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茅子最近心情略微好了点。
吞吞依然是踪迹皆无,不过焦虑似乎能够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步变得可以忍耐和适应起来。另外一点就是在拔除邪气方面,香茅子有了重大的突破。
上次一元剑术突破后,香茅子回到了太玄峰,继续开始了每日雷打不动的修行。闵苒默许了连陆凡生都来太玄峰明鋆书阁蹭地方的行径。
日常修行,他继续给香茅子在拔除邪气方面增加任务。
香茅子已经可以百分之百成功分辨邪气,并从植物中把它们慢慢的拔除出来了。
至于在人的身上试手,还暂时没有这个机会。以昆仑资源之丰富,也不能随时找几个被邪气入侵的修士来给香茅子练手。
不过闵苒认真看过她为植物和灵兽拔除邪气的手法,很肯定的认为她可以出师了,去完成她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任务了。
小胖听说了香茅子要去北境那边给明鋆拔除邪气,连忙也贡献了自家的灵酒,让她带着出去给人品鉴。
香茅子苦练了这么久,就是记挂着要帮明鋆真人拔除他体内的邪气,并对他亲口说一声谢谢而已。所以她提前了两天给明鋆发了通灵纸鹤,告诉他自己将要过去的时间和目的。并按时出发了。
明鋆此时所处之地,乃是北境七郡的鸣石剑郡,距离上次台断的黔楼剑郡不算远。
此刻,明鋆正在宥轩坊市的素徽茶楼的二楼雅座等着香茅子。他提前就到了,点了一壶云雾灵茶独自饮着,内心颇为不平静。
这些天,他在练功的时候,隐隐察觉了某些奇怪的感受,经络中似乎隐隐有点不对的地方。当他每日勤练功夫的时候,灵力在经络中运转,总有一些微妙的损失。这种损失并不很明显,倘若大意一点,就完全可以忽略过去。然而这种感受是能够日积月累的,明鋆自己总能察觉到这种异样的状态。
他也去给自己配置了一些丹药,服用过后时好时坏,似乎管用了点,又似乎并不明显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明鋆收到了一封奇怪的通闻灵鹤的传讯,一个自称辛夷的女修在上面问他,是否最近的修行有些梗阻之势态,如果有,就请他两日后到素徽茶楼的二楼雅座等着,她会过来帮他解决的。
明鋆非常的好奇,他身体不适的情形,也只是自己推测和根据征兆去调配了一些平复内息的灵药,这事他从未跟别人提起过,为何一个素未蒙面的女修,竟然会知晓这些呢。
可看对方传信的用词,似乎又不像是带着恶意的样子。带着这种好奇之心,明鋆来到了素徽酒楼,打算一探究竟。
明鋆日常就在鸣石剑郡的子砃剑坞,且距素徽酒楼不远,故而他先到了。一边喝茶一边等人。他并没有等很久,就见楼梯声响,小二引着一位穿黑衣执事服的女修走了上来。
明鋆的抬眼看着女修,看摸样大概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望舒执事服,倒显得有几分干净利落的样子。明鋆总觉得这女修有点面善,他快速的在脑子里回想,隐约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此人。
莫非这个女修,就是给她留言之人么?
明鋆果然没有想错,这女修看到他眼睛微微一亮,快步走上前来,抱拳施礼,“明鋆真人,辛夷有礼。”
明鋆见是这样一个女修,而且还是天峰内门弟子,虽然不知道她约自己是何用意,可心中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提防和排斥之意。他站起来笑着还礼,并伸手引香茅子入座,“辛夷仙子?明鋆有礼了,请!”
小二自是又拿了一套茶杯过来,然后就很有眼色的离开此地,将地方留给他们两个人。
两个人坐定之后,明鋆又为香茅子斟满一杯灵茶,寒暄道,“仙子从望舒过来?鸣石剑郡地处北域,倒是颇为偏颇,劳仙子辛苦了。”
香茅子老实的回答,“我还没有学会御剑飞行,是一路坐传送阵过来的。”
明鋆想了想,“那也折腾的很啊。蒙辛夷姑娘不弃,约在下至此闲谈。”他顿了顿又说,“本不该如此急切鲁莽,不过此事牵扯到我自身修为,也实在难以淡然处之,还望辛夷姑娘能为明鋆解惑。仙子又是怎么知道我体内灵气有些冲突呢?此事我并从未跟任何人说起过。”
香茅子知道这事不说清楚,恐怕难以让明鋆放心,“明鋆真人,你还记得当初在德崇药坊请望舒执事台断的时候,在场的有两名修士吗?”
这件事对明鋆来说,可谓是记忆犹新。虽然望舒台断的结果让他洗清了贩卖假货的嫌疑,可最后那一株碧婴柳桃却也因此成了废物,无法卖将出去了。对于他日后的机缘和计划都有所打乱了。
不过当日,他主要的精力都放在跟善游真人争执上面了,偶尔有一些不满也都是对着方忌说的。经过香茅子这么提醒,他在脑海中果然扫到了另外一个修士的影子,那是一个女修,从打进来就几乎没有说过话,仿佛是一抹安静而沉默的影子相似。故而他才印象不深。
此刻记忆被唤醒,那沉默恬淡的影子,就跟眼前的女修合二为一了。
明鋆惊讶的说,“哦,是你!你是台断那天的望舒执事之一。”
香茅子见他想起这个,连忙点头,“是我,而且后来我还因为一些任务,留在太玄峰帮忙。所以对碧婴柳桃的这桩任务,知道的比较清楚。”
香茅子今天本就不是来叙旧的,她看着明鋆直接的说,“明鋆师兄,当初一共三株碧婴柳桃,其中一株卖给了善游真人的剑坞,导致炼丹炉炸膛;而另外一株在太玄峰鉴定出被邪气入侵,不能售卖。你就没想过,自己当初情急之下,吃过的那株也会有问题吗?”
听到这位辛夷师妹说得如此直接,闵苒不由苦笑了两声,“既然师妹是望舒峰执事,而且又对此事有所了解,那我也就不瞒师妹了。怎么可能不怀疑,就算我体内灵脉和灵息一切正常,我都要怀疑那株碧婴会不会有问题。更何况师妹传来的灵鹤没有说错,最近我练功的时候,已经隐隐的察觉到体内的灵息进境不稳了。”
香茅子更直接的问,“那师兄就没想着去找人确认一下么?”
明鋆轻轻的摇头,没有说话。
“为什么?”香茅子不解,她在太玄峰固然没有片刻放松,可她也曾着急不已。闵苒当时还特意安慰她,“你那恩人都是筑基真人了,倘若真有不对,难道他不会去找丹修给自己诊治一二。虽然不见得能完全拔除,暂时压抑一段时间,却是没有问题的。你可不能欲速则不达了。”
明鋆苦笑着说,“师妹是四天峰的精英弟子,不会知道外门弟子的一些心酸的。”说起这点,香茅子就不服气了,她怎么就不知道外门弟子的苦楚?!她们赤焰剑坞不仅是外门剑坞,还是那种差点就要被拆去匾额的剑坞咧。
明鋆继续说,“我虽然也隐隐猜出了服用的那株碧婴柳桃不太对劲,可师妹知道,当初的情况我是不得已为之。遇到那种危急时刻,别说我不知道那碧婴有问题,就算重来一次,我知道了有能如何?!那种时候也只能先吃保命。”
香茅子点点头。
明鋆又说,“可这样,我体内多少就有邪气的种子了,尤其是在晋级时刻,恐怕会缠绵经络当中,很难拔除。虽然这些邪气不会轻易外泄,不发作的时候,也不会影响他人。可师妹,我不能让别人知道,一旦让人知道,大家都会因为嫌弃我,让我寸步难行的。那时候,我不仅买不到灵药,连自己做任务的机会,也不会再有了。”
“我只能等着时间到了,修为散尽而亡,恐怕再也没有一天这样平和的日子可以过了。所以,我不敢说。”
香茅子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可她并不是固化固执之人,略微忖度,就明白了明鋆的为难之处。她清了清嗓子,“师兄的为难之处我已经知晓了,放心,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师兄请看这个。”她说着就从自己的纳戒里拿出了好几种材料出来,有树枝、有骨头,还有植物花苞等物,放在桌子上。
明鋆不解的看着她,“这是?”
香茅子把这些材料推过去,很坦诚的说,“我跟着太玄峰明鉴书楼的闵苒师兄,学习了拔除邪气的手印和法决。这些就是我练习用的过的材料,当初它们体内都有邪气,不过经过我处理后,都已经没有了,我带来给师兄看看。”
明鋆心里一动。
香茅子继续说,“我拔除过各种材料,也在几个小灵兽身上试过,不过它们都是明鉴书阁的任务,做完了要还给人家,所以才没有带过来给师兄看。不过我确实没有给修士拔除过体内的邪气,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是可以的,不知道明鋆师兄愿不愿意相信我,让我为你拔除邪气呢?”
明鋆觉得简直有上百枚极品灵石从天而降,正好砸到他的头顶,“师妹说得这叫什么话,倘若能有师妹帮忙,那是明鉴三生有幸才是。拔除邪气的手决,听说只有昆仑某些峰头的长老才会,明鉴也曾想过要去求助于长老,奈何平生素未谋面,还没能找到帮忙接洽之人。没想到,竟能得到师妹的援手,实乃幸之啊。”
可是明鉴还有一个问题,“听说拔除邪气需要很长时间,师妹为何要帮我这么大一个忙,明鋆不解。”
香茅子见他问,就反问了一个问题,“明鋆师兄,其实在德崇药坊,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以前你曾经见过我的,而且,你还救国我。”
倘若是这样,就完全说得通了。可是明鋆自问也是修仙人,记忆力可比凡人好上太多了,然而任凭他在脑子里转来转去的搜刮过往的经历,就是死活想不到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位师妹,而且还救过她?!明鋆皱眉有摇头,这样的事情,自己不可能不记得啊。
香茅子看着明鋆师兄苦苦思索的样子,就慢悠悠的念了一段话出来,“有女,香茅子者。三尺九寸高,瘦小枯黑,眉清目朗。以一人之力斩杀噬人鼠一头,血战两头不敌。其志可取。”
伴随着这段话,明鋆的一段尘封的记忆被渐渐的打开了,当初他为了赚取门派积分,不得不去极西的偏远山村,探查荒兽作乱的真相。当他赶路到一个小山村的时候,却看到某个不大的小女孩,正手持菜刀跟半人高的噬人鼠搏命。那股不顾一切的拼杀意志打动了他,他记得自己还给了那个丫头一枚小小的玉简,让她去走升仙路。
不过明鋆记忆里的那个丫头,是一个黑皮不高,性情狠厉的乡村土妞。可眼前的则是肤白貌美,身材窈窕的一位上峰仙子。
这两者的差距,何止云泥之分!
明鋆不敢相认,他盯着香茅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直摇头,“不,不可能 ,你怎么会是……”
香茅子用力点头,“是我啊,我就是香茅子啊。当初还是你给了我那枚升仙令,然后我通过了升仙路,一路走上来的。我才有今天啊。”
明鋆攥着拳头,放在嘴边,露出了惊喜且不敢置信的笑容,这消息对明鋆的冲击未免有点大,“天道啊,你?!怎么会!师妹你怎么又改名叫做辛夷了?而且你居然还去了四天峰,这简直是个奇迹啊。”明鋆被震惊的有些语无伦次。
凡人乡村土妞和望舒女执事的之间的差距,恐怕比天渊之别都要大上几分,也难怪明鋆不敢相信。
香茅子就简单的说了几句,“当初您给了我那枚玉简,三个月后我就带着它走了升仙路。幸而得到了仙缘,被分到了云瑶小筑,后来又因为机缘巧合被带来了剑州。可这一切,所有的机缘、仙缘,都是真人您最初给了我的那枚玉简。没有它,就没有我的今天。”
说着,正式站起来,向着明鋆施以大礼。
明鋆连忙站起来扶住香茅子,“使不得,如今大家都是昆仑子弟,我当不起师妹大礼。”
香茅子摇头,“这一礼却不是为了升仙令,而是为了当初的净化符和清心丹。这两样东西,救了黄石镇上下数百人口,后来还去救了府城人口无数。”
明鋆说,“师妹如今也是修道之人,也应当知道净化符和清心丹于我们,乃是最最低阶和不值几何的东西。”
香茅子很坚持,“可它们确实救了我的家人、我的师长,难道这样的东西,还能用灵石来计算的么?”
明鋆看着她那一片赤子之心,不由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一时心头阴霾疑虑尽去。他拉着香茅子重新入座,“既然是这样结下的缘分,那我拔除邪气之事,当然要全权委托给师妹处置了。”
明鋆忽又笑道,“不过有件事得告诉师妹一声,其实那枚升仙令,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珍贵。当初我们去往各地边缘地段探查凶兽异化的子弟,都会伴随任务给十枚升仙令。这升仙令,其实主要是为了打点人间界那些王侯将官的。”
“虽然修士和人间界的凡人之间,有着绝对的竞争优势。不过有时候一个人在外面,做事却并不方便,有些需要调动人手的事情,倘若没有好处,就很难真的打动那些凡间王侯。故而门派才会给了我们这个,就算是任务道具吧。有了它,多少能跟那些权贵人家讲些条件的。”
香茅子听了,反而更加糊涂,“可,可当初师兄你给了我啊。”
明鋆就说,“门派做事想来周密,它不希望我们只为投机取巧而滥用升仙令,故而还有第二个选择。遇到了一些资质比较好,拥有灵根,性情又坚毅的凡间小童,也可以给他们升仙令。凡是能凭借升仙令走完升仙路的,门派就视同发现人才,额外奖励十个门派积分。”
香茅子听说还有门派积分,不由的“哇”的感喟了一声。
明鋆摊摊手说,“所以师妹那十个积分,我早就拿到手了。只不过当初升仙路联合多个门派,我并不清楚师妹去了哪里,也没有特意去查问过。”他顿了顿,“大道至简,缘灭缘起,不想当日随手一送,竟然应在了今日。”
这番感触,明鋆说得真心实意。
连香茅子都有所感悟了,倘若明鋆当初没有那么随手结下的善缘,恐怕今天他身染邪气之事,就要大费周章了。看来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这句话是不会错的。
做善事一定会有好报,那么作恶事呢?香茅子觉得要引以为戒,决不可为。
香茅子跟明鋆把话说开,就在这二楼雅座设下了临时的禁制。
香茅子开始为明鋆简单的诊断体内的邪气。她认真的按照以往的练习,将神识慢慢刺探如明鋆体内的经络当中。
拔除邪气有一个比较重要的环节,那就是彼此的信任,倘若被邪气侵袭的修士能够完全放开自己的心神和经络,任凭对方全部想起探查,那么进行拔除的难度就会下降很多。
然而邪气入体的修士要么羞于对人展示;要么已经被邪气影响,变得暴躁多疑,不肯开放神识和经络。这才会造成极大的人为阻碍,必须用修为等级的压制,才能为他们一点点拔除邪气,十分的麻烦和痛苦。
可明鋆现在一来染邪气时间不算长,心智依然清楚清爽。二来跟香茅子相认后,对这个小女修有了极大的信任,所以两个人探查和最初隔离邪气的处理,竟然比香茅子像得要快很多。
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全部搞定了。
这下连明鋆都更相信香茅子的水平了。
香茅子初次一试就获得成功,自己对拔除明鋆体内的邪气信心,又增多了一成。现在她的信心最低达到九成了。
接下来每隔十天,香茅子就要继续着手拔除一次,直到邪气完全被驱除干净为止。明鋆想着香茅子过来一次很麻烦,就打算直接过去长覃剑郡小住,也省得让小姑娘跑来跑去。
两个人计议已定,就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香茅子打算告辞的时候,忽然想起陆凡生的叮嘱,涨红了一张脸,从自己的纳戒里拿出好大一个黑色坛子出来。那坛子圆润可爱,倒有几分憨态可掬之意。
明鋆不解的看着香茅子。
香茅子终于磕磕巴巴的说完了自己的请求,“这,这是一坛灵酒,我们自己酿制的。请师兄尝尝。”
明鋆还奇怪呢,好好的怎么想起送灵酒来了,而且就算送,这位师妹也没必要把脸红成这般摸样吧。
香茅子继续说,“倘,倘若师兄吃完了觉得好,我再给师兄送也使得。不过请师兄帮个忙。”
“什么忙?”
“就是希望,你能在仙灵通闻上,帮忙说一下这个酒的感受和体验什么的。”香茅子终于把请求说了出来,可还有最后一句极其羞耻的请求,也是小胖子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要,要是好听的话才行。如果师兄不喜欢,就不用去说了。”
明鋆笑着答应了,“好啊!我回头就试试去。”
——狐狸有话——
哎呀,又晚了……汪汪汪!!!!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