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教育总长这个职位,从孑民先生第一任以来,也不过是过了短短的五年,就已经换了不下十位了,谁能保证下一任能接上一任的锅。
但是这些话是没有办法当面说的,汤皖虽然在心里不断鼓捣着,但是脸上还是得挂着笑意,嘴上还要说着讨好的话。
“那就太谢谢范总长,有了编制,就能让教课老师安稳下来,能安心教课。”
范总长收下了资料,又手写了一封简短的文件,签上名字,盖个章,汤皖就算是有了办学资质,拿在手里,虽然只是一张纸,但却是异常的沉重。
秋明先生明显还有事情要和范总长谈,汤皖推脱还有事情等着办,就先行离开了,等走出了教育部,汤皖不禁大口的吸了一口空气。
“走!”三个人异口同声道。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汤皖编订数学和自然知识教科书,钱玄和迅哥儿编订语文教科书,六爷盯着工地施工,三方面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7月底的时候,教科书全部编订完成,接下来就要找印刷厂印制,而新式学堂也已经建了个大概,三件大瓦房就差上梁了。
但是汤皖却又是发起了愁,那就是任课老师还没有一个,已经凳报招聘了,到现在为止,连一个应聘的都没有。
“实在不行,我们自己干了,我还就不信,没了张屠户,还非得吃带毛的猪!”钱玄直脾气,直接就说道。
“这是要天天教书的,不是兼职,今天教一课,明天教一课的。”汤皖没好气的说道。
“我倒是可以,语文和数学都行,但是自然知识怎么办?”迅哥儿说道。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没有编制,就意味着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认为教难民的孩子,不是一份体面的工作,这个该死的封建社会尊卑观念。
“实在不行,我来教吧,下个学期国际关系还是当成选修来教,一周两节大课,时间还是有的。”汤皖说道。
事实上,国际关系这门课程,已经成了北大的招牌课程,汤皖在上课的时候,不光经常扒曰本的衣服,后面更是扒了不少欧战的衣服。
而欧战的进程基本和汤皖上课时的预测,大差不差,最后更是推测随着霉国和华夏的加入,协约国必定取得胜利,欧战的结束日期不超过1919年。
鉴于,汤皖在国际关系一科研究的重要地位,导致经常有许多社会人士慕名前来旁听,而选修这一科的学生也是越来越多。
所以,为了体现对这一科的重视,校方已经通知,9月开学的时候,将国际关系变更为一门主课,而不再是当作一门选修课程。
但却是遭到了迅哥儿和钱玄一致的反对,理由是不能顾此失彼,所以应该怎么办呢?
在这几天里,汤皖一直为此事奔波,却始终没能找到个老师来,便是在这万般无奈中,脑海里又不自觉的想起了湘灵来,甚至忍不住去想,若是湘灵在的话,教一门课程真是没压力。
随即,又开始担忧起来,湘灵去了欧洲已经大半年了,连一封信件都没给自己寄来,要是信件长了腿的话,就是走,也该走到了首都。
除非是她不想写信,又或者信件半路遗失了,汤皖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然而就在汤皖患得患失的时候,意外的收到了来自沪市的一封电报,是仲浦先生发的,只有几个简短的字:虎归首都。
湘虎要回首都了,这一下子就把汤皖的记忆拉回到,去年湘虎离去的那个晚上,那个决意要回沪市报仇的青年。
不过,一想起李家的事情,就有些心寒,4条人命终究是抵了许世缥一条人命,希望湘虎能在首都回归正常的生活吧。
2天后,晚饭的时候,大门被敲响了,门口站着一个青年,背着一个包袱,打扮的其貌不扬,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庞。
虽然如此,但是却浑身上下干净的很,腰板挺得直直的,给人生不出讨厌的感觉来,这便是湘虎,得到了仲浦先生的帮助,连夜从沪市赶回首都。
大牛打开了半边大门,愣是没认出湘虎来,上下瞅了半天,才问道:
“你找谁?”
湘虎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颊,老半天才艰难的说道:
“我找皖之先生,我叫李湘虎。”
“你是湘灵小姐的哥哥?”大牛又问道,乖乖,先生的大舅哥来了,因为在大牛的认知里,早就把湘灵当成了女主人了,毕竟都睡了先生的床了。
“嗯!”湘虎沉闷的答道。
大牛立刻请湘虎进来,可不敢怠慢了,连忙朝院里喊道:
“先生,湘灵小姐的哥哥来了!”
汤皖正吃着饭呢,猛然听到湘虎到了,连忙丢下饭碗,冲到大门处来,便看到湘虎只迎面看了一眼,随后就紧接着低下头,背着包袱,踌躇不安的站立在那里。
湘虎没了以前的那股子年轻气盛的劲儿,更像是经历了痛苦折磨后的郁郁不安,汤皖也不打算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说亲切的说道:
“饿了吧,正好赶的巧,来吃饭吧。”
湘虎眼睛里蕴含着温润,千言万语化成了一个字:诶!
这个院子,湘虎只来过一次,但是对于这里的布局,却是记忆犹新,依照着记忆的指引,眼睛从树叶移到了厨房门,再到面前的石桌。
甚至连此刻天上的月亮,都和离开的那天如此相似,看起来圆润,总归是缺了点,毕竟离15号还差上好几天,一切都挺好,唯独没有了那个哭哭啼啼的身影。
湘虎嘴里抽搐了几下,心里却是已经明了,终究没能和自己预想的一样,但还是在第一时间问起了自己妹妹的下落。
“先生.....我妹妹,她......”
汤皖心里一顿,犹豫着,还是放下了手里的碗,沉闷的吸了口气,才说道:
“湘灵,她在我这里住了几天,就自己搬出去了,事情她都知道了,一直也没能联系上你,后来她自己联系上了她的外语老师,之后一起去了瑛国。”
湘虎闻言,猛地抬起了头,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神,紧紧盯着汤皖看,似乎再说欧洲正在打仗,你怎么能让她一个女孩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诶......”
汤皖叹着气,脑海里不由得想起湘灵去捐款,然后独自一人离去的单薄身影,即使冬日的阳光再怎么和煦,也似乎在她身上留不任何痕迹。
总归是被他哥哥,临走前托付给自己的,虽然湘灵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有独立的思维,有想去做的事情。
但是让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孤身一人去战乱之地,随时身处危险,却是不应该的,自己应该负有责任。
“湘灵最后一次来,我理应要察觉到的,刚巧那段时间忙事情,就没顾得上。后来她走了,我收到信,才知道,却是已经迟了!”
湘虎听完,渐渐低下了头,长发瞬间就遮住了整个面庞,传出了一丝哽咽声。
院里安静的极了,连一丝风都没起,连一声虫鸣都没有,所以湘虎的哽咽声,就成了汤皖心尖的一根刺。
不过,不多久之后,湘虎就止住了,抬手用衣袖抹干了眼泪,忽然站起身来,眼睛红红的,给汤皖郑重的行礼。
眼神却是上下闪躲,不敢直视汤皖的眼睛,支支吾吾的说道:
“先生...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舍妹心智尚未成熟,我担心她.....另外,我想对您说声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做的。”
在湘虎的记忆里,湘灵还是那个心思单纯,不懂人情世故的家中小妹,此番一人在战火纷飞的异国他乡,理应担心,只是湘灵已经不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家中小妹了。
而湘虎对汤皖说对不起,是因为事先没有取得先生的同意,便自己孤身离开,把湘灵托付给自己的先生,其中未尝没有成全的意思在里面。
汤皖自然是明白湘虎话里所表达的意思,只是,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无意义了,看着局促不安的湘虎,说道:
“先坐下,我再和你说说说湘灵的其他事情。”
接下来,汤皖就把湘虎离开后,湘灵知道所有事情后的变化一一道出,而后感慨道:
“她呀!!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会自己照顾自己了,只是这长大的代价,大了些!”
湘虎一想到妹妹所经历的这些,就没来由的感到无比的心痛,但是一想到妹妹终究是长大了,又有些欣慰,就像先生说的,长大的代价太大了,这大概就是命吧。
“肚子饿了吧,先吃饭,吃完在说,不差这一时半会。”汤皖说道。
“诶!!”湘虎答道。
和平时差不多,这一顿晚饭除了多了湘虎外,也没什么区别,饭后,大牛照例拎着一壶茶水来,湘虎及时接着,给先生倒茶。
“头发该剪了,成什么样子!”汤皖看着长发遮住脸的湘虎,提醒道。
“嗯!明天就去剪!”湘虎老实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