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们所以为的,并不是全部真相。
阮碗通天树的树枝缠绕着,动弹不得,和她相离的,是觋。
觋发疯疯狂的嘶吼着,那模样,瞧着有些疯癫了。
也对,阮碗心里道:“任谁千般谋划,殚精竭虑走到最后一步,眼看着胜利在望,却被守株的轻而易举拿走了胜利的果实,搁谁身上,都得发疯。“
瞧见觋发疯,阮碗噗呲的乐了,心里头那股压抑的悲伤,缓和了一些。
即将要死了,阮碗并不难受,她从逐哪里得知,早在黑暗力量溢出的那一刻,阮碗就已经死了。能活到现在,见识了许多的风景,阮碗觉得已经回本了,如果能再见到张行希的笑容,阮碗想,她一定会含笑九泉。
觋没力气了,他嘲讽着说:”阮碗,你眼瞧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难得你就没有半分悲伤,不想为他们报仇。“
阮碗奇怪的看着觋,若说道恨谁。觋应该是最招人恨的,如果不是觋整出来天大的阴谋,夺取黑暗神的力量,将一群祭品汇集到了通天树下,开始了献祭。明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马上要嗝屁的通天树,又怎么会得了黑暗神的力量,变得厉害。
觋的半截身体,已经被吞进树里,他瞧见了阮碗的神色,明了阮碗的意思,心里那个憋屈啊,眼珠子转了又转,说:”黑暗神的力量过于霸道,想要得到,必须通过载体,而载体不能是死物。通天树本是神树,又自小吸取黑暗神的力量长大,天生的载体材料。我只需要通过献祭让封印松动,将黑暗神了力量导入通天树的树干,然后变成我能吸收的力量。只是......“,觋咬牙切齿的说:“通天树霸道,我本想着,濒死的通天树没了可挣扎的力气,谁料,通天树竟然会吸收了黑暗神的力量,占为己有。”
阮碗若有眼睛在,绝对翻个白眼送给觋。废话,通天树以黑暗神的力量为食,吸取了力量,就好比饿汉吃饱了饭,吃进肚子里的美食,指望着饿汉吐出来,不是废话是什么。
”我们还有机会“,觋现在也明白过来了,选通天树为载体,他的脑子是进了水,不过到了现在这一步,不管他之前多么想让阮碗死翘翘,当通天树的养料,现在也能拉下脸,说些求和的话了:”阮碗,你身上有得神之心,是封印能否解开的关键。一旦通天树将你吞食,他就可以获得黑暗神的全部被封印力量。到时候,通天树就会突破方丈山,掠夺外面世界的营养,我们生活的美好世界,就会变成荒芜。“
阮碗点点头,觉得觋说的那番话,将通天树换成觋,也是无比合适。
觋继续说:”现在,能阻止通天树继续吞食,获得祭品力量的,只有你了“。
阮碗摇摇头。
觋秒懂阮碗摇头的涵义,贴心的说:“阿达,通天树守护一族最后的一人,在他的血液中,藏着通天树生死的秘密。只要他能说出来,我们就知道了通天树的弱点,然后,阮碗你拿出神之心,就可以阻止通天树。”
阮碗点头,难怪通天树将阿达护在树枝中,没有吞食,原来阿达是守护一族啊。这么说来,通天树也是念旧情的。
觋扯开嗓子喊:“阿达,阿达,你藏着那些秘密做什么,说出来。不然,你出生的世界就要被毁了。”
阿达咳嗽两声,他的伤口裂开了,血液从伤口处渗出来,被通天树吸收了,阿达虚弱的说:“通天树已经死了,现在的通天树不是曾经的那棵,而是被黑暗神力量变成的不死物。丫头,骷髅最怕什么,通天树就怕什么。”
“胡说”,觋挣扎的说:“通天树是神物,怎么会怕光明符。”
“哦,我倒是忘了,觋你也是不死物。”阿达笑着说:“还有你们,笑笑、图城,你们都是不死物。”
图城吐出嘴里的碎末,他被通天树困住后,就用牙口在啃着,可惜树皮坚硬,啃了许多也只是咬下了几口木屑,他说:“呵,被捆得结实,画得了符么。哈哈哈,阮碗,阮团长,你画的了符么。呸,阿达,你还是老实说出可行的法子吧,觋大人得了力量,比通天树仁慈多了。”
“哼”,阿达闭眼,没有理会图城。若是让觋获得力量,他们活的生不如死,不如,不如一起毁灭算了。模模糊糊的,阿达的意思开始涣散,他的思绪中,出现了一个沧桑的声音:“毁灭,毁灭”。
“不好”,觋惊叫:“阮碗,快!通天树开始侵入阿达的意识了,或是通天树得到了阿达的记忆,后果不堪设想。”
一棵可怕的树,得到了渊博的知识,成了有智慧的大杀器。那样的后果,阮碗只是开始设想,就觉得无比可拍。但是,正如图城所说,她的手脚被束缚了,怎么才能画符了。
阮碗想了想,果断的弯腰,咬下自己的胳膊。她的手脱离身体后,还可以自由移动,若是手能挣脱出来,就可以了。
可是,通天树彷佛知道阮碗的打算,它的树枝开始收紧,越来越多的树枝伸展过来,将阮碗层层叠叠的围住。
不远处的逐和沈弦看到了,逐敲敲前方看不见的墙,问:“沈弦,无能为力的感觉如何。”
“不用费心思了”,沈弦说:“对她的喜爱,已经随着张行希意识的消失,那么莫名其妙的感觉也消失了。”
“噢“,逐拉长了音,撇了眼沈弦握紧的拳头,嗤笑一声。呵,不过是拿回力量的诱惑,高于对阮碗的喜爱罢了。毕竟,被通天树吸收的力量,将变成最纯粹的最容易被获取的力量,那是黑暗诞生之处的力量。而作为力量的原主人,得到与生俱来属于他的力量,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沈弦压下波动的情绪,面无表情的看着阮碗一点点被吞没。他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想法,希望阮碗快点被吞食尽快成为力量的一部分,还是慢一些方便他多看几眼了。
逐、沈弦在等待着,通天树吞食完毕,试图挣脱封印的那一刻。
被困在通天树里的阮碗,在努力着咬断自己的手。树枝越来越密,阮碗的手差一点就要断了,可是,她的脖子动不了,一根枯树枝横在她的脖子上。
难道没有其他的法子吗?
”姐姐“,笑笑喊道,她的手握着燃烧的罗盘,飞向了阮碗,直直的落在捆着阮碗的树枝上。
罗盘上的火,点燃了树枝。
通天树的树枝灵活的舞动着,扑打着火苗。捆着阮碗的树枝松动了,阮碗抓住机会,要断了自己的右手。
右手从树枝缝中调出来,通天树的树枝飞舞着从四面八方来抓这只右手。
片刻,树枝将右手捆住了。
笑笑瞪着眼,直直的看着。她的胸口裂开大窟窿。为了点燃罗盘,她燃爆了藏在怀里的火药。
光,从捆住右手的树枝缝隙中,透了出来。
笑笑开心极了,终于,她可以帮助姐姐一次了。
挣脱出来的右手,攀着树枝回到了阮碗这里。右手的手心里有光,惊退了捆着阮碗的树枝,阮碗站起来了。
捡起右手,接在右胳膊上,阮碗看了眼笑笑消失的地方,微微点点头。很快,她就能见到笑笑,阮碗坦然的看着张牙舞爪的通天树。
此刻的阮碗,心思通透,什么解开封印、波坏封印的法子,都是扯淡。通天树是依靠着黑暗神的力量,还有封印里光明神的力量,活蹦乱跳到现在。解开封印,只需要黑暗的力量大于光明;而破坏封印,光明的力量大于黑暗的力量即可,无论是解开还是破坏封印,通天树都会成为载体,将光明或黑暗的力量,还给曾经的神。
光明神被他关爱的人类囚禁受尽折磨,黑暗神打从诞生开始对人类就没好感,那个时候,无论是哪个神主宰的世界,都没有人类什么事。
阮碗宁愿自己知道的少一些,这样痛苦就会少一些。到了此刻,阮碗才知道,对沈弦也好,逐也好,她是有期待和依赖的。但是,到了最后,她身为人类,却不得不站在了逐和沈弦的对立面。
低头,阮碗看着自己的右手,白白净净的骨头,五指修长,曾经是最适合拿着手术刀的手。阮碗咧嘴,在掌心画了光明符,然后毫不犹豫将右手伸进了心脏的位置。
右手拿出来的时候,掌心多了一个温暖的明珠,如早春的初阳般可以融化冰雪的温暖。
阮碗的表情似哭非哭,最后,她看了逐和沈弦的方向,张嘴无声的说:”再见“。
随机,阮碗如流星般,扑向了通天树离地面五尺的树心处。
”不好“,逐惊呼:”她要毁了通天树。傻子,通天树毁了,她能活得了。“
逐右胸处巨疼,他低头看到沈弦的手,逐嘴角弯弯,说:”你弄错地方了,我的心脏在左边。那里有她的一根肋骨。想救她,你知道怎么做的。“
沈弦淡漠的抽出手,说:”希望以后,再也不见。“
”不会再见了“,逐说:”心脏毁了,我也活不了。“
逐笑着,眼前的通天树在燃烧,炫目的光亮映在逐眼底。真漂亮啊,逐闭上了眼睛。
......
阮碗以为自己死了,当她将画着光明符的明珠,抵住通天树的树心时,巨大的冲击力撕碎了她的身体的时候,阮碗就没觉得自己能活下来。可是,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是什么。
咚,有什么重物压在自己身上,最可怕的是,那个重物还在身上蹦跶。
阮碗艰难的睁大眼,视线有些模糊,她隐约看见一个高个的那人拎起小娃娃,吼道:”袁灰,做什么!“
袁灰小朋友,瞧着如鸟雀散了没意气的小伙伴,瞅着要落下的巴掌,急忙说:”妈妈,我没有调皮。我再叫醒姑姑,每天我就是这样叫醒爸爸的。啊,瞧,姑姑醒了。“
袁灰小朋友兴奋的指着做起来的阮碗,开心的手舞足蹈。
高个的女人江默溪回头,惊呆了。
阮碗笑着,瞧着小娃娃吊在半空,江默溪一副呆样,阮碗站起来将袁灰小朋友放下来。
袁灰小朋友顺着保住了阮碗的胳膊不放,嘴里喊着:”姑姑,我是袁灰,是我叫醒你哦。“
阮碗笑着,摸摸小娃娃的脑袋,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屋外,艳阳高照,有小孩在小路上玩耍,有穿着防晒服的骷髅在梯田里耕作,还有一人,俊美异常,粗布短衫背着枣框,从路的尽头走了过来,走进了阮碗的眼底,走进了心底。
耳边是小娃娃的叽叽喳喳:”姑姑,我告诉你哦,是沈叔叔种出的你哦。听我妈妈说,我还小的时候,沈叔叔拿回来一根骨头,种在了山脚霸道的枣树下,然后姑姑就从土里长出来了.....“。
神之心消失后,通天树的力量会暴动,在暴动的力量下,一定会撕碎了方丈秘境。通天树将随着方丈秘境一起破碎,黑暗神的力量也好,光明神的力量也好,会在这次冲击中,消亡。原来,还有黑暗的力量,保留了下来。
也好,阮碗将袁灰小娃娃塞进清醒后跟来的江默溪的怀里,在原地蹦了两下,大大的咧着嘴,跑着,冲进了沈弦的怀里。
“啊,小师妹你偏心”,张耐跳脚。
阮碗无比开心,真好,真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