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阶梯教室前方,带着黑框眼镜的漂亮讲师正在讲课,一头柔顺过肩的黑发跟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晃动,不时被穿堂风吹得略微飘起。
坐在第二排的陆离正襟危坐,目光炯炯有神的跟随着黑板下方的那道靓丽风景线。明明是枯燥难懂的数理课程,陆离却听的津津有味,沉浸其中。
但在某一时刻,那性感磁性的嗓音突然消失,耳边取而代之的是沙哑粗粝的乌鸦叫声,
“哑--哑--”
这声音越来越大,盘旋在教室的上空,不断往陆离的脑子里钻。
睁开眼睛,梦中的场景缓缓冲脑海里褪去,陆离扫了一眼“乌鸦母亲”带回来的食物,只是砸了咂嘴,并没有像身旁的两个弟弟妹妹一样过去争抢夺食。
时间离陆离变成乌鸦之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最初陆离对于自身的处境难以置信,接受不能。然而用了各种方法尝试逃避现实无果之后,终于还是认命了。他性格里不拘一格,随波逐流的部分开始显露。
就好像吃虫子这件事,他现在已经不再抗拒,甚至开始期待起来。
在这件事上他的接受能力之所以显得如此强悍,除了性格的原因外,最重要的的一点还是因为,在目前的情况中虫子已经算不错了,和某些东西相比那简直就是米其林三星大餐。
这里的某些东西大部分情况下指的就是他的两个弟妹们正在争抢吞咽的那块腐肉,上面还连着少许灰色的皮毛,皮毛上的毛发因为沾血而一绺一绺的纠结在一起。
对于一般的乌鸦来说,这块腐肉无疑是难得的美味,但作为一个曾经的人类,这东西确实是超越了陆离能承受的底线。因此这半个多月以来,陆离都只吃两只成鸟带回来的虫子和少量青涩的浆果。
话说回来,陆离破壳的那天,傍晚他醒过来之后,看到“乌鸦父母”都回了巢。通过对比,他马上就分辨出了二者的性别,雄鸟的骨架和体型稍大一些,而雌鸟的黑色鸟喙略微尖细。
陆离由此得出,白天第一眼见到的那只乌鸦,是他的“乌鸦母亲”。
陆离破壳的三四天后,其他两只雏鸟也分别破壳而出,这时陆离已经渐渐熟悉掌握了身体里的一些鸟类本能,可以很轻松的分别出同类之间的各种细微差别,这两只雏鸟正好一雄一雌。
当通过本能分辨出自己现在是一只雄鸟时,陆离着实松了一口气,不然估计他可能会跳出鸟窝,对着地面大头朝下,当场自尽,以抗议老天爷对他的无情戏弄。
用喙梳理着已经不再稀疏的羽毛,陆离默默祈祷着乌鸦母亲带回来的食物千万不要是腐肉。幸好现在正是春末夏初,浆果大多没熟,但各式各样的虫子有的是。
这才让“挑食”的陆离能够不用打破底线还能顺利成长,至少他的体型是要比晚几天破壳的弟妹们稍大一些。
过了一阵,伴随日渐熟悉的扑腾翅膀的声音,乌鸦母亲果然给他带回一只肥大的白色蠕虫,陆离立马伸过头去,用喙叼回这顿还在微微蠕动的午餐,并用爪子踩住,转动了一下现在拥有270度视角的瞳孔,然后回头给了弟弟妹妹一人一下爱的轻啄,阻止了两鸟挤过来的争抢行为。
“看啊,我发现了什么,一只肥大的象鼻虫幼虫。去掉头,都可以吃。,蛋白质含量是牛肉的六倍。贝爷真是诚不欺我。
牛肉表示,对对对,你们都比我牛笔,完爆完爆,心碎勿cue。”
陆离一边吞下虫子一边熟练地让思维脱线狂奔,这一个月里他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便于转移注意力,不再纠结滑过食道掉进胃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虽说作为一只鸟,陆离已经不会对生吞虫子产生生理上的排斥,但是拥有人类灵魂的他心理上依旧会有些恶心感,这样的苦中作乐可以减缓一些。
就这样每天蹲在窝里坐等投喂的日子又过了几天,陆离对于现在混吃等死的“幸福”日子终于有了一丝丝的习惯,而随着身上羽毛愈加的浓密黑亮,也开始散发出和乌鸦父母身上一样的金属光泽。
陆离心中渐渐开始产生某种期待。
并没有让陆离等待太久,他期待的事情在一个平凡的日子降临了,而这一天将成为他之后漫长的生命中最闪耀美好的记忆之一。
那是陆离成为乌鸦的第三十九天,在这一天里,他学会了飞行。
这天早上,陆离在睡梦中被两只成鸟轻啄叫醒,吃过一只很像天牛的甲虫之后,被两只成鸟有些强迫的推出了巢穴。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离似乎从他们的脸上中看出了些许郑重的味道。
第一次离巢的陆离还来不及打量四周,就被推着跳到了靠近巢穴的一根细长树杈的边缘,乌鸦父母们站在他旁边,轮流张开翅膀飞出去绕着大树转圈。
看到它们转了几圈后又回到树杈上,陆离彻底明白过来。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略有些激动的心情,然后低头朝树下看了看,张开翅膀果断——跳着退了一步。
会出现这种情况倒也不能全怪他,自从变成乌鸦以来,陆离的视线就只有头顶茂密的树叶,后来体型大了一些,扒到巢穴边缘也只能看到周围的一些树枝和树干,以及附近其他几个同样住着乌鸦的巢穴。
陆离这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视野比较开阔的边缘地带,当他看到自己离地起码四五层楼,十多米高时,下意识的就退了一步,要不是变成鸟类没有了汗腺估计冷汗已经流出来了。
不过一旁的两位家长可不管这么多,他们开始用翅膀和喙轻推陆离的背部,并不断地用急促的哑哑声催促着,这声音吸引来了附近树上的同类,纷纷注视着这边。
感受着附近好几十双眼睛的注目礼,陆离表示压力山大。
“看来今天是逃不过了。”
不断地深呼吸,同时翅膀张开尝试着拍打。
通过这样的动作,陆离做好了心理建设。
七分害怕中带着三分期待,陆离一步迈出左爪,准备踏出他征服天空的第一步。
然后就因为失去平衡从树枝上滑倒往地面落去。
“我***就是个煞笔,当鸟当了一个多月了,居然还会忘了鸟类只能蹦跳不会走路。
啊!要死要死要死!”
当陆离大头朝下飞快的往地面落去,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首先闪过了这样一个不完全正确的念头。因为一些大型长足鸟类是可以双爪前后交叉行走和奔跑的,比如鸵鸟。
但乌鸦显然不在此列。
在他头上乌鸦父母正飞快的拍打着翅膀追赶下来,但他们的速度显然追不上正进行着自由落体的某只蠢鸟。周围旁观的鸟类也被这一幕吓到了,不停地啼叫飞舞,这片林子顿时变得热闹无比。
瞳孔中映照的地面景象在高速放大,大脑中凌乱的思维只存在了刹那便被陆离强行驱逐出脑海。在急速坠落的刺激下,陆离身体里某些潜在的特质苏醒了。
他睁着眼睛死死盯着地面,瞳孔收缩到极致,在身体和空气剧烈摩擦形成的乱流中极力抬起上半身,收起爪子,让身体与地面保持平行,然后不顾翅膀被风折断的危险,在身体本能的引导下,将翅膀和尾巴上的羽毛张开到最大。
双翅传来的剧痛一阵阵的冲击着大脑,仿佛下一瞬就会撕裂开,然而陆离不管不顾,只是把肌肉绷到最紧。
打在脸上的风吹干了眼眶,翅膀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掉。
终于,在陆离快要到达极限之前,双翅传来的疼痛感开始减弱,下落的速度开始放缓,迎面吹来的空气流也不再狂暴,慢慢转变成了一股向上的柔和升力,此时陆离的身体和地面的距离只有两三丈了。
感受到这股从下而上托着自己的升力,陆离开始学着乌鸦父母飞行时的样子拍打翅膀,寻找合适的节奏。
由于这样的尝试,他下落速度又加快了一些。
就在离地面只有一尺不到时,陆离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节奏,跟随呼吸起落不停的扇动翅膀,身体不时起落,但始终没有掉在地上。
渐渐熟悉了这种感觉,他感到兴奋无比,开始主动降低飞行高度,贴着地面滑过一小段之后,他伸出双爪蹬地借力,以一个漂亮的半u形冲向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