,准备在后面建一个足球场。”
阿离:……
阮漪涵的行为真的是越来越难以摸透了。
阿离看着她的眼里满是崇拜,阮漪涵没好气的把外套脱了,露出里面简单的白衬衫,“怎么样?”
阿离看了看她,“什么怎么样?”
要不是阿离的忠心耿耿,阮漪涵真的要开了这个榆木疙瘩了,阮漪涵迎着风,两手抄兜:“像不像学生?有没有违和感?”
像不像学生?
经过这提醒,阿离才发现,阮总这身,真的是青春无敌了……
牛仔裤,白衬衫……
还真是带着一股子潇洒与放荡不羁。
这些年,阮总的打扮都是偏妖娆妩媚成熟的,她酷爱那种包臀的长裙,如今,这一身倒也清爽。
在阿离眼中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阮漪涵往教学楼走,阿离跟在她后面,没走几步,阮漪涵停住了步子。
阿离没注意,差点撞她身上。
阮漪涵偏头,睥睨着阿离。
阿离看了看她,一脸茫然。
阮漪涵挑了挑眉:“你就留这儿吧。”
阿离下意识的:“为什么?”
虽然学校属于安全地带了,但她也得跟着啊,万一有点事儿怎么办。
阮漪涵嘴角勾了勾:“阿姨,你看着有点老。”
阿离:……
真的是戳心了。
老阿姨伤心的驻足原地,看着阮总昂着头徒步往里走,光是从外貌上,她的这份“青春靓丽”的嫩劲儿的确能够融进学生的队伍中,只是……
阮漪涵太过耀眼了。
就是最简单的打扮,周围的同学也驻足,偷偷的看。
她的气质在那摆着,就是穿着麻丝袋子也像是超模走场一样,让人目光流连。
风吹过。
她的衬衫和长发都随风飘摆,潇洒帅气。
当阮漪涵走远了。
阿离才恍然,不对啊……她和阮总之前都没来过这个大学,她怎么都不用问同学就认识路的?
秦海瑶最近有些疲惫。
昨天,她没有去阮家为阮漪涵清理伤口。
是因为妹妹病了,秦默默生病的时候就爱缠着姐姐,听她说一些故事才能安心睡觉,这一点习惯是从小就有的。
只是长大之后,书本里的已经不能满足她了,她会听姐姐自己去编一些天马行空的故事。
——姐姐,真的像是你说的,人可以重生的么?
默默靠着秦海瑶乖巧的用手语比划着,秦海瑶摸着她的头发:“这只是姐姐给你描述的故事啊,你不要混淆,拥有当下才是最好的。”
秦默默孩子气的追问。
——那故事里呢,怎么重生?真的那么神奇么?可以很多人一起重生么?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够和家人一起回到一年前,她生病前,那时候她还可以说话,还可以歌唱,一切都是那么的幸福美好。
秦海瑶沉默了片刻,她看着桌角上摆着的粉色千纸鹤,轻声说:“姐姐想,任何人重来一次都需要付出代价的吧。”
秦默默歪了歪头。
——代价是什么?
秦海瑶轻轻的抱了抱她,目光落在千纸鹤上:“这一次,姐姐还不知道。”
秦默默长长的睫毛眨动。
——什么时候知道?
像是某种契机,秦海瑶的心里泛起了一股子冷颤,让她的身子克制不住的抖了一下,她看着那千纸鹤低声说:“快了……”
经过一天一夜,秦海瑶脖子上的痕迹已经变得乌青,比之前更加的明显骇人,她特意买了深颜色的丝巾才能遮挡。
对于教学,秦海瑶格外的认真。
只要踏入校园,她就要求自己必须要精神抖擞,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自己,她抱着书走进了教室。
今天她要画人体组织的解剖图,是一姐非常重要的课,为此,她特意喝了一杯浓浓的咖啡。
刚到门口。
她就看见一堆人围在后窗户那偷窥,还都窃窃私语。
“那是谁啊?”
“新来的学姐么?可真漂亮啊。”
“我靠,你看你的眼睛都看直了,擦擦你的口水。”
……
秦海瑶站在他们后面咳嗽了一声,几个同学一回头看见秦海瑶都吓了一跳,尴尬的笑了笑,一溜声的叫着“秦老师”全都跑了。
秦海瑶摇了摇头,对于这些可爱的学生无可奈何。
大学么。
正是少男少女荷尔蒙分泌最猛烈的时候。
偷看一个漂亮的学姐啊,英俊的学长啊,都很正常。
只是,这个班的学生她都认全了,不记得有多么漂亮的。
秦海瑶留了心,她夹住书微笑的进了教室,喊了一声“要上课了”,目光就往刚才大家围观的地方望了过去。
这么一望。
她的心猛地跳动,几乎要冲出胸口。
而坐在后排座位上的阮漪涵则是嚼着口香糖很放纵,她的身子向后,含笑的眼眸盯着秦海瑶的眼睛,唇轻启无声的说着。
——秦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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