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西南屿,昆仑驻地。
尚织带着自己那队师弟师妹们在忙着坎字位的阵盘布置。他们现在处的位置是一片平整的空地,周围都是黑色的大石块,这种黑色的石块应该是千万年前地火喷涌冷却后,凝聚成的岩石。要布置防御阵符,当然要挑选一块最平整的地方设置了,不过在他们周围,却有不少半人高的黑色大石块散乱的矗立在其中。这些黑色的石块久经风化,在上面布满了粗糙龟裂的裂痕纹理。
在尚织的队伍中,有位女弟子季晓秋就太不喜欢大家都挤在一起的样子。所以当尚织讲解布阵要领的时候,她就站在靠后的位置偷偷躲懒。她好奇的四下打量着龙渊的情况,却在大家右侧的黑色大石块缝隙中,看到了一抹红色的反光。
季晓秋看了一眼尚织大师姐和同门,加大家都在认真的布置阵盘,她就悄悄的往那大石块处靠了靠。走进了几步,看得更加清楚。在这枚巨石的缝隙中,嵌着半个拳头大小的红色晶石,晶石里还有隐约的金色丝纹,更显得炫目溢彩。
季晓秋在来之前,特意去书楼借阅了好多诸如《龙渊宝典》、《龙渊海珍宝图文典籍》之类的书目。
这块通体红色,内含金色纹理的晶石应该就是珍宝图文里说的龙血金精石,乃是极品材料之一。在图文里有记载,上次拍卖会中,只有鸡蛋那么大一块,就被评为玄级极品材料,以数万极品灵石的价格被拍出。倘若这枚也是龙血金精石,而且品质看来也非常的好,个头几乎是那枚记载的三倍,它的价值肯定要比那块高出许多!
龙渊,果然处处是机缘!
想到这里,季晓秋忍不住抽出自己的长剑,悄悄的戳向巨石的缝隙。
她轻轻捅了两下,却没有戳动。这枚金精石仿佛是深深嵌入到巨石缝隙中去了。季晓秋不禁有些心急,就越发用力起来。这么一折腾,动静可就有些大了。
尚织正好已经布置完了阵符,连聚灵阵也一并铺设完毕。她抬起头看向季晓秋的方向,忍不住问,“季师妹,你在做什么呢?”
季晓秋跟尚织的关系还算不错,她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坚持的说,“大师姐,我在这里面似乎看到了一枚龙血金精石。”
尚织本来觉得她这么做,有点主次不分。可尚织也知道龙血金精石的价值,更何况周围几个师弟妹都已经围绕了过去,“真的吗,小秋你的运气这么好啊?”
“快快快,让我看看。”
还有的人性子急躁,“还用剑戳什么啊,干脆把这破石头劈开不就得了!”
大家都七嘴八舌的催促季晓秋,尚织见状也就干脆停下来,等他们先劈开石头再说吧,反正也不差这么一会。这些弟子们要是不把这片土地都捡完宝,估计是没心认真干活的。
季晓秋开始还有写不好意思,可后来见尚织师姐都停下手等着她了,就鼓足勇气,抽出自己的灵剑,御起剑决,狠狠用力的向下斩开!
昆仑剑修的剑气和剑意是经得起考验的。当季晓秋的追风剑重重落下的时候,那枚半人高的巨石果然顺着裂隙直接被破开成两半。
大家不由欢呼起来。
可他们的呼声还没有消褪,数道红光骤然从被劈开的巨石缝隙中腾空而起,一道道浓郁的火灵气直扑季晓秋面门而来。
季晓秋身上还有临出门前,宗门统一为大家佩戴的高阶极品防护法器,那枚清心白凤玉佩瞬间发出了强烈的白光。
当第一道、第二道红光袭击到季晓秋的时候,高阶法器白凤玉佩全然帮助季晓秋遮挡了它们的攻击。可是那红光还有第三道、第四道,甚至更多。
别的弟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尚织的佩剑已经带着剑意直接斩了过去,在尚织的攻击下,那红光中的两道被她斩落到地上。可终究还有最后一道红光击破了极品防护法器的灵罩,喷到了季晓秋的右脸颊上。
季晓秋惨叫一声,瞬时开始满地打滚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其他弟子也已经反映过来,纷纷拿起灵剑,捏着剑决迎向那些红光。
叮叮当当,宛如惊风骤雨。
这一组以尚织大师姐为阵眼的战队已经跟那些红光战斗在一起。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来得及看见那些红光所在,居然是一群通体红色,半尺长短,头上顶着一圈宛如狰狞头套的红色蜥蜴。
这群红色蜥蜴能有上千只,此刻分别从不同的石头缝隙中分别爬了出来。它们的攻击手段并不高明,只是单纯的喷着火炎。
可这群红蜥蜴的数量实在太多,而且它们的速度非常快,在很多弟子的眼中,它们就是一道红色的灵光一闪即逝。
幸亏在来之前,大家已经熟练了伏龙阵法,靠着阵法相互保护团结互助,才能让这些红色的毒蜥蜴无隙可乘。在尚织师姐的带领和快速反击之下,第二小队强行压制了红色蜥蜴群的攻击。
等到苏子越和方忌赶来援助的时候,这群数量巨大的红色小蜥蜴已经尽数被消灭干净了。唯一的伤员,就是捂着脸剧痛难抑的季晓秋。苏子越低头看了看那红色蜥蜴的尸体,沉声说,“是毒火灵蜥。”这种蜥蜴多半潜伏在有地火的地方,而且数量稀少,是炼制火系丹药的上好材料。但是被毒火灵蜥的炎火喷伤了却比较麻烦,它炎火里面有浓郁的火毒,很难拔除。
此刻季晓秋的整个有脸和右颈全部肿胀紫红,里面灌满了黑紫色的脓液。
任文锦师姐是子鼎峰的掌令大师姐,季晓秋交给她处置是最为恰当的,任大师姐带着季晓秋下去处理这棘手的伤口。
尚织则向大家交代了刚刚季晓秋的所作所为和劈斩巨石引出的毒火灵蜥情况。
在听完尚织大师姐的描述后,众人并没有责怪季晓秋,反而露出了一种庆幸的表情。倘若没有季晓秋这么一闹,当猎龙团布置完营地的防护大阵之后,这块区域就会被划为整个防护阵之内的区域。那么这些毒火灵蜥从一开始就会潜伏在防护阵内部。
经历了十余天的云舟颠簸,此刻大家都是又累又乏,平日里不喜欢睡觉的人,估计在今天搭建好大阵之后,也会搭建帐篷休息一番。如果夜半时分,这上千条毒火灵蜥再发动攻击,那么损失和受伤的就不会是季晓秋一个人了。
通常这些剧毒的灵兽不会出现在这么表层的地方,倘若是在地火余脉中探险,大家当然会提防起上百倍的精神。但是在这样靠近海滨又开阔的地方,谁能先到还有上千条地火灵犀在此生活呢?!
苏子越立刻要求所有人排查防护阵内的缝隙,对于驻地内所有缝隙,孔洞,都要逐一用灌水、吹风、点火的方式进行驱逐,然后用五行生土决将其填充扎实。
这里是龙渊,是无法用常理揣测的龙渊!
再小心也不为过。
刚刚季晓秋那件事,就是给他们敲响了极大的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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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昆仑龙渊驻地上百里的海面上,飘浮着一艘漆黑的飞艇。
这飞艇通体黑色,无帆无蓬,倒像是一只没翅没尾的黑色怪鱼。飞艇里面用了大量的空间叠文,倒是比外面看起来大上了许多,居然分了上下两层,并若干小的隔间。
在上层的大厅之中,容与穿着一身黑色银纹的锦袍,坐在居中的椅子上,而身穿堇色侍女服的紫羽就垂首站在他的身边,安静而温婉。在紫羽神色,有一个周身披着暗红色斗篷,带着银色面具的的人沉默的站立着。虽然他一语不发,可从他的身上,却不断的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妖邪之气,让人心惊。
此刻在容与对面,坐着一位须发洁白的飞鸟纹修士袍老者,这个老者的身上散发这元婴圣君的威压,神情颇有些倨傲,他正在质疑容与,“少宫主,你这说不走就不走了,又是为何?”
容与淡淡的说,“我们这一路都跟着昆仑的鲲舟前行,马上就要抵达龙渊,他们想必也要找一处宿地扎营。我们不妨在这海上等待半日,待昆仑选定了驻地之后,我们再寻地方落脚。依着我的意思,我们的宿地既不能距离昆仑太远,不便行动;可也不能太近,以免打草惊蛇。最好是距离他们百里之内的地方,才是最佳的宿地。”
那飞鸟纹圣君不满的说,“昆仑那边不过是一群金丹期的小修士,我们这里光元婴圣君就超过了十位。何必在意他们的安排?!此地灵气污浊让人躁郁,倘若少宫主你没有别的意见,我们现在就可以冲过去,把昆仑那群娃娃兵如切瓜砍菜一般杀个干净。早杀光,早利索,也可以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知少宫主意下如何?”
容与轻轻抬了抬眼皮,“郄光圣君,您在来之前,想必大宫主已经吩咐,我是此行的主事之人了吧?”
郄光圣君顿了一顿,眼神微微眯起,“老夫也是为了公子着想。”
容与柔声说,“不劳郄光圣君费心,此行我另有安排。等到需要诸位圣君出手的时候,容与也不吝托请,到时候还望诸位圣君长老们勿要推辞了。”
郄光圣君阴测测的说,“少宫主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可你这做事还要多思量一下才好。不要到最后算尽机关,却落个两头空空啊。我等是奉大宫主之令来协助公子,但公子倘若因此就把我等当成筑基期那些仆役随从之流,呼来喝去,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可也未见得可行。”
容与露出一个诚恳的微笑,他生得略带几分阴柔之气,可这忽然一笑,却仿佛三月的春花绽放,满堂生辉,“容与怎么敢使役几位前辈,不过是相邀前辈助晚辈一臂之力而已。想必几位大能看在大宫主的面上,也必不与小子为难。”
郄光圣君蔑视的看着容与,“你懂得分寸就好。”
容与笑而不答。他张开左手,掌心向上,五只张开。
容与的手指素白修长,仿若纯白无暇的玉石雕刻而成。而此刻在他的掌心,却趴着一只小小的半透明的蝴蝶。
郄光圣君一看到那半透明的蝴蝶,忽然神色大变,“咒蝶,咒蝶怎么会在你这里?!”
容与没有回答他,也没见他如何动作,只是略微凝聚了一团火灵力在掌心处,慢慢烘烤着那透明的蝴蝶。蝴蝶就颤颤巍巍的开始颤抖起来,一丝红色的斑点纹理,悄悄的出现在它的翅膀之上。
而郄光圣君此刻却忽然浑身颤抖,他骤然撕开自己的衣服,在它的胸口,一个拳头大的红色猩红的嘴唇已经开始啃食周边的皮肉了。
郄光圣君此刻再也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姿态,他惨呼着满地打滚,毫无廉耻的脱光衣服在地上攀爬着。他苦苦对容与哀求,“公子,公子是我该死,我希濂之大错特错,以后为公子马首是瞻。求公子高抬贵手,不要跟我这个老废物计较了!”
郄光圣君甚至毫不顾忌的伸手抱住容与的靴子,用额头在上面拼命的蹭着,比那饿了半个月的赖狗还更加不堪。
容与略施小惩,掌心一翻,那透明的蝴蝶就不知道被他收到哪里去了。他站了起来,温柔体贴的扶起了郄光圣君,还回头示意了一下。
紫羽立刻躬身捡起被郄光圣君抛下的外袍,低头交给公子,全程维持着垂头不语的状态。
容与亲昵的展开衣服给郄光圣君披在身上,含笑说,“我就知道,诸位乃是大宫主的心腹肱骨之臣,定然不会有负大宫主的拖请。那容与就在此先行谢过了。”
以郄光圣君为首的几位圣君,已经全然没有了刚刚倨傲的神色,他们匆匆向容与行礼后,扶着几乎不能站直的郄光圣君,宛如丧家之犬的逃离了大厅。
一时间,大厅里只有容与、紫羽还有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披着斗篷的人。
见大厅无人,紫羽才恨声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公子对他们也太客气了些。”
容与不在意的摆摆手,“已经是被言咒控制的废人了,你跟他们计较什么。对了,麟之血你准备好了么?”
紫羽立刻正色说,“婢子已经从魂寰的衡微圣君处兑了来。现在就给您么?”
容与说,“你先收好,此物说不定对我们大有用处。”
紫羽立刻应是。
容与又随口问道,“你这次去见衡微圣君,他就没说点别的,这个人总是喜欢吹嘘一番,却不知道无意中会透露多少信息。”
紫羽听了,终于莞尔一笑,“有的。婢子这次去见衡微圣君,他自己得意的说,如今他是少数几个要跟随枢机仙君来昆仑的圣君,还说,枢机仙君看重他,更甚于魂寰掌门四维圣君。并,并且还说……”
容与轻声问,“并且还什么?”
紫羽想了想,才说,“衡微圣君还说,倘若他早能得到枢机仙君的青目和支持,如今魂寰的掌门,可不一定是谁当呢。可是公子,你说这位衡微圣君把这种鬼话,跟我一个小小婢女可说什么呢?我没敢回话,只是给他磕了个头,就走了。”
容与鄙夷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哼,这世上元婴圣君成千上万,可要说真能突破大关隘有望化神的,却不超过十个人。而这十个人里,排在第一个的,就是昆仑落华峰的那位谢辞君,魂寰的庄四维也应该在前五之列。至于这位衡微圣君么?”
他顿了顿,“就算我化神了,他都没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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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在距离龙渊尚有数百里的高空云层之上,一艘通体金黄,上面全是蟠龙鸱纹的宝船,金光万丈的向西南方飞去。
那宝船高达数丈、长达数十丈,宏大巍峨通身气派,从头到尾写满了两个无形的大字——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