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闻一晓十,聪明绝顶的人,阿萨略一思忖,就答:“是。”
叶斐然说:“但学这些,不能科举,无法进仕,所以被认为‘无用之学’。如果你有兴趣跟我来学,或者我最多只能给你做到钦天监监正,或者到工部某个缺,想要权倾朝野,却无法给你这承诺了。你愿意吗?”
毫不犹豫地,阿萨大声说:“小人不过是若氏红山旗下一名星官养大的孤儿,本来就一无所有。如今有幸得夫人亲自教诲,小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万分荣幸!万分乐意!”
叶斐然露出笑容,“好。好在我没有看错人。以后每次你来送数据,我就给你尖刻。这一卷《周髀算经》,你先带回去看明白了。有什么不懂记录下来,下次来问我。这份题目,是你的习题,带回去做了,也是下次带回来给我批改。”
上辈子生命最后的几年,一直在传道受业,带学生,做科研。如今总算又开始有了入室弟子。
阿萨磕过头之后,从此以“老师”称呼叶斐然。
……
也就是两个月的功夫,秋风又起时,初五已经能说很完整的话了。
薛长乐留在府里的日子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忙着张罗自己的婚事。叶斐然和她正式结契为金兰姐妹,决意到时以妹妹之礼送嫁。
崔明萱铁了心单门另过,中秋节也没有过来一起拜月亮了。
那天叶斐然带着王府里的众人拜月亮,看着越来越寥落的人丁,叹了口气:“以前在村子里,一家人多热闹啊。现在人怎么越来越少了呢?”
语气惆怅,神情苍茫。
成甯接得很快:“嫌人丁少,我们俩多生几个就是了。”
叶斐然:“……”
下人们在旁边:“噗——”
春分和立春、立夏坐在一处斗草,每人面前放着若干花花草草的,这会儿不约而同轻轻拍起手来。叶斐然红了脸,恼道:“你们就会埋汰我!”
春分笑眯眯地说:“夫人,家里只有小少爷一个,也是孤单了些。如今小少爷也一岁多了,会走会跑的,你尽可以再生一个了啦。”
何妈也笑道:“就是。小少爷这么俊的小人儿,多生几个多好啊!”
多子多福的观念在这个时代深入人心,叶斐然被七嘴八舌的教训得无语。看着小虞拿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反射着月光,一晃一晃的,初五迈着胖乎乎的小短腿在院子跑来跑去,追赶着小虞手里镜子反射出来的光斑,心里不由得一软:“再生一个……也不错啊。”
心里的念头还没落下,初五左脚绊到右脚,啪叽摔地上,呆了一呆,春分急急忙忙跑过去:“我的小少爷,打一打地板!地板坏坏啊!”
初五得了信一般,“哇”的,亮出嗓子就哭起来。
丫环们一拥而上,怎么哄都哄不好。叶斐然翻了个白眼:“孩子不能这么娇惯,让他自己爬起来就行了。不然吓着了还更厉害。”
她伸出手,把初五抱了过去,又让春分她们散开。只留下叶斐然自个儿安安静静的抱着初五,感受到娘亲身上那温柔坚定且不将就的力量,初五安静下来了。
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初五的小屁股,叶斐然思忖着刚才见到的画面。
对于这么个金叵罗,大家还是过于娇惯了……她一个人,没办法和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观念来作对。或者,分散注意力,反而还是对的?
成甯踱步过来看妻子和儿子,“二丫,臭崽子还哭吗?你胳膊酸了吧?来爹爹抱一下?”
伸出手去把初五接过去,初五趴在他宽广的怀里,眯起了眼睛打瞌睡。
叶斐然忽然很认真地对成甯说:“相公,你是对的。”
成甯说:“什么?”
叶斐然说:“我们再生一个娃吧。”
成甯唇角微微上扬:“哈?”
……
多子多福,至于是儿子还是女子,叶斐然倒是无所谓了。
次日,叶斐然到兰若坊和律靖香一起追月。
若氏人的习俗,十五拜月亮的时候和家里人在一起,十六的“追月”之夜,就是年轻人肆意玩乐的时候了。在大顺京畿生活的若氏人学会了大顺扎灯笼赏花灯那一套,这天晚上,月亮如银盘般挂在高高的天空上,秋菊送暗香,整个兰若坊流光溢彩,欢声笑语。和外面宵禁的京城比起来,倒是好像进了另一个世界!
也就只有教坊司那边的花楼书寓,莺歌燕舞,才能够与之一比高低,只不过那边的烟花柳巷,又逊却兰若坊三分正气。
叶斐然和律靖香走在街上,春分抱着律靖香的孩子走在他们身后,还跟着送过来的月嫂王妈。叶斐然说:“这都六个月了,还没有给孩子起名字?”
律靖香说:“实在想不出叫什么好。”
叶斐然说:“要不然我给她取个名字?”
想起叶斐然儿子简单粗暴的“初五”,律靖香脸色一阵发绿:“不了……”
忽然之间,乌彩月指着天上的云朵说:“要不然叫小云?还可以取一个汉名叫彩云,蛮好听的。”
叶斐然说:“彩月、彩云,倒是和你的名字一对了。不过呢,我得说,彩云这名字好听,对于汉人来说却是不吉利的。有句诗叫‘世间好物本难存,琉璃易碎彩云散’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所以,还是改了吧。”
乌彩月低了头,律靖香没有介意,笑着说:“彩云追月,又是追月的晚上生的。要不然,就叫蓝蓝吧?”
叶斐然:“哈?”
这里面有几个关系?
律靖香说:“彩云追月都在蓝色的天幕上才好看。今儿个天空那样美,若氏的天空也都是蓝蓝的,所以叫这个名字最好了!”
大家都叫好,于是小宝宝的名字就定了下来了。
“蓝蓝。”叶斐然把一个小银锞子用红绳穿了,挂在蓝蓝脖子上,“你的名字可真好听啊!”
律靖香看着闺女,温柔地笑。自从当了娘之后,那个任性跋扈的番邦公主似乎就变了个人。
蓝蓝抓起小银锞子往嘴巴里塞,发现不能吃之后,咧开嘴巴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