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阿吉光着屁股蛋蹲在地上用力扯出变得枯黄的野草。
带着韧劲的野草把小阿吉的小手心勒出红痕,如果使用的力道不对还会划伤手，但小阿吉已经习惯了这样拔草。
这在他会走路开始就是他的活计之一。
但现在家里不管老少，只要有空就会到田里、到野外寻找野草和树枝。不止他们家,还有附近的邻居都是这样,没有多久,小阿吉在家门口周围就再也找不到野草,只能跟在阿姐的屁股后面往田地里跑。
当田地里的野草也被拔光后,大孩子们开始往更远的野地里跑。
但七岁以下的小孩都不让跟着去,说是怕有狼来把他们拖走。
阿吉找了很久才拔了小半框野草，这让他有点伤心，他希望得到家里人的夸奖,希望自己能更有用。
“阿吉,回来吃饭了！”他阿娘叫他了。
阿吉拎起箩筐颠颠地往家里跑。
他阿祖和他爹他姐都已经到家,正在说着话。
阿吉娘愁眉苦脸：“家里粮食已经见底了,吃了这顿,明天就没有干的吃,只能吃稀的,就算稀的,也禁不住几顿。”
阿吉祖母快手快脚地把食物端上桌，一边说道：“我不用吃,还能再省一些，我和我姐商量了，我姐也找其他人问了,大家准备去找领主,求领主把我们卖掉,我们还不算很老,卖出去也能干点活,应该能换点粮食回来。”
阿吉父母还没说话，阿吉祖父就怒道：“怎么就要卖掉你了！我们家还没难到这种地步。”
阿吉娘忙说：“阿娘，您不用走，我和大丫也吃得不多，我们都省一点，还是能熬一段时间。”
阿吉姐姐连忙点头。
阿吉爹摇摇头，一边擦脸一边说：“领主今儿召集大家说不用担心冬天，冬天也会有活给我们干，同样每天都有三个铜币。”
阿吉娘脸上露出一些喜色，但还是有些担心：“我听说那些新来的人也在挖水渠，一条水渠能挖多久？领主大人真的有这么多活给这么多人干吗？”
“你以为挖掘水渠简单吗？”阿吉爹也不是很懂，但他还是骄傲地说：“那可不是单纯在地上挖条沟那么简单，还得看地方，遇山就要开山，遇到岩石也得把它挖穿，还得选对地方，选不对就得重新挖。而且挖开的水渠还得巩固和抹水泥，好多事要做。田敏管事说，能在明年开春前把水渠建造好就已经算快的了。”
阿吉娘安心了，“那就好。”
但不到一会儿，她又担心地问：“我听说水渠那边似乎出了一点怪异的事？”
阿吉爹和祖父互看，脸上也都露出怪异神情。
“也不算坏事。”阿吉祖父说：“大家都说是白鹿灵在暗中帮忙，在奖励我们，我们越勤劳、干活越好，白鹿灵就会越帮助我们。但如果我们懒惰、做活不认真，白鹿灵不但不会再帮助我们，还会惩罚整个白鹿领。”
阿吉祖母双手合握，默念：“白鹿灵保佑，我们一定好好干活。”
阿吉爹和阿吉祖父先坐到木桌前，又招呼家里其他人也赶紧坐下吃饭。
阿吉娘给大家盛面疙瘩汤，这还是领主府传出来的，因为做法简单又好吃，白鹿领人几乎都学会了。如今面疙瘩汤已经代替麦粉糊糊，成了白鹿领人餐桌上最常见的食物之一。
阿吉祖父看到他和儿子碗里的面疙瘩还算多，但家里女人和小孩的碗里就几乎全是汤水，当即皱起眉头：“管事说了，铜币每十天发一次，明天就是发薪的日子。等拿到钱，孩子他奶明天你和孩子他娘去领主府看看能不能换点粮食回来，都换麦粉。”
“领主府还有粮食发给我们吗？不是说税务官都给拿走了吗？”阿吉祖母问。
“领主派出的商队回来了，你不是看到了吗，就是那些小巨人，听说他们带回来不少粮食。”
阿吉娘插话：“那些小巨人一个赛一个的能吃，他们带回来的粮食还不知道够不够他们吃的。”
阿吉爹把自己碗里的面疙瘩捞了一些分给长女和幼子，说道：“那是领主要烦的事，既然管事说领主府有粮食换给我们，那就一定有。而且人家小巨人吃得多干活也厉害，你是没看到，他们二十来个人，挖最难挖的岩石山，我们上百人都没砸出几米沟，人家一天就能砸出几十米。”
听到这么一个好消息，阿吉家的饭桌终于热闹起来。
等快要吃完的时候，阿吉爹临时想起一事：“对了，我今天还听管事说了件好事，入冬后，领主府让家家户户把十三岁以下的孩子送去领主府，让每天都去，晚上回家。领主府管一顿饭。”
阿吉祖母和母亲全都抬头看向阿吉爹，脸上没有喜色，反而满是惊恐。
他们这里虽然闭塞，但也听过一些传闻，比如某某地的领主最喜欢吃鲜嫩的小娃娃，很多进入领主府的娃娃们再也没能回家，还有些领主会把漂亮的孩子送给其他领主，最可怕的是有些领主会把小孩子祭祀给众神乃至魔族，以换取好处。
白鹿领可是有白鹿灵的，如果领主也想祭祀怎么办？
而且领主显然已经从白鹿灵那里得到好处，他们有了两口能出水的甘水井，还得到了从没有见过的香瓜种子。
领主府在秋收前曾种下一茬香瓜，如今听说都结果了。
阿吉姐一把抱住正在舔碗边的弟弟，她和弟弟都没满十三岁，她十岁，弟弟才四岁。
阿吉还以为他姐要吃他碗里的面疙瘩，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把碗推给他姐。他奶奶说了，他姐对他好，他也要对姐姐好。
阿吉姐更舍不得这个宝贝弟弟。
阿吉爹看家里都变得安静下来，诧异地看向全家人：“你们在担心什么？管事说是去学习……对，就是这个词，就是学习以后怎么给领主府干活。你们忘了之前领主也带走一批孩子，如今不都好好的，那些孩子如今可都是跟着管事做事，听说等学成，他们都会成为管事，就是现在，他们拿的钱都跟我们一样多，就写写画画，都不用干苦力活。”
阿吉全家都松了口气。
阿吉娘怀疑道：“还有这样的好事，让娃娃们去领主府学习，领主府还给管饭？”
“听说也干活。”阿吉爹给大家吃了一颗安心丸，“一边学习一边做活，就跟学徒一样。”
学徒多辛苦？遇到脾气不好的师父，还得挨打受骂，出师之前干活都是白干。但阿吉全家听到孩子是去领主府当学徒，反而都安心许多。
“新领主就是跟以前的领主不一样，以前我还以为那位少爷……”
“住口！别乱说话！”阿吉祖父变脸，“好日子过多了是不是，连领主也敢乱说。”
阿吉娘忙轻打自己的嘴巴，再不敢提领主好坏半个字，只道：“阿吉还小，他也能去吗？大丫是女孩子，领主府也收女学徒吗？”
阿吉爹也不太了解：“管事说过两天会有详细说明下来，等领主府发话就知道了。”
阿吉听到自己的名字，挺起小胸膛，想说自己也很能干，可惜没人理睬他。
次日，整个白鹿领都在谈论送孩子去领主府当学徒的事，有些人家粮食见底，巴不得赶紧把孩子送走，不管领主府怎么对待他们的孩子，至少那里一天管顿饭。
管家巴福等人也在和唐博讨论此事。
唐博让人事先把消息传出去，就是先给村民一点心理准备，免得他突然说要召集孩子在领主府学习和过冬，整个领地的人还以为他要把他们的的孩子当做冬天的肉食。
“十三岁以下，不管男女都可以送来。年龄小也没事，只要断奶了，带过来就让府里的女仆照顾一二，我会让人教他们一些简单的数字和给他们念故事。”
唐博原本想要二十岁以下的年轻男女都来领主府学习，但本地十三岁以上男女就算是壮劳力，各家各户不可能放着壮劳力不用而让他们成天跑来领主府学习，况且他的领地现在也急需大量劳力。
开山烧石灰、制作水泥、烧砖烧瓦、建造房屋、挖掘建造水渠和水库、还有开采铁矿、包括派遣商队和准备后勤等等，整个白鹿领不管男女，几乎都投入进去，人手真的非常不够用。
为了加快进度，唐博每天都在使用【召之即来】，在晚上偷偷召唤三树领的领民过来帮助挖掘水渠。
这也导致白鹿领多了一些怪异传说。
为防止领民因此变得有依赖心，唐博还暗中引导舆论，把那些怪异之处说成是白鹿灵给予勤劳的白鹿领人的奖励，反之则会给予惩罚和降下灾祸。
目前来看，他的这些引导传言起了还算不错的效果，白鹿领人干活更加勤快。
“教室还有多久能盖好？”唐博问管家。
管家不紧不慢地回答：“砖瓦和第一批制作出来的水泥已经先紧着我们领主府用，瓦匠们也都已经调集过来，地基已经打好，领头的瓦匠说十月底前一定能把房子盖好。”
唐博摇头：“十月十日前必须盖好。”
管家没有推诿，只道：“那就只有三十天不到，我让他们加紧一点，不行就再找些人。”
唐博：“不要再找人。不过就是三个连在一起的砖瓦房，再每个教室加个壁炉，我还没要求他们铺设火道，能有多难？所有材料都已经给他们准备齐全，三天内我还会给他们弄一些更好用的盖房工具，他们一共二十个人，三十天时间足够他们把教室盖好。”
唐博冷下脸：“如果十月十日前，我要的教室还不能盖好，或者质量出问题，这批瓦匠将全部贬为奴隶。”
管家弯腰：“是。”
唐博又问：“商店准备好了吗？”
管家回答：“商店您要求低，就是土坯房也可以，瓦匠们说等泥干了，那房子就能用了，也就这两天。”
“今天就开，我会把需要的货物送到商店库房，让人统计好数字。领地已经有不少人家断粮，今天又是发薪日，中午过后可能就有人来买粮，不能让领民再等下去。泥坯房还没干透，就在外面摆摊，头几天人肯定很多，你多安排一些人手看守。”唐博明确道。
“是。”
“商店还是要起新房子，不过现在不急，先把这段时间对付过去，明年我们领地就要重新规划，在这之前，就用泥坯房先对付。商店负责人暂时由管家你全面负责，等以后那些孩子熟悉了，再挑选合适的人负责。”
“是。”
唐博把写有商店员工的木牌递给管家，“这是名单，以后这些人就由你负责。”
“好。”管家接过木牌。
商店员工选的都是之前唐博培养的十岁到十八岁的少年男女，从三十人中选出了四个人，三个人负责店面，一个人负责仓库管理。
当初管家等人还觉得唐博在浪费钱财，现在却都觉得领主有先见之明。这三十个孩子培养得太值得了，不但会写字，还会算术，在这段时间他们的作用异常明显，像田敏盐韧之类的管事，抢这些孩子都抢得要打起来。
商店其实不需要四个人那么多，但唐博把商店当做了重要培养点之一，打算把他觉得还算机灵的孩子都在商店轮换一遍，让他们实际接触商业买卖，学会管理和销售，以及学会和人接触打交道等。
“贾斗，你明天就给各村传话，让他们拿钱来领主府的商店换取他们需要的东西，有粮食，也有针线布匹，还有锅碗瓢盆等等。”
紧接着，唐博又开始处理各管事报上来的紧急和突发事务。
比如有人打架、有人欺负妇女、有人偷窃，还有人偷情等等。
“领地的新法律条文我会在十天内赶出来，在这期间先用之前的律法。不过所有判罚都必须让我知道并得到我同意才能执行，在这前就先把人关起来。”
“是。”众管事应声。
唐博头疼，制定新的法律条文不难，难就难在他找不到合适的法官和警探。
查案子不是简单的事，可现在所谓的查案几乎都靠查案者的直觉和大家的印象，冤案常有发生，更不用说有人故意判错，还有人借此谋害他人等等。
唐博可以先当法官，但查案谁来？
总不能领地什么事都靠他来做。
唐博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有点无聊的古鼎脸上。
这孩子精明得很，学习速度极快，脑子又好，且极为善于隐藏踪迹，他人又小，不太容易引人注意，在没有其他更适合查案人选的情况下，也许他可以试着让这小家伙接手领地警探一职。
况且现在领地的案子都不算太难查，古鼎除了当警探，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更多知识。
就这么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