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茅子为了尝酒改进配发,一口气连喝了三十多盏灵酒。她自己觉得是修真者体质,也没把喝灵酒当回事,一个托大就喝出了问题。
倘若是普通的灵酒,她就算多喝些也还不妨事。
可这次试酒的酒水,却都是他们尝试酿造的试手之作,配方和材料都不是原本的验方,略微的调过。故而喝了那么多盏灵力冲突的灵酒之后,香茅子的气海已快要爆裂开了。
这种要爆炸的难受,催得她不得不跑到明鉴书阁外的平台上,这一刻,似乎只有手里的剑才能让她平静下来。
当她站在了往日练剑的空地上,摆出了日常起手式的时候,虽然气海依旧暴涨欲裂开,可内心却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此时已近子夜时分,罡风将起未起。
香茅子举着凤音剑,和以往练剑不同的是,她的神识抢先不受控制的往外飘散开去。
神识无形有意,如果乱放,遇到心怀叵测的强敌,那是要吃大亏的。可香茅子此刻,又哪里管得了这么许多,不过在四大主峰,子夜时分绝对不会有人把神识外散,没有人喜欢跟用神识去探视子夜罡风,那滋味可不好受。
香茅子的神识完全的散开了,并且自己恣意的外展着,在无尽的虚空中撒开成一团巨伞的摸样。
她此刻燥热难受,可当神识发散出去的时候,心头那股奇异的狂躁之气,却已经慢慢散了不少。
香茅子闭上眼睛,她任性的、甚至可以说狂放的把自己的神识扩散出去,尽情的扩散,就是为了排遣那股燥热躁动。
通常来说,普通的炼气期弟子的神识是很难外放的,因为神识跟一个人成长的潜力息息相关。普通炼气期的弟子,神识也不知道有没有三分长,纵然是想放,也没什么能放出去的。
可香茅子是个异数,她的神识经过了子夜罡风的锤炼,又何止炼气弟子百倍之长,恐怕筑基期的弟子也少人能跟她抗衡。
香茅子的神识飘飘然的就冲到半空之中,在星光下似乎更加润泽悦目。透过神识,香茅子看见了明鉴书阁、看见了明鉴书阁门内的水合和闵苒师兄,他们两个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己。
然后她任性的继续释放着自己的神识,她就看见后院的那些坛子,还有吞吞,正带着一群小弟偷偷摸摸的贴着书阁的墙围往外跑着。
然后香茅子继续使劲的释放,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恣意,她甚至有一股桀骜的想法,如果一直释放,能不能看清整个太玄峰呢?
带着这种想法,她的神识往更高处飘荡着蔓延着。
就在这个时候,子夜罡风起了。
对于子夜罡风,香茅子可不陌生。她熟练的开始踏着禹步,在罡风中绕来绕去。而那些星光碎片,更多更大的开始沾到她的神识上。
这不是星光碎片第一次沾到香茅子的神识。然而上次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她在顿悟当中,元神守心,定魂归元。
这种奇妙而绚烂的场景,香茅子并没有印象。
这还是香茅子第一次用神识“看”到这种奇怪的场景,开始她还有点怕,想让神识躲开那些雪花般东西。
可星光碎片却仿佛极其喜欢香茅子的神识,主动扑了过来,迅速的沾染并缠绕在香茅子的神识上。
当它们扑如神识的时候,香茅子能感受到神识被“拨动”的那种震颤,仿佛整个心神,都跟着一颤颤的。
那种感觉不是难受,而是一种奇怪的,直达灵魂深处的鸣响,仿佛带着无尽玄奥的韵律,又仿佛只是让人浑身战栗。
香茅子的神识收到无数这种星光碎片的拨动,搅动的她整个气海都要跟着翻动。
她再也无法忍受,脚踏禹步,开始运转自己的剑决,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一种感觉。
内心,她隐隐有些担忧,这一剑下去会不会太过猛烈。
可神识气海一起的搅动,让香茅子再也没办法忍耐了,她甚至感受到,这一剑不劈出去,她整个气海都要炸开了。
香茅子踩着禹步转动着身体,可她神识却清醒无比,知道自己这一剑必须要劈出去,而且不能有丝毫保留,不然她自身恐怕要受到反噬之力。
她在平台上转圈,身前是明鉴书阁,两侧是来路。香茅子最终选定的是东侧通往万读书楼的路。
那条路她走的勤,知道再往前三百丈都是空地,没有什么东西遮挡,这个时间又是子夜罡风吹起的时候,自然也不会有人在外面闲逛。正好用来释放剑气。
她体内三个气旋的灵力运转到极致,神识也疯狂暴涨,在半空中宛如一把无形的撑开的打伞。
对着东向的来路,香茅子暴喝一声:“哈呀!”
右手凤鸣剑狠狠的向前劈去,这一剑,宛如银龙从剑中喷脱而出,带着一股狠厉的呼啸,直接就飞了出去。
水合听到香茅子的大吼,他只是觉得眼前似乎有什么闪了一下,那剑速度太快,他根本抓不住。
闵苒却不自觉的眼皮一跳,刚刚辛夷师妹那是什么?!见了鬼了!然后他就听到隐隐有一阵轰隆之声,仿佛有天雷在太玄峰爆了一串。
再接下来,嗡嗡嗡,数声轰鸣接连响起。
明鉴书阁的防御大阵开启了!
“铛!铛!铛!”明鉴书阁顶楼四角的金铃无风自动。四角金铃乃是无心符铃,平时无论风怎么吹都不会响,只有当防御大阵打开的时候,它才会响起。
明鉴书楼所有师兄都被惊起,无论是睡觉的,打坐的、还是趁夜读书做研究的,全部放下手中的事情,翻身而起:“敌袭!”
“出了什么事?”
“是有什么人炸了我们的防御大阵么?”
师兄们纷纷探头围观,结果发现是辛夷师妹又在练剑。
香茅子听到了防御阵和金铃的声音,可她这时候根本停不下来,这一剑仿佛只是个引子,在她体内切开了一个宣泄的口子。
气海深处那沸腾的灵气,随着刚刚那剑只喷出一点,而更多的灵气则奔着向这个口子压了过来。
所以她明明听到了铃声,却停不下来,只能继续又刺出一剑,然后再来一剑。
这下热闹了。
以明鉴书阁为主、玉峰书楼、苑白书楼、白水书阁等一连串的书阁,都逐一的开启了防御大阵。
太玄峰一百零八书阁,本来就是一个整体性的防御大阵,当一个书阁被激活了防御大阵之后,如果继续受到冲击,周围的书阁就开始逐一开启防御大阵,跟它共同分担这些攻击的压力。
“铛”,“铛”,“铛”!
越来越多的书阁亮起了防御大阵的白光,以明鉴书阁为中心,连带周围的书阁简直亮得刺眼。
而香茅子这时候已经撒开了性子,既然有防御阵,那就不管了吧。她随着性子开始旋转着不停的直刺竖劈起来。有时候是第一招,有时候是第二招,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我刺!我劈!
伴随着越来越快的禹步,香茅子几乎把自己舞成一道光球。
而这个时候吞吞也跑到香茅子身边,这次它没踩着率耳,而是自己冲了过去。
以前吞吞的速度就特别快,可这次的吞吞的速度,简直快成了一道残影,它撒着欢的围着香茅子的足下,跟她共同进退,拼命的跑动。
吞吞比香茅子喝的多,它这个时候体内暴涨的灵气,也是香茅子的百倍也不止。
所以吞吞也难受的想要喷出点什么。
开始的时候,吞吞还是往外吐个火球和冰箭什么的。可到后来,干脆就是一个个雷电球。
香茅子刺出一剑,它就跟着吐一个雷电球。
香茅子劈出一剑,它就吐出一道电闪出去。
吞吞的速度实在太快,明鉴书阁的师兄根本看不清它的影子。只觉得辛夷师妹的光团剑舞中,不停的爆裂出各种雷鸣电闪,十分犀利。
大家还感喟,也不知道辛夷师妹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字,现在震得整个明鉴书阁都在簇簇落尘,真是太过威猛了。
韩澈师兄皱着眉,他站在闵苒和水合身后看了半天,“辛夷师妹是一直都这么厉害,还是只有喝了刚才的灵酒才这么厉害?”
水合的脸都被震得麻木了,他闷声说,“有区别么?”
韩澈师兄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她一直这么厉害,那恐怕未来望舒峰首席的位子就是她的了。如果只是喝酒才这么厉害,以后千万不要让辛夷师妹喝酒了,她才炼气啊,耍酒疯就闹出这么大动静。这要是筑基,恐怕连太玄峰大阵都拦不住她了。”
“你们啊,现在就想想明天长老们问起来,要怎么解释吧!”韩澈师兄的声音有点幸灾乐祸。
水合倒是不担心,喝醉了到外面去炼剑耍酒疯这种事,对于昆仑弟子来说绝对不是个例。一般都是罚灵石外加做任务处罚,只要不伤人,就没大事。
可闵苒的表情却非常的难看,他一直皱着眉。闵苒不是在担心跟长老们解释的事情,而是他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辛夷师妹的剑道天赋,比他想得还要好。
这样的苗子,恐怕望舒峰说什么都不会放手的。天赋太好的师妹,也很麻烦啊。
香茅子猜不出闵苒师兄的苦恼,她已经刺出不知道多少的剑,还有吞吞在她身边一直跟着闹腾。
她们两个本来就一直会相互影响,平时的时候,还是通过意志去克制这种影响,顶多去感受一下对方的情绪而已。可此刻纵酒撒欢,更是相互激发,香茅子感觉气海里那些躁动不断的凝聚成一团,缠绕在一起,变成不在是那么虚的弥漫气海,而是一团影影错错的雾球。
吞吞那边也是把所有的灵力都压在一起。
香茅子和吞吞心意相通,去它个蛋的,扔出去!
两个家伙分别踩在禹步的对应位置,然后一起向上,抛出自己最后的那一击!
香茅子的剑尖仿佛发出了一声绽裂之音,“轰”的一声,一道澎湃而猛烈的剑意,直冲云霄。
吞吞此事也嗷唔一声吼叫,用力一喷。
一团比它自己体积还大得多的黑色雷电,悄无声息的追着那道剑意冲天而起。
使出了这最后一剑的香茅子,终于觉得自己的气海平复下来。此刻香茅子的气海已经变了一番摸样,它不再是空荡荡的虚无荒原。
而是隐隐的,有一个雾团的影子。
这就是九阶抱朴境的征兆,通过这么一番大动静的折腾,香茅子终于到了炼气九阶抱朴境了。
此刻发泄过后,可她再也没力气了,双膝一软,撑着剑单膝跪在地上。
吞吞更直接,它小身子一倒,就趴在香茅子脚边,直接肚皮朝上的躺下了。
幸亏此刻子夜罡风已经吹过,不然她们两个这样子,恐怕要糟糕。
当香茅子那最后一剑冲天而起的时候,吞吞的暗雷也追着冲上了云霄。
这个时候,太玄峰最内围的归元书楼顶层,一个披散着头发的修士忽然张开了眼睛。他似乎感受了什么,侧着头往明鉴书阁的方向瞟了一眼,“这是什么剑意,怎么会有剑修在太玄峰晋级?”
可以这为修士的身份和尊位,自然不会去大惊小怪这种小事,他也只瞥了一眼,就重新闭上眼睛,继续自己打坐修行的状态中去了。
在瑶台峰的迎宾阁前,有好大一片宽阔的水池,别称金鳞池,那里面养了百十来条珍惜的金龙鲤。
就在刚才那池塘忽然如同煮开了一样,无数金色的大鲤鱼翻了花的在水里折腾,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不少往外蹦,都蹦到了水池外面的石子路上。
瑶台峰自然有人轮值,忙把蹦出来的鲤鱼都捡了起来,丢回到水池当中。这些轮值弟子却感应不到什么,只是奇怪,“这些金龙鲤到底怎么了,今晚怎么这么异常?”
“可千万别出事,马上就要掌门人寿诞大典了,还等着它们化形撑场面呢!这些祖宗到底怎么了,上次这么折腾,还是魂寰青泷长老的那条龙宠带来的压力,让它们这般不安啊。”
而在落华峰后山的桃花林,有一个青衣人正闲散的躺在一根桃树枝上喝酒。他一只脚踩在桃树枝上,另外一只脚晃来晃去,不断的踢在金角铁鳞蛟的头上。
那金角铁鳞蛟是多凶残的灵兽,可在这人面前却乖得小猫一样,盘成一团,任他踢来踢去,再不敢动一下。
这青衣人本来捏着一个巴掌大的葫芦往嘴巴里送酒,却忽然停了下来。眼神微微转动,看向了太玄峰方向,喃喃自语道,“奇怪哉,这股神识如此荏弱,可剑意倒还有几分火候啊。太玄峰还有这种人才?”
而在此时,还有一个白衣少年刚刚到达剑州边缘,他因为功法修习的缘故,往往都是白天修习打坐,晚上骑驴赶路。
此刻他正坐在一头全身漆黑而四只蹄子雪白的小毛驴上,一面仰头看天,一面喃喃自语,“这么多天,再也没了千星共振。师父这下可失算了,要不我趁早回去算了,省的被人笑话。还狗屁五千年不出世呢,我可不能让人知道,忒丢人了。”
他正念念碎的唠叨着,忽然察觉头顶的星光有变,似乎有什么东西直扑群星而去,又似乎一闪而过。倘若旁人,多半会觉得是自己眼花了。可这白衣少年却仿佛看呆了一样,他不敢置信的说,“这什么情况,白星现世,贼星侵月。这怎么可能?!”
——狐狸有话——
汪汪汪,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