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音剑郡,清露北苑。
梁昭带着香茅子来到这里,想找一位马姓的修士购买五行鸟羽,这种鸟羽的数量稀少,大部分坊市中都是高价求购者多,而罕有出售者。梁昭曾经也是在剑州打听过一番,才在马姓修士的手中购买过少量的锦羽。
当他们两个走进清露北苑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两位正在院子里等人了。一个身穿白色银杉,神采飞扬,另外一个青衣素服,沉稳端方,正是庄天瑞和他的师兄云修。
庄天瑞看见他们进来,就笑着跟香茅子打招呼,“辛夷师妹,好巧!”
香茅子立刻还礼,“庄师兄好,云师兄好。”上次在瑶台峰青玄宫门口,她曾经偶遇过庄天瑞,那时庄天瑞就把云修向香茅子介绍过。庄天瑞的眼神微微在香茅子头顶上略微停留。一枚小巧别致的木兰花苞的发饰,正稳稳的插在她头顶的发辫根部,那也是她头上唯一的发饰。
见小丫头肯把自己送的礼物戴在身上,庄天瑞就微微一笑,却是流光溢彩铺满了眉宇眼梢,仿佛点亮了整个庭院。
梁昭看见他们熟络的招呼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辛夷师妹居然也跟庄天瑞熟识,不过转念一想,落华峰的弟子跟魂寰的少掌门认识也是情理之中。
直到这个时候,庄天瑞才懒洋洋的跟梁昭随意的招呼了声,“呦,梁二,好巧。”
梁昭看见庄天瑞,本能就有些不耐烦,此刻又被庄天瑞这么随意的招呼,更是心头肝火往上直冲。他没有搭理庄天瑞,反而转头跟香茅子说,“辛夷师妹以后识人还需谨慎些,某些浪荡子弟勿要搭理才好。”
香茅子虽然很承梁昭的情,他这陪着自己跑了大半天,把配置灵墨的材料配齐了七七八八。可听到他当面鄙薄庄天瑞,却立刻正色说,“梁师兄在说谁?庄师兄可不是浪荡子弟。”
梁昭见她还为庄天瑞辩驳,更是觉得她被蒙蔽了,“辛师妹你可知道,这位庄师兄在昆仑剑州认下的师姐师妹没有一万,恐怕也凑了八千。难道这还不算浪荡浮夸?”
香茅子不解的看着梁昭,认真的追问,“师姐师妹多,那也只能说是广结善缘吧。浪荡不是指行为不检,恣意妄为的意思么。庄师兄可有对我昆仑女弟子有哪些违礼冒犯之处?”
“呃,啊。”梁昭张了张嘴,却没有接上这个话题,他本来对庄天瑞有了一个固有的印象,认为他风流成性,而且素行不良。可今天被辛夷师妹这么当面认真的追问,却忽然发现这位云霓公子虽然花名在外,可真正能指摘的地方并不多。
总不能直接说某人有钱,特别喜欢追着女修送礼,送礼多了就是错的。
哪怕梁昭自己亲耳听到、亲眼所见的,庄天瑞也不过就是纨绔败家,花心不端。他遇到女修士总上前主动搭讪,并毫不吝啬的向女修们赠送各种小法器和灵器首饰,手笔之大无出其右。可除此之外,却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诸如滥情、好色的恶劣行径。
梁昭在脑中迅速翻检庄天瑞的恶行,却发现没有几样能说得出口的。当初容枚跟他闲聊的时候,曾经说过这位师姑家的庄师兄素行顽劣,怙恶不悛,还列举了好多例子。比如他曾经仗势欺人,在某地坊市里用灵石砸人 ,把原本属于别人的机缘抢到了自己手里;还有他在魂寰仗着自己是少主,就为所欲为,口花花的调戏其他长老家的后辈女修,还曾经当街对为了给师父治病求药的女修口出狂言,让对方成为自己的婢女,才肯予以灵丹施救。
当初这些事例在容枚断断续续的描述里,很自然的让梁昭感受到庄天瑞人品卑劣,行为不端,于是就逐渐产生了抵触和不屑的印象。可今天当梁昭想把这些事情告诉香茅子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了。
在坊市仗势欺人,夺取了那些穷苦修士的机缘固然可恶,然而坊市里的东西本来就是价高者得,砸灵石又不是强抢。纵然是当初庄天瑞口气嚣张,摆出老子天下灵石第一多的伧俗嘴脸,恐怕也不能说他这是多么卑劣的行径。
而口花花调戏长老家的后辈女修,似乎也没有什么下文后续,譬如真的对后辈女修做了什么不端的事情。至于对当街女修的的羞辱,顶多算是趁火打劫、见死不救,纵然品行不端,可算不上是罪大恶极……
所以梁昭张嘴“啊”了半天,看着香茅子清澄的眸子,却没办法说下去了。
奇怪,他当初是怎么认定庄天瑞就是那么卑劣可鄙之人的呢。
“喂,梁二,你今天怎么会跟辛夷师妹凑到一起了,你亲亲的容枚师妹呢?”庄天瑞轻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梁昭再次确定,自己莫名讨厌庄天瑞不是没有原因的,纵然庄天瑞这句话没有什么问题,可听到梁昭的耳朵中,却不由让他心生了几分抵触的情绪。
“我偶遇辛夷师妹,来陪她找些配置灵墨的材料。”
“你不用陪着容枚?她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么。”庄天瑞又问了一次。
每次听到庄天瑞说起容枚的名字,梁昭内心都会滋生几分烦躁的情绪,他压抑着自己的暴躁说,“容枚师妹收到星御仙君的传讯,他们师门有事,这几天都在外面处理宗门庶务。”
“梁二,你多久没有回正一道门好好看看了?”庄天瑞忽然说。
梁昭楞了一下,本能的解释,“我修行遇到了瓶颈而出门历练,此事经禀明师父和师门的长老了。”梁昭的意思是自己出门是经过了报备的,无需被师门记挂,也不用一直惦记师门。
庄天瑞摆摆手,“我没问你这个,我是说,就算你出门在外游历,也该对师门里的事情上上心。”
梁昭听不懂,他看着庄天瑞的神情有点迷茫。
庄天瑞看着他略有的神色,嘴角轻轻扯了扯,露出一个略微嘲讽的笑容,“我说,梁二。你除了对容枚上心,能不能多关注一下正经事啊。”
梁昭这次可不答应了,他凭什么一次次被这个纨绔羞辱,“庄天瑞,你别总是这样阴阳怪气的,我跟容枚师妹之间可是清清白白,你不要胡乱攀附,玷污女修的清名。不然我跟你不客气了。”
庄天瑞转头看着梁昭,“冰清仙子的雅号盛传十二洲,在天下拥趸者无数,我可不敢说她的是非。你说我污蔑容枚,我可不认。”顿了顿,他又古怪的笑了一下,看着梁昭,“我倒是好奇,将来万一有人真的跟容枚宣布婚讯,那可有些糟糕了。”
“什么糟糕?”
“就冰清仙子那么多追随者、爱慕者,无论她嫁给谁,恐怕都被拿出来放大检视。而且啊,弄不好还会成为全民的公敌连累师门。”
梁昭不同意,“怎会有你说得这般夸张。”
庄天瑞见他听不进去,就不再强求,“我刚刚说你要关注师门里的正经事,是有关王彭之死。正一有个筑基修士死在了昆仑,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梁昭自然知道,他点点头。
然后庄天瑞又问,“那王彭之死被昆仑台断之后,你们正一到底是怎么看的?”
这件事并不好说。
王彭被魂寰的天工腰带爆体,可天工腰带的操纵者却是昆仑外门的一位小女修。最初正一决定要在昆仑给自家弟子讨回公道,可后来王彭却被定夺成他与旁人合谋夺宝,属于咎由自取。故而,正一道门上下觉得此事异常丢脸,整体讳莫如深,并不多言。
梁昭本来就在外面游历,对此事知道的不多。后来也从师兄弟处打听了一二,听到了也都是些只言片语。
梁昭回复庄天瑞,“这件事自有长老们定夺,而且已有定论,我又何须妄谈。”
“妄谈?你觉得这么大的事情,咱们在这里讨论讨论,算是妄谈?”庄天瑞的讥讽之意越来越明显了。
“此事牵扯到咱们三大门派,且已有定论。难道你还要继续讨论甚至引发门派矛盾不成?”梁昭驳道,“既然长老们已经做出了决断,我等弟子只要遵照执行就好。”
庄天瑞“呵呵”笑了一声,“所以只要长老们有了决断,你就不用再多管了对么?这就好比大家都在云舟上,由长老们进行掌舵,所以哪怕他们把这艘云舟撞向浮峰,你也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对么?”
梁昭本能的想反驳此事,可他看着庄天瑞略带讥讽的笑容不知从何说起。而且在庄天瑞的笑容之下,似乎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悲伤的味道。梁昭想要再细细感知一番,而马姓修士这时则从外面赶了回来。
大家就住口不提此事。
庄天瑞出面,用重金把这位马姓修士的五行灵羽全部一扫而空,还又预付了小笔灵石,跟他预定了一批的灵羽。
然而他不容分说的把一部分灵羽给了香茅子,“东西就是拿来用的,既然师妹有正用,那就不算浪费。”
香茅子实在推脱不得,只能道谢后收下。
几个人一起往外走去,庄天瑞又叮嘱梁昭,“梁二,你是正一这代最为杰出的弟子,你真的要好好想想王彭这件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场的人除了你,我们都说不出来。但正一的精英弟子发生这样的事情,难道只是因为误交匪类被人蛊惑么,这背后,就没有一些其他的缘故?”
梁昭总觉得庄天瑞意有所指,“能有什么缘故?”
庄天瑞则说,“王彭又不是我们魂寰的人,你问我?那个在青玄宫因为魂誓咒而爆体的马泽山才是魂寰弟子,我和师兄就要是把他的事情搞清楚。他到底跟谁下的魂誓咒、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魂寰还有没有其他的一样的弟子。”
梁昭听在耳朵里,心里的滋味不太好受。
原来这样一个看起来诸事不问的纨绔,居然比自己想得更多,似乎做得也更多。这还是第一次,梁昭觉得庄天瑞跟自己齐名四大公子,是有些道理的。
梁昭点点头,“我也会去探查一番的。”
庄天瑞却叮嘱他,“随便你,不过这件事,你一定要低调保密。记住了,千万不要跟外人说。”他伸出食指往前点点,“外人,记住了。”
梁昭继续点头,他有一种莫名的想法,庄天瑞这个外人似乎专门暗示着谁。可他为什么不明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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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华峰,后山桃林山谷。
吞吞盘踞在山谷高出的石头上,面前的众多小弟们都噤若寒蝉,它们都收敛着自己的气息。
前几天方忌带着黑衣执事们把剩下的流云龙麒兽都弄走了。吞吞无法阻拦他们,可它却觉得自己上了个大当!
那些龙麒兽明明都是交换回来的。当初那些龙麒兽,吞吞可交给对方一枚?卵,就放在龙麒兽中间的平台空地上。现在执事们把龙麒兽都弄走了,那么它的黑红花纹?卵呢?哪有这种骗人的事情!吞吞生气了。
吞吞在石头上站起来,身形变大,然后昂头向天发出“嗷吼吼吼”的一连串长啸。
无论小弟们的灵智高低,却都收到了一条清晰无比的指令——找到巴掌大的黑红花纹的?卵,然后把它弄回来!
——狐狸有话——
今年应该不会再有外出了吧……大概……每次外出,都觉得精力被消耗一空,血槽和精力条全部清空。终于在上班前写完更新了,昨晚实在没写出来,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