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茅子走出藏锋洞的时候,整个人依然有些发虚,脸色也不算好看。不过她一贯比较能忍,此刻强撑着身体状若无事,倘若不与人动手,旁人倒是不容易发现她已经透支了体力。
她在里面消耗了有两个多时辰,不算快。但比在里面纠结个三天三夜才出来的人来说,却又不算长。
天应峰的轮值弟子笑眯眯的要求香茅子展示她采集的剑气。苏子越和晏暖也围过来,一起观看。
当香茅子展示那缕剑气的时候,晏暖神色不动,飞快的瞥了师兄一眼。苏子越虽然依然保持着笑容,可熟悉他的晏暖还是从中看出里一丝遗憾的意思 。
香茅子却什么都没有察觉,她此刻更担心自己在里面留的那抹剑气是不是惹了麻烦。她直愣愣的把剑气攥在手心里给大家展示,那弟子只瞥了一眼,就拿出玉玦进行核对。
结果他的表情却非常奇怪,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不断的瞅着香茅子手里的剑气,然后又不停的把神识刺探到玉玦中去。
弄得香茅子的内心七上八下的。
苏子越轻声的问,“怎么,可是有什么问题?”
那名弟子有些抓狂的挠头,似乎有什么搞不懂的样子,然后他挥挥手,“嗯,没事,你们可以走了。”看他的样子可不像是没事,不过既然这名弟子不肯说,苏子越也没有强求,直接御剑带着香茅子和晏暖离开了藏锋洞。
香茅子有些紧张,站在飞剑上的时候,依然脸色紧绷的扭头看着藏锋洞的平台。可苏子越飞剑的速度很快,只在数息之间,他们就远离了天应峰。晏暖飞在苏子越的后侧方,看见香茅子一直回头,便问她,“辛夷师妹还在瞅什么?”
香茅子担心的说,“晏暖师姐,刚刚那位师兄一直反复的查看玉玦,会不会是有什么问题?”
晏暖笑着打趣她,“别担心,这能有什么问题,说不定是你采集的那抹剑气特别厉害,他忙着去报备呢。”
***
昆仑,瑶台峰。
掌门人常驻的青玄宫外,一个青衫的弟子匆匆跑过来跟掌令大师姐尚织大师姐低声说了什么。
尚织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真的?”
那青衫弟子用力点头,“千真万确。最初天应峰轮值的记名弟子还弄错了,以为对方没有采集剑气出来。玉玦核对的剑气总数没有变化。后来那名弟子心中觉得不对,就把这条信息上报给了长老,长老听说是透明无色的剑气,进去检查了一圈,这才确认了。”
尚织好奇的追问,“知道是哪个峰头的弟子采走的么?”
那名青山弟子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他挤眉弄眼了半天,忍不住瘪瘪嘴说,“是落华峰!”
尚织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什么?这也太不要脸了!”
然后两个人一起看向青玄宫内殿的方向,心想这落华峰的人果然是占便宜没够啊!
在青玄宫的内殿,落华峰的峰主谢辞君正在跟掌门人端昇仙君进行密谈。
掌门人面前摆放着血魔丹碎片和一枚残缺符文指骨。
刚刚谢辞君已经把那在溪北剑郡发现十绝迷踪阵的事情说了一遍。
端昇仙君容颜清霍,眼神里仿佛凝集着通达的智慧之光。可那一头白发和身上隐隐传出的香气,却昭示他到了仙人天衰的境界了。不过端昇仙君本人似乎并不在意,而是捏着指骨恬淡的问,“既然是你发现的,说说你的看法。”
谢辞君沉吟了一下,“此事往小说,要么是有魔修潜入了昆仑境内,要不就是有人敢在昆仑内炼制魔纹,自取死路。可我却觉得,真正的情况,并非如此。”
端昇仙君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谢辞君,手指在座塌旁边慢慢的抬起又落下。
谢辞君沉声说,“师父,我最近把元炁大陆十二洲的边境都走了一遍,发现边境的结界似乎出现了问题。”
端昇仙居展眉看着他,“似乎?”
谢辞君说,“能去的地方,我都亲自去探过。但是有很多地方,短时间内没办法走遍。比如龙渊尽头,厌洲之南,还有白冰海之北这样的荒原地带,来不及去探一探。在大陆之上的凶兽爆发的地方,我都去摸过底,果然有结界松动的痕迹。虽然九大宗门都派人去填补了这些松动的痕迹,可大家填补的手法和方式却各有自己门派的风格,这样并非一体的填补,完全是掩耳盗铃。看似补全了,却并不稳固,一击即破。”
端昇仙君自然知道这件事,“开始我也想召集大家商议个章程出来。最好研究疏漏出在那里,统一修复。可说是九大宗门,却能生出几十股心思,到最后不过是各扫门前雪罢了。”
谢辞君垂下眼眸,当初端昇仙君甚至提议由昆仑出钱出力,把破损的结界进行修复,可其余八大宗门却不约而同的婉拒了。这究竟是碍于门派的颜面,还是另有别的什么心思,真不好说。
师徒二人想起当初那闹剧,竟然一时无言。
良久,谢辞君又说,“我总觉得,这些裂隙和封印的后面,应该有什么人在使黑手,可我实在想不到他们这么做的理由。一旦结界破碎,就是百万生灵涂炭,天下倾覆。可要说有什么魔修在元炁大陆扎根,却又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端昇仙君说,“既然做了,就一定有理由。将来你总会知道的,此事却不急。不过现在他们竟然把魔符画到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这事却不能不管了。”
谢辞君没有接端昇仙君这句话,他恳请道,“师父,我想重启十万书库,告诉昆仑子弟关于魔域的相关事宜。”
端昇仙君摇头拒绝了,“这件事当初是九大宗门盟誓,说好了只有当结界重新开启的时候才会对外公布。不然只会蛊惑人心,引发心魔作祟。”
谢辞君这件事已经跟端昇仙君探讨过几次,都被驳回了。他再一次坚持的请求,“师父,现在还说九大宗门盟誓有意思吗?当初盟誓的禺门,法门,通灵宗都在哪里?九万多年,一起契约的上古九门早都不存在了,你还死守着这个契约做什么?!我觉得倘若再不把魔域的事情告诉弟子们,恐怕就来不及了。”
对于这点端昇仙居无法认同,他挥手,“你也好歹是元婴圣君,这么危言耸听才不是正道修为。当初九位元祖化尽一身的修为,力保元炁大陆十万年结界不散。而且封存魔域之说,也是九位元祖的法旨,这事没得商量!”
谢辞君不服,“那倘若有人违背了呢?”
端昇仙君抬了抬皓白的长眉,“谁?”
谢辞君往西一指,“昊天殿,魔域魔纹那些东西,在他们门内根本不是秘密,连扶摇那小子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端昇仙君无奈至极,“昊天殿是为了问天入道,所以才会不加封印。可他们这十万年,鲜少有人入世,也算保守了这个秘密。”
谢辞君连连摇头,“不,师父。能搞出现在这种场面的人,一定不会是什么散兵游勇。十二洲的结界都有松动的迹象,这后面定有极大的阴谋!此事不容小觑。”
端昇仙君还是觉得谢辞君有些过于危言耸听,不过他不欲继续跟谢辞君进行口舌之争,“那依你之见,我们应该如何?”
谢辞君说,“首先在昆仑内部开放十万书库,让大家多少了解魔域和魔修,针对魔修进行剑阵方面的练习。其次并派出弟子监管十二洲边境之地,寻找魔修的蛛丝马迹 ,维系边境结界。最后,利用刚刚我发现的阵符,顺藤摸瓜找到幕后的真凶。”
端昇仙君直接说,“先说说怎么顺藤摸瓜。”显然对于前两种的提议,他并不接受。
谢辞君又急切的说了句,“师父!”
端昇仙君斜着眼睛,“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让尚织进来了。那丫头刚刚在门口探头了好几次了。”
谢辞君知道这是师父明确拒绝的意思,今天再争的结果,就是他被撵出去。
他只能先说符阵的事情,“我想了又想,都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要在昆仑境内去弄一个魔纹结界出来,这简直是在自取死路。想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趁着您瞒天寿诞前来的宾客,因为一些不得已的缘故,必须在昆仑境内施展邪法。要么,就是咱们门派内部,出了内鬼。”
对于这种推论,端昇仙君没有异议,“那些下来,你想怎么办?”
谢辞君微微一笑,“既然他们自作聪明,我们不如将计就计了。”
***
南山剑坞,宗主卧居的密室内。
风头正旺的南山剑坞的宗主南尊礼,头脸和脊背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血痕,他此刻匍匐在地,宛如一条被呵斥训诫的狗子。
“你算什么东西,如今也敢背着主公和公子搞事?”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黑衣人,厉声喝问道。
南尊礼对着这个黑衣人毕恭毕敬,甚至连脸上的伤口都不敢摸一下,“属下怎么敢背叛宗主和公子,神侍真是误会我了。”
那被称为神侍的人尖声喝问,“误会你?那我问你,三个月过去了,公子交给你的任务你完成了吗?让你去打压其他器修剑坞,兼并收拢其他的宗门,你统统没有做,反而整天巴结符王白家的人。怎么,你想背叛主公吗?”
南尊礼匍匐在地上,一直非常紧张,唯恐是这群银面具发现察觉了什么,可当他听完这个银面具的喝问之后,内心却忽然松弛了下来。
他接连在地上叩头,诚恳万分的说,“启禀神侍,我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公子的吩咐,之所以跟符王白家交好,也是为了更好的完成公子的任务……”
啪!
南尊礼话没有说完,那银面具就忽然挥出了一鞭子,那鞭子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的,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仿佛就是一根极其普通的鞭子而已,可当它抽到了南尊礼的身上,却能无视他身上的极品防护衣服,瞬间抽出一条血痕出来。
南尊礼的双手用力攥紧,发出了一声低吼,显然这鞭子让他吃尽了苦头。他浑身颤抖的在抵抗鞭子带来的苦楚。
那银色面具之人冷冷的说,“不要耍这些小聪明,你心里盘算的念头,你知道、我知道、公子更知道。公子的手段,你可是见过的,呵呵。”
听到这话,南尊礼在地上显然想起了什么,他颤抖得更厉害了,甚至比刚才被鞭子抽打更加惊恐不安。
银色面具似乎很满意这番话带来的效果,“你今日之风光荣耀,都是公子所赐。可公子能赐给你,就能都拿走。如果你敢别有私心,坏了公子的大计,那么别说你,就算你整个南山剑坞上下满门八百口人,也不过是一夕之间就灰飞烟灭的事情!这话,你该知道不是吓唬你。”
南尊礼匍匐在地上,甚至不敢抬头。
那人又交代,“公子对你最近的任务非常不满,不过既然你巴结上了白家,那么可以利用他们的势,去挑拨其他的剑坞相互倾轧。希望这次,你不要让公子失望!”
南尊礼连忙叩首,“我这次一定不会出错的。白家那边,您看要不要插入一些探子进去?”
银色面具的鞭子又一次重重抽打在南尊礼的背脊之上,这一次的力气比刚刚还要重上三分,“不要自作主张!!!!白家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足够了!”
南尊礼连忙说,“是,是!”
那人见教训的差不多了,又给了南尊礼一个甜枣,“南山宗主,公子也让我转告你,你家南十五这几个月的功法可是突飞猛进,有了你上次进贡的那些肉芽,南十五已经成功突破了骨炼第一关,成为魔灵使者了。”
南尊礼抬头,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神色,“多谢公子,多谢尊侍,这,这简直太好了。”他忍不住擦擦眼角的泪水,真心实意的感激着,“南十五这第二条命,都是公子给的,公子才是他的重生再造之父母啊!”
那银色面具傲慢的说,“这算什么,不过是区区魔灵使者而已。这小子要是能继续修炼将来说不定还能成为魔都神侍呢,那才是大造化。”
南尊礼感激的说,“还是要靠公子和神侍大人的提拔才是。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我见见不成材的十五啊?”
银色面具的声音忽然又沉了下去,“你急什么?现在是公子行动的关键时机,而且昆仑到处都是道修,你是怕死的不够快吗?再说你死了,整个南山剑坞自然跟着你陪葬,也不过是多了一些肉芽而已。可是你要是耽误了公子的大事,就算把你抽魂炼骨,也百死莫赎!”
南尊礼连忙顿首,果断的“啪啪”抽了自己两记响亮的耳光,“是属下愚钝蒙昧了,再也不敢了!”
那银色面具有狠狠的恐吓了南尊礼一通,这才终于在一团黑雾之中隐去了身形,消失在密道之中。
当银色面具的侍者离开了南尊礼的密室,他慢慢的站起来,手指一动,凝聚出大量灵水冲洗着自己的身体。
南尊礼的全身都被灵水浸湿了,头发黏在他的脖颈和头脸之上,血水慢慢的流淌了下来。直到这个时候,他的表情才变得狰狞起来,“哼,都以为自己才是巨象,而我只是任人宰割的蝼蚁,是不是?!”
呵呵,蝼蚁如果长出毒牙,也能啃死野象呢。
——狐狸有话——
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