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了一会儿,店小二追过来:“这位大妈,你怎么拿了三人份的饭菜?浪费可耻!”
原来这店里包的饭餐都是定额的,但张氏一口气把三份饭菜倒成一碗端走了,店小二发现了,赶紧追上来。张氏立起眼睛说:“我家儿子食量大,怎么就浪费啦?我们可是给了钱的,怕不是你们开店的小家子气!”
晚上掌灯时分,张氏端着两大碗肉、一碗青菜、一碗白米饭,全都堆得冒尖儿。
她把叶天海的房门敲得震天响:“海哥儿,吃饭了!哎呀,你不吃饭,娘要心疼死了!”
店小二看着那满满当当的饭菜,那分量两个大人都吃不完,气乐了:“大妈,你占便宜也讲个理。能吃完也就算了,你儿子那么瘦弱,怕是吃不完。你这又何苦!”
事实上,这些钱全都是叶老三和周氏掏自己棺材本才凑够的。
叶家人觉得,上次叶天海没能考中秀才,就是因为孤身一人在外地,没有人照料,导致考试失手。这第二回考试,索性搬家似的跟了过来,还分配好了任务,张氏和叶紫然管叶天海吃饭,周氏和叶文英管叶天海用的,叶老三叶文梁管跑腿。
叶天海嫌住高升客栈丢脸,拿不出手,当天晚上跟着同窗去了崔学士的诗社,晚上没回来。第二天实在蹭不下去,才回来了,蒙头大睡,一睡一整天。也不知道有没有看书。
如是者过了数日,街上的书生少了,各大客栈挤满了考生,城里充满了诗云子曰。
“高升客栈”是宁县一家中档客栈,一开始叶天海提出要住明月客栈,叶老三一问价格,差点没被火点着屁股,一蹦三丈高。一个房间一天200文钱,叶家一家八口,四个房间,住八天,二四得八,八八六十四,光是住客栈就得六两多银子。
不管叶天海指桑骂槐,拉长马脸,就差死赖着在明月客栈里不走了。但囊中羞涩的叶老三这次没有妥协,而是拖着全家找到高升客栈,50文钱一天,管两顿饭。
人在家中坐,瓜从天上来,竟被她知道了,叶家人除了叶天宇之外,全都陪着叶天海到县城赶考。掐指一算,乖乖,这趟出来叶家怕是要倾家荡产。
考试的氛围,越来越浓厚。
叶老三闻讯出来,听见娘儿俩对话,冷不防插嘴道:“你早点回来。别一去就一晚上。后天得考试了。”
叶天海对爷爷还是有点忌惮的,不情愿地点了头:“行了,我有分寸。”
张氏说:“你也知道瘦弱,更要多吃了!”
反正她就是觉得,自己给了钱的,一定要多吃多占,不然吃亏!
店小二吵不过她,叹着气摇头晃脑走了。这家人在店里住的几天里,每天吃饭饿死鬼似的,连吃带糟蹋,吃完还偷偷装袋子里往房间里带,对店小二的态度也很恶劣。
张氏问:“你去哪儿呀?吃了饭再去吧。”
叶天海皱眉说:“油腻腻的全是肥肉,谁爱吃这些呀。你爱吃你自己吃去,今晚几位同窗在丽春院摆了一桌子,席上什么好东西没有。”
张氏觉得儿子是去做大事,享大福气的,不敢多问,说:“那好吧。”
他匆匆出了门,张氏看了看手里那几大碗贪便宜占来的饭菜,不想倒掉,更不愿意退还,说:“我拿去房间做夜宵。”
回到房间,叶天赐流着口水凑过来:“娘,我就说了哥不会吃这东西的。我饿了,可以动筷子嘛?”
张氏说:“就你聪明,快吃!”
叶紫然冷眼旁观,冷笑一声:“娘就偏心哥,你还凑过去。”
张氏一听,拉长了脸骂道:“就你能!你哥马上当秀才了,你难道没好处?”
叶紫然说:“我没看出有什么好处罗!”
张氏说:“到时候你是秀才的妹妹,凭这个身份给你说门好亲事!”
叶紫然更不以为然了,说:“好亲事好亲事,你和奶奶挂在嘴边都半年了。别说二丫那傻胖妞,不知道走什么狗屎运,让那穷酸猎户发了家,住了大房子。就连陈慧娘那小婊砸,竟然也成了秦员外的姨娘,坐着马车回村子里衣锦还乡。她们一个个都发达了,我呢?”
叶紫然心里头这股闷气已经憋很久了,这几个,当时在村子里可都比不过她的。没有她漂亮,没有她家境好。如今才短短半年,叶家穷了,那些人却一个个抖起来了!
张氏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娘知道你心里怨。咱们先忍这一时……”
“稀溜溜——”骏马嘶鸣声,吸引了叶紫然注意力。
一名青衣男子骑着马,在客栈窗户下走过,在浓如墨的夜色中,一名奴仆打着灯笼照路,男子缓缓前行。从窗户看下去,只能看到他颀长的背影和头顶闪闪发亮的纯金束发冠。
叶紫然心里打了个突,听见那奴仆说:“林公子,请小心,前面就是明月客栈了。”
一个异常悦耳的声音道:“劳驾。”
那声音,是叶紫然出生以来听过最好听的。
叶紫然盯着窗外,已经听不见张氏说了些什么了,她回过神来,喃喃的道:“这种人才配得上我。”
……
有人平静度日,有人夜夜笙歌,很快就到了考试。
府试和院试一起考,分别对应童子生和秀才。考场设在县衙隔壁,叶斐然上辈子曾经到国子监和号房里参观过,以为会看到那种暗无天日的豆腐块房子。没想到只是一座普通宽敞的大院子。
成甯说:“二丫,你在想什么呢?”
她的出神已经如此明显了吗?叶斐然挠了挠头,说,“府试不用在号房里考吗?”
成甯说:“你怎么会知道号房?”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叶斐然深居简出,苟在家里照料小虞起居饮食。
店东如今后悔死了!
张氏敲了好一会儿门,叶天海才开门,一开门,已经穿戴整齐了。“娘,我要出去一下,晚上不必留门给我了。”
有一些已经歇息的住客,被吵得受不了,也只能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