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彦明拍了拍老缸：“三十多年啦？它比我还大？”
“那你寻思，有它的时候还没你呢，还卖他。把你卖了还差不多。”
张彦明还能说啥？
“这口是二缸，原来还有个大的，舍宅那会儿咱家渍酸菜那个，还记着不？后来让那屋谁喝多了给弄打了。白瞎了。
那口缸要放到现在得有五十年了，跟你妈岁数差不多。当时给我和你妈心疼坏了，还不能说啥，邻里邻居的。”
大缸在七十年代那可是家里面的重要物资，是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一口大缸要好几块钱，妥妥的重资产。
那会儿张爸一个月工资十七块三毛五，大缸八块二。那可是十八块钱能养八口人的年代。
张彦明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这间仓库里面放着的基本上都是张爸张妈从老家搬过来的东西，其实很多已经用不上了，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摆在这里。
“这个比我大不？”张彦明摸了摸罩着蒙布的缝纫机，掀开蒙布看了看，是前进牌，记忆里那架。
机盘上有个品牌标识，是一列前进的内燃机车。在那个年代，内燃机车就是科技的巅峰，代表着前进的速度。
当时缝纫机有三大品牌，鲁尔的钻石，达里尼的前进和申城的蝴蝶。
不论是性能还是样式还有耐用性故障率，前进牌首屈一指，是当时全国人民最喜欢的缝纫机，销量遥遥领先：永远缺货。
在张爸工资高达二十二块二毛五的年代，这台缝纫机售价一百八十五，比蝴蝶贵十块钱，还得凭票。没有票有钱也不卖，有票排队等。
当时手表才一百二，自行车一百六十五。这就是工业三大件。
这个工业是指工业票。其实就是一张印刷质量相当低劣的证明笺一样的东西，盖上地方和单位的公章，是当时最紧俏的物资之一。
肉票，布票，工业票，老百姓的金宝宝。粮票不算，粮票是第二人民币，当钱花的。
“它……和你差不多吧？记不准了，和你前后。哎呀，那可真不容易啊，费了老鼻子劲了，又是求人又是搭人情的。”
张爸看着缝纫机陷入了回忆，怔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那会儿是太不容易了，这台缝纫机可真是砸锅卖铁，还欠了一圈人情。
那会儿还是仗着我在党小组。当时抬回来你妈那激动坏了，手哆嗦的麻绳都解不开。一百八十多块呀。”
“这算是当时最值钱的东西了呗？”张彦明在缝纫机光滑的桌板上摸了摸。
记忆里张妈那会儿总是坐在缝纫机前面哒哒哒哒的做着衣服。做一套普通衣服几毛钱手工，做一套毛料两块钱，在当时算是大钱了。
“差不多。后来出电视了，电视最贵，再后来洗衣机也比这个贵。你还记着咱们家什么时候买的电视和洗衣机吧？”
“记着。”张彦明点了点头：“黄河电视，全国免检。友谊洗衣机那更忘不了，算是解放了我的双手，我是最大受益人嘛。”
张爸笑起来。那时候家里穷，他要上班，张妈也要做事，家里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张彦明在洗，买了洗衣机也是他在用。
其实老张家买电视的时候张彦明都已经挺大了，张彦辉都上小学了。到是洗衣机要比电视早些。因为实用。
至于彩电冰箱电饭锅，那时候张彦明都要参加工作了。
“嗯，你小时候活没少干。”张爸点了点头，有些感触。
张彦明想说打也没少挨，没敢说出口。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平时也总有人打扫，干干净净的。
爷俩回忆了一会儿过去就从仓库里出来，关好了门。仓库里面没有暖气和空调，感觉里面要比外面还冷一些。
“我去烧点热水，把缸烫一烫，你去忙你自己的吧。”张爸用完了张彦明就一挥手把他甩了。
“炸东西用不用我？”
“不用，你干你自己的事儿。”
张彦明在原地转了三圈儿。我干什么去呀？
今天是星期天没人上班，想做点什么也得等明天。
老康去了康绢家不知道有什么事，孙家敏抱着张小怿在后院和张妈聊天。中院的大明星们一个也不在，都在准备着新年的演出。
孙红叶在和孙家敏抢儿子玩儿。
想了想，张彦明背着手溜达到前院，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看文件吧。
看了两份文件，琢磨着，还是给王洪刚打个电话。管他是不是礼拜天呢。
结果电话还没打出去，张大主任先打进来了。
“张哥。礼拜天也不休息呀？”
“还有三个星期过年，我们正是最紧张的时候，休息什么哟，哪有时间休息。”
张主任小小的抱怨了一句，说：“我听说，你给老黄改的小品？”
“啊？没改呀，就是，给了意见。怎么了？”
“听说你开了年有部大制作？”
“……请问，什么才叫大制作？”
“哎呀，你张委员出品的东西就是大制作嘛，这个不重要。需不需要我们中心赞助一下？”
“……不需要。”
“别呀，别这么绝情嘛，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工作室和我们还是不是战略伙伴了？对吧？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只要我们有的，你尽管提。”
“不是。至于吗？就一电视剧。我们一直在拍电视剧也没见您老人家这个态度啊？再说，不是一直在你们台里播吗？”
“不一样不一样，合作和合作也是有区别的，对吧？说实话，台时这两年片子没少拍，但是能叫好又叫座的几乎没有。
不怕您笑话，叫好的都没有。台里也是要考核的嘛，也是有相关任务和责任的。我们合作，啊，合拍，除了剧本和导演我包了。”
“美的你。演员也你出啊？想都别想。”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剧本不提，导演你定，演员你定，我们管设备场地资金还有播出，行吧？黄金频道黄金时段。”
“……人家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张主任，你到底有什么图谋？”
“我图谋个屁啊我。还不就是下面这些乱蒜没有一个争气的，一天就知道争来争去，一干实事就拉稀，钱到是没少花。
我坐在这个位置也难哪我的委员兄弟。”
“别胡扯。你是文艺中心主任，人家电视制作中心的事儿关你屁事啊？”
“要您这么说还有个电视总公司呢。兄弟呀，事情不是这么分的，每个频道自己也有自制剧呀，又不是限制了谁。
最后还不是要看质量看观众买不买账？我们的竞争压力大呀，外部的内部的，随时随地都有人举着锄头准备刨你墙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