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的情形变得越发诡异起来。
在深夜里,大片的飞鸟夜惊,它们鸣叫着群起飞舞,在月色下宛如大片的乌云,从岛内深处往外迁飞。
最开始,还只是普通的灵鸟,到了后面,甚至连一些带有元天灵慧的顶级灵禽,也都争相从龙渊深处往外围飞舞。
在龙渊深处,一定发生了极为恐怖的异变。
而且这种异变甚至威胁到了灵禽们的生存,它们才会背弃自己的习性,连夜往外飞逃。
所有看到这种诡异情形的修士,自然本能的会选择撤离,越快越好。
也许正是因为大家都选择了跟随飞鸟逃逸的方向,这才导致了狭路相逢。
原本被里世界空间裂隙,分别抛开的三队人马,居然在瀑布上方的湍流附近相逢了。
“我的元天灵兽!”
“共,生,玉,盘。”
冯劳通和吴唯仁隔着湍急的河流,看到了吞吞和共生玉盘,两个人的双眸都变得赤红起来,忍不住发出了低吼。
这一刻,冯劳通和吴唯仁的嫉恨,已经到达了巅峰。
吴唯仁脑子中最大的想法,就是杀人夺宝。他目睹着已经变身的吞吞,更是恨得齿缝中都渗出一丝血味来。
龙渊一行,吴唯仁可谓雄心万丈,问自家老祖显世仙君要了十位元婴高手为伴,就想踩着昆仑名扬天下。
可恨昆仑纪律严明,严防死守,之前的行程中,让他没有什么可乘之机。而昆仑的猎龙计划,也因为散修们的种种干扰,而迟迟不能成功。
吴唯仁本打算在昆仑猎龙的时候,指使自家的元婴高手去冒名作乱,然后由他出手最终伏击所谓的亚种金龙。
到时候,在仙门百家面前。
昆仑精英弟子无功而返,垂头丧气。
而他,四海地最杰出的当代首席精英,吴唯仁,吴公子却可以当面呈上自己的贺礼——金龙亚种。
昆仑弟子做不到的事情,吴唯仁公子做到了。
请问诸君,当今世上最为杰出的仙门弟子,舍吴公子唯仁,还有谁敢争锋?!
这才是吴唯仁一直以来脑中畅想的伟岸未来。
至于得罪昆仑之事,吴唯仁却并不怕的。他身后有显世仙君这个大靠山,更何况他虽然踩了昆仑的颜面,可归根到底,还是来送礼的。
你们昆仑弟子自己做不到,我四海地的少君英才做到了,还送上门,昆仑又要奈何?
难道要跟我们四海地翻脸吗?
昆仑难道要把自家道门之先的脸面都扔到地上么?!
吴唯仁当初聆听显世仙君指示的时候,已经一并把这种可能算计到了。
显世仙君当时就曾宽慰过吴唯仁,“不怕昆仑闹,就怕昆仑不闹。吾等仙君早就留下了后手,一旦昆仑熬不住脸面被落,要跟你对决,尽管去!”
“倒时候不用你下场,自然有其他宗门弟子提出宗门生死斗,一局一灵脉。看他昆仑到底敢不敢接!”
吴唯仁那时候就知道,不是自家显世仙君一个人在谋算昆仑,还有其他几位仙君联手,也都准备趁机发难,重新瓜分昆仑的灵脉。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哪里去找?!
后面有几位化神仙君给自己撑腰,而从此天下扬名的却是自己!
吴唯仁在前往龙渊这一路,都觉得自己在做梦,梦里都要笑醒。
然而,可恶!
昆仑磨磨蹭蹭的,瞻前顾后的维护自己的名声。
假模假样的还要护佑那些暗中咒骂他们的散修,这种伪善道德君子的样子,真的险些没把吴唯仁给恶心死。
做张做智的演给谁看呢?!
吴唯仁恨不得冲上去掐住昆仑弟子的脖子——傻不傻啊,人家都把你们当免费的护卫嘲讽戏弄了,管他们生死呢。直接用这群傻子当诱饵,抓金龙亚种才是正经的啊!
可他不能,还必须要蛰伏在散修队伍中,静待时机。
就这样,吴唯仁带着自己的部属,跟着散修队伍一路潜行,虽然也多多少少捡了一些难得一见的天地宝材。但他吴唯仁差这么点东西么?
他可是四海地的少君啊。
眼瞅着满口仁义道德的昆仑,被散修们架到了道德的柴堆上,注定无功而返。
吴唯仁不肯再跟着昆仑那群傻子浪费时间,他跟着冯劳通脱离了昆仑队伍,龙渊处处有奇珍,就算没有金龙亚种,也有其他的亚龙珍种,先弄到手再说。
跟着昆仑那群二傻子,怕是真的竹篮打水。
接下来,吴唯仁带着部属就发现了元天灵兽的踪迹。
那个在元炁大陆断绝数万年,几乎已经成为传说的元天灵兽!
在看到那只金色幼崽的一瞬,吴唯仁立刻认定,这是命中注定的机缘,是天道赐予他的机缘。
对方是一群最高不过金丹的中阶修士,甚至还有刚刚引气入体的孩童!这是来郊游,还是来送死的?
不过这对吴唯仁却是好消息,他们几乎都是元婴高手。相比对方的荏弱,他们必胜无疑。
本以为是伸出手指就可以碾死对方的事情。
可没想到,看起来只有筑基的小丫头,居然斩杀了自己这边的刃牙圣君,甚至连婴灵都没有逃出,被那只金色的元天灵兽直接吞了。
而自己和其余的部属,更是猝不及防被卷入了无尽的幻境当中。
简直莫名其妙。
谁特么会让区区金丹期的弟子,带着宗门半神器满世界跑?
魂寰!
庄天瑞!!
吴唯仁的后槽牙来回摩擦。
到了此刻,他自然是知道那个看起来不怎样的纨绔子弟,居然是大名鼎鼎的魂寰鸾凰。而这位元炁大陆无人不知的多宝公子,居然真的把带有法则之力的天阶法器带了出来,甚至暗算了他们这边。
如今,他身边就只剩了一位冯长老。其余那几位元婴部属,全都踪迹皆无。
更让吴唯仁暗中惊心的是,这位冯长老似乎对自己生出了些许不臣之心。
是的,吴唯仁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冯劳通对他态度的变化。
吴唯仁此人贪婪自私,媚上欺下,浅薄恶毒,几乎没什么好的品性。但他在察言观色上,却有着常人不及的敏锐。
当冯劳通在九渊幻境里对他开始冷淡的时候,吴唯仁就已经察觉到对方的异常。
可他并没有更好的制衡冯劳通的办法,冯劳通是四海地的客座长老,领命于显世仙君,却并非他冯家的家臣属下,更非仆役。
就算吴唯仁要跟冯劳通翻脸,他也需要回到四海地去告状,让显世仙君狠狠折辱此人。在龙渊中,尤其是只有他们两人之时,还不是翻脸的好时机。
这才从幻境逃命之后,吴唯仁都没有再叫苦叫累,死命咬牙跟着冯劳通的缘故。
可惜吴唯仁也只是察觉到了冯劳通的嫌弃,还不知道对方正打算让他去送死。
从最初天下扬名的美梦,到如今“忍辱偷生”的煎熬。
吴唯仁百思不得,自己怎么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哪怕就在刚刚月夜林中休憩之时,吴唯仁还是反复在琢磨,到底自己是怎么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想来想去,吴唯仁觉得是两个人害他沦落到此。
第一个人,就是魂寰庄天瑞,此僚那个什么鬼幻境太过坑人,自己部属的大半,都是被那个法则幻境给坑杀了。
可除了庄天瑞,吴唯仁最恨的人,则是那个小女修!
就是那个杀了刃牙,破坏了他们围堵金色元天灵兽幼崽的女修,就是她!
倘若最初没有那女修的捣乱,那只小小的金色元天灵兽幼崽,就不会趁机脱离自己这边的包围圈;
而若非那女修不知道用了什么邪魔功法,暗算了刃牙圣君,甚至让刃牙连元婴都被元天灵兽吃掉,导致大家错愕震惊,一时失察。
那么凭借自己这边的人手,什么魂寰至宝、什么法则幻境,对方根本没有机会逃过这群元婴圣君的神识,也无法施展。
都怪那名古怪女修,才导致自己这边被困幻境。
这还不算,在竹海幻境中,吴唯仁更是亲眼看到了那女修居然试图跟那只元天灵兽结契!
结契啊!
这是他吴唯仁的仙缘,却被这个贱人给抢了!
吴唯仁心中的怨毒,从那时到现在,就再也没能平息过。
魂寰少君,古怪女修,就是这两个人坏了他吴唯仁的机缘,乃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细细论起来,要是他恨庄天瑞有八分,那么恨那古怪女修,却有十成!
如今与仇人狭路相逢,吴唯仁真正恨得牙龈出血,定要手刃此贱婢,以平心头之怒。
尤其是当吴唯仁看到了吞吞如今这种通体耀眼金色,头生双角,背覆双翼的巨龙形态。
吴唯仁已经断定,这只元天灵兽,正是元兽中的超阶极品灵兽——元天巨龙!
元天巨龙啊!!!
那个只存在各种典籍传说中的元灵之兽,天道的宠儿。
吴唯仁乃是四海地出身,四海地的修士旁的不算精通,可对于各种秘宝、灵药、灵兽的坊市传说,那真是耳熟能详、层出不穷。
当然,其中不乏夸大和虚构的成分。几乎跟凡人界的话本杂弹,也没什么区别。
正统宗门修士,有着自家系统的宗门传承打底,自然不会相信那些特别夸张的传说,顶多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互相散心。
可吴唯仁却把四海地那些夸张的玉简和传言,都当成了真的。
譬如说,什么得元天巨龙契约者,可直接晋级元婴后期,且寿命比旁的修士长出一倍不止;
还有的传说里说,每逢月圆之夜,元天巨龙就会褪下一枚鳞片。凭借这枚鳞片入药,任何属性的灵药——伤药、补气、神识、拓展灵脉、晋级等等,炼制成功率均为十成,且灵药品性可达超阶极品;
更有甚者,吴唯仁听说只要取得元天巨龙灵脉真血,就可以瞬间突破原有境界,直接提升一境……
这些传说简直荒诞谬误,它们说描绘的结果,都是无需修行和心境,单凭外物之力,就可以得到天道恩赐,获取修为和长生。
但凡对修真本源有过略微考究的修士,都不会相信这种荒谬可笑的传言。
但,吴唯仁信。
不止相信,还确信无疑。
元天巨龙啊,他的机缘,他的长生不老,他的一步跨入巅峰的机缘——没了,都没了。
“冯叔,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吴唯仁掏出了火羽白凖扇捏在手里,表情痛苦而狰狞,浑身杀意腾腾。
殊不知他这个提议,跟冯劳通却是不谋而合。
冯劳通也看到了那只金光灿烂的巨龙,还有它身上盘踞的白色玉盘。
共生玉盘。
跟吴唯仁的浅薄无知不同,冯劳通如今看到了共生玉盘上显露了古怪血色兽纹,几乎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这只巨大的白色玉盘,就是昔年通灵宗忽然消失的宗门至宝。
元天灵兽固然难得一见,可跟顶级宗门的至宝比起来,却太过单薄了。
这两者比较起来,就好比让一个孩童选择:你是要面前一大把特别香甜的糖果呢,还是那边一箱子冷冰冰的极品灵石呢?
吴唯仁眼前只有所谓的元天灵兽,他却完全不知道那个玉盘的价值。
共生玉盘,又岂非是区区一个元天灵兽,哪怕是元兽中的元天巨龙可比的。
别说一个元天巨龙,就算给冯劳通一百条元天巨龙,一千条元天巨龙,他也还是要选择共生玉盘。
宗门至宝,从来不是简单的一件超品灵器。
这一点,粗鄙无知的吴唯仁是不会知道的。
就好比魂寰的百层灵霄塔,它乃是魂寰的宗门至宝,甚至成为元炁大陆最大的武斗和炼器交易之所。
但百层灵霄塔的核心,却是玉台之上的塔尖部分。
在那座塔尖的核心里,不仅有魂寰所有炼器的秘闻核心,更是收纳了数十万中不同的灵火灵炎的种子,更把魂寰真正炼器的核心法则,通通铭刻在里面。
这才是魂寰宗门至宝的含义,哪怕今天魂寰被人攻破,但只要百层灵霄塔的核心尚在,只要给魂寰足够多的时间,那么早晚有一天,魂寰会再次以超级宗门的姿态,重现修真界。
正一的竖一碑、昆仑的剑冢都是这种层次的宗门核心。
它才是一个宗门真正的传承,真正的精神内核。
而失去了宗门镇派至宝的仙宗,无论曾经有多么辉煌,终归会慢慢的步入衰退消亡。
冯劳通不是吴唯仁那种短视之人,他甚至比普通的宗门长老更明白,所谓宗门至宝真正的含义——传承和精神。
所以对于共生玉盘,他势在必得。
冯劳通快速的打量了周围的情况,三个小辈而已。
真乃天道助他。
冯劳通在那一刻,就下定决心,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
但凡把共生玉盘的消息泄露出去,别说凭借他冯劳通,就算换成是如今声势煊赫的显世仙君,也绝对无法全身而退。
共生玉盘背后蕴含的利益太大了。
这是一个能传承十万年,造就堪比昆仑这种超级仙宗的镇派灵器。
没有任何人能真正谋化下它。
更何况,这么多年,所谓九大仙门里的“御古门”和“司灵门”还在因为昔日通灵宗的传承,打得不可开交,甚至断绝往来。
这两大仙门,才是正统的通灵宗传承后裔。但凡露出一丝风声,御古门和司灵门的数十万弟子,都会蜂拥而上,跟自己来个不死不休。
要想谋下这共生玉盘,首先就要做到纹丝不漏。
此地的活口,一个也不能留下。
故而,当吴唯仁主动提出要杀香茅子泄愤夺宝时,冯劳通不仅没有反对,还立刻给出了主意,“公子所言甚是,这三者当中,那黑衣女修甚为古怪,似乎要强行结契元天灵兽。而另外两人在为其护法。”
吴唯仁点头,他自然也看得见。
冯劳通低声说,“吾可一击偷袭,先取那华袍男子性命,然后再取那紫衣女子性命。最后我们一起击毙那黑衣女子,定当全功。”
吴唯仁有点奇怪,“为何不直接先去杀那黑衣女修?”
冯劳通自然有他的道理,“凭我的观气之术,这三人中,以那华服男子修为最高,紫衣女修次之,而黑衣女修最次。”
“公子还记得么,当初在密林之中,那黑衣女修的修为就飘忽不定,居然能偷袭刃牙成功。她身上定然有所藏匿修为的东西。如今只有我们二人,为防其走脱逃逸,定要先杀那两个人,一击必中。”
“再针对那古怪的小丫头,定然让她无处可逃。”
吴唯仁一听之下,也没能察觉到这里面的安排有什么不妥当之处,连连点头称是。
冯劳通却又说,“声东击西,等下我出手击杀那男女修士之时,还需公子助我一臂之力。”
吴唯仁不解,“我,我能帮冯叔什么?我这功夫不成啊。”如今帮手全无,吴唯仁颇有自知之明。
冯劳通却说,“公子莫慌,我只怕那女修狡诈脱逃,不能留下她。而且倘若万一她已经结契成功,还需用搜魂之法,强行灭魂除印,好让公子再度跟那元天灵兽结契。所以请公子一会用火羽白凖扇偷袭那女修,拖住她一个回合,让其无可逃逸。”
这番话说得实在是贴心。
已经结契的灵兽,确实可以被人以灭魂除印的方式单方面解除契约,同时进行二次契约。
只不过这种解除方式需要彻底转移原生契主的魂印,同时对灵兽也有极大的伤害,往往寿命和契合度都会大打折扣。
甚至有极大的可能性,结契失败,让灵兽和宿主同时魂飞魄散而亡。
可吴唯仁哪里还管这些,听到自己还有可能二次结契,更觉得冯劳通处处为自己着想。原本以为飞走的鸭子,又重新落在盘子上。
他立刻满口应承,“冯叔果然算无遗策,难怪我家显世老祖会特意请你相随护法。此番没有冯叔,我怕是一无所获。”
“冯叔放心,待我回去之后,定然把冯叔的功绩一丝不落的呈给老祖,替冯叔求下那法则机缘。”
吴唯仁这番说辞也是别有用心,表面上看是再次感谢承诺。实际上,又何尝不是提醒冯劳通,他背后乃是有大靠山之人,敦促对方为自己倾力卖命呢。
冯劳通谢了吴唯仁一句,两个人彼此虚伪至极的来回一番。
却也同时做好准备,准备见机动手。
吴唯仁攥紧白凖扇,眼睛死死盯着香茅子,恨意滔天。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香茅子身上,自然也就没看到冯劳通眼眸中的狠厉一闪而过。
冯劳通刚刚的安排,几乎全是在骗吴唯仁,甚至故意在诱导他去送死。
……
……
冯劳通之所以要先去偷袭云修,乃是因为他认出了香茅子斩落共生玉盘时的剑招上,有劫雷之意。
这让冯劳通瞬间就忌惮起来。
凭借冯劳通的元婴神识,居然看不透香茅子此刻的境界。
通常来说,高阶修士对于低阶修士的修为,都会通过神识或者威压感知到一二。境界差距越大,感知的就越清楚。
当然,这种感知的准确性也不是绝对的。
有的修士会专门修炼藏匿修为境界的功法,来麻痹对手;
也有的修士会佩戴遮掩混淆境界的灵器宝器,让感知的人得到错误洞察。
这世上总有一些气息古怪的手段,可以遮掩混淆旁人的感知。只不过无论是哪种办法,在元炁大陆都算得上稀缺资源。
不是寻常人可以得到的。
最初在密林狭路上,冯劳通以为那小小女修只不过是区区筑基大圆满。
像这种修为的低阶修士,他们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就能将其碾死。
可偏偏就是这个古怪的小丫头,居然能跟刃牙对剑。甚至在刃牙白剑毁损的情况下,硬碰硬的斩破了刃牙的本体。
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仿佛让人看到了一只普通灵兔撕碎了凶猛坚实的壘龙兽。
比这更让人吃惊的,是当时冯劳通就没能看清这古怪女修的境界,她似元婴而非元婴,似金丹有非金丹。
莫非是魔修?
可偏偏她的剑意浩然犀利,充满了昆仑剑修那执着的恶臭之味。
昆仑女修又怎么可能让人看不透境界,甚至能越境斩杀元婴高手?
无论是哪种隐藏境界的手段,只要两个修士动手后,真正的修为就无法藏匿,定会透过功法和神识暴露出来。
偏偏这个女修所有呈现出来的气息和神识,都是错乱不堪的。
凭借气息感应,她似乎是金丹中阶;可感知的神识和剑意,又能与元婴境界的刃牙不分上下。
甚至于她的剑招,既有昆仑的杀气,却也带着一点古怪蛮荒的煞意。
这种宛如大杂烩一样的古怪纷繁的修为,连他们四海地的散修都是闻所未闻。
再加上如今看到香茅子带有劫雷蕴意的剑决,他立刻决定推吴唯仁上去送死,自己则有把握一举除去那两名男女修士。
到时候显世仙君彻查吴唯仁的死因,就归结不到他冯劳通的身上,而他却可以趁乱取宝,完美的藏匿起自己的踪迹。
等以后自己借共生玉盘参悟了法则之力,一跃成为化神仙君,开宗立派后,就再也无所畏惧了。
这才是冯劳通真正的谋算。
随着冯劳通一声令下,他那根青绿竹杖直插云修的后心。
与此同时,吴唯仁操持着火羽白凖扇,也狠狠的扑向香茅子。
本以为是必杀之击的杀招,却在一开始就落空了。
冯劳通那根竹杖从背后偷袭云修,以他元婴大圆满的境界,云修根本无可规避,必死无疑。
万幸的是,云修把九渊阴阳图背负在后背,没有收入纳戒当中。
冯劳通的竹杖直接戳在了九渊阴阳图之上。
哪怕没有刻意的催动,凭借九渊阴阳图本身的半神器防御,那根竹杖也直接被反弹了回去。
这下却是直接暴露了冯劳通和吴唯仁的行踪。
颜令甄只觉得眼角一花,本能的用手中灵剑反击竹杖,虽然没有打中,却也给了云修一个辅助防护的机会。
趁此瞬间,双方都看清了对方的容貌。
颜令甄脱口而出,“怎么是你们?”
昔日冯劳通和吴唯仁等人混迹在散修队伍中。
作为小队长之一的颜令甄,虽然极为不耻散修们自私贪婪的嘴脸,却也依然把跟随昆仑的数百名散修都存心记了一下。
这种刻意的记忆并非是颜令甄发现了什么异常,只不过作为曦和峰的掌令大师姐,她本能的要对来往的随行人员保有印象,以防万一。
尤其是吴唯仁这一路桀骜自负的嘴脸,让颜令甄格外的厌恶嫌弃,可以说印象颇深。
此刻再见,却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
而吴唯仁听见颜令甄的呼喝,再看到她嫌弃鄙薄的目光,也才认出这个换了衣服,周身狼狈紫衣女修,竟然是昔日高高在上的昆仑精英弟子。
双方意外的认出彼此,也并没有缓解任何敌意。
吴唯仁手中的白凖扇不断解开封印,对准香茅子的方向缓缓鼓动起来。
颜令甄无暇思考,就直接御剑飞扑吴唯仁,直取他的面门而去。
这一招,乃是颜令甄舍命相救之举,她虽然没能认出白凖扇的威力,可随着白凖扇封印的解开,一股股澎湃而炎热的气旋在空气中隐约升腾而起。
这是吴唯仁在驱动白凖扇中的炎系法则之力。
颜令甄乃是昆仑杰出的嫡传弟子,自然判断出这种威压的凶残,绝对不能等待对方完全释放封印之力,必先取对方之自救,打断威胁再说。
可她没想到的是,任凭她御剑切入到吴唯仁的身侧,对方却完全没有收回解除封印的手势,而是更加疯狂的在释放封印。
在吴唯仁的前方,隐隐的一道火系炎龙卷隐隐呈现了出来。
这并非吴唯仁收势不及,而是他本就跟冯劳通商议妥当,由他释放白凖扇的法则之力,而冯劳通自会为他护法,万无一失。
所以明明看到了颜令甄双手持剑,疾飞而来。
吴唯仁却并没有做任何抵挡的动作。
直到,颜令甄冷冷的剑刃划伤他的脖颈,鲜血喷洒而出。
吴唯仁才惊觉不对,高呼一声,“冯叔,救我!”
……
……
冯劳通却仿佛充耳不闻,手印变换。
瞬间竹杖中分出了数根尖刺藤蔓,四面八方像云修裹夹而去。
亏了云修身上又重新佩好各种高阶防御灵器,各种五彩灵光绽放。
碰!
砰砰!
那些价值数千极品灵石的高阶防御灵器,瞬间破碎了几枚。
云修想也不想,又从纳戒中取出了至少十枚高阶防御护罩,瞬间激活。
碰!
尖刺藤蔓又缠绕击破了一枚。
云修心电急转,已经踩着灵剑在半空中飞快遁逃。
可他的修为是扎扎实实的金丹大圆满,跟冯劳通直接差了一个大境界。云修又不像香茅子,通身的古怪难以描述,跟远超自己修为的高阶修士动手,却也能意外找到生机。
云修只能凭借自己的身法勉强躲避,最多再加上各种防御类法宝硬抗。
这样被动的逃避,又能抵抗多少时间呢?纵然云修的纳戒里还有上百枚防护类灵宝,也难拖过一炷香的时间。
云修几次想要展开背后的九渊阴阳图。
然而此刻冯劳通全神贯注盯着他一个人,但凡云修刚刚抬手要触摸背后的卷轴,那带着血腥之气的尖刺藤蔓,已经从四面八方对他进行围追。
云修连喘息的时间都快抽不出来了,根本无暇展开身后的九渊阴阳图。
这种完全被压制的状态,别说反击,连求生的可能都没有。
这,才是真正的境界差别。
像香茅子对战刃牙的那种情况,说出去没有修士会相信的。
“住手!你再动手,我就杀了此僚!”颜令甄厉声高呼。
此时,颜令甄已经站到了吴唯仁的身后,灵剑压住吴唯仁后心。
吴唯仁呆若木鸡,连手指都不敢动弹,他脖颈处的鲜血汩汩留下,显然伤口不浅。幸亏颜令甄为了以他为人质,没有划伤吴唯仁的动脉和喉管。
可即便如此,这般血液横流,也几乎吓破了吴唯仁的肝胆。
吴唯仁万万没想到,这和刚刚说的不一样啊。
——冯叔,冯劳通,咋不回来救老子,反而追着那男修不断追击!
——是,你是刚刚没有留心这边么?
——咱们可是说好的!
——狗贼,你特么算计老子!!
吴唯仁心里已经快要骂街了,可身体却僵直得一动不敢动。
在听到了颜令甄的呼喝以后,吴唯仁甚至暗中松了口气:这娘们要把自己当人质,那就好,那就好,不会一下子杀了自己的。
虽然吴唯仁也担心对方提出的条件,冯劳通不会干脆的答应,但总归不会立刻被杀,还是让他有一种侥幸的心里
然而出乎颜令甄和吴唯仁意料的是,冯劳通就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手中藤蔓反而加紧攻向云修,丝毫不顾忌吴唯仁的生死。
颜令甄眉头皱起。
她还记得当初在龙渊密林那段路程,这个神态桀骜嚣张的人是在队伍正中的,周围若干散修都在围绕着他,显然以他为尊。
按照当时他们的坐卧行令,被她控制的这个人明显应该是被保护的对象,而其余的人应该是家族长老或者部属一流。
可如今,为何那长老会弃自家少主于不顾?
颜令甄的剑尖往前轻轻一送,“你让那人停下,不然我就杀了你!”
吴唯仁颤声应承,“有话好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颜令甄看着半空中的云修,又被击破了两枚防护灵宝,急道,“你再废话试试!”说完剑尖直接送了半寸进入吴唯仁后心。
吴唯仁感受到自己后心刺痛,顾不得脖颈处的伤痛,扯开喉咙高喊,“冯叔,救命,停下,先停下。”
他那破锣一样的惨叫,在夜空中如夜枭一般刺耳。
可冯劳通丝毫不理。
吴唯仁感觉到后心冰冷的利刃又在往深里扎,更加疯狂的惨叫,“冯叔,快停下,先听听他们怎么说,救我啊!”
冯劳通手上的攻势不减反增,而云修则在又一枚灵宝破碎之后,终于取出一根通体火系灵力的长鞭,随手甩出。
火光肆意的长鞭跟带刺的藤蔓狠狠撞在一起,火系长鞭对于木系藤蔓有天然的五行克制之力,这一次的击打让云修从藤蔓的包围里冲了出来,微微缓解了致命的逼迫。
而吴唯仁这里则颤声跟颜令甄商量,“仙子,你你你看,我,我说了不算。这狗贼他不听我的。”
不用吴唯仁说,颜令甄已然看出了端倪,对方这是完全不顾自家少主的生死。
心念神转之下,颜令甄果断的说,“你且收了扇子,重新封印。我自然暂留你一条狗命。”
在刚刚那几句话的时间里,隐约的火龙卷逐渐成型,三丈有余的炎系火龙在湍急的水面上发出了炙热的光芒。
颜令甄虽然不能清楚的感知到这道火龙卷中的法则之力,却也觉得不对,它的威压太过凶残,绝对不能让它被释放出来。
瞅着被自己辖制的这人猥琐胆小,颜令甄果断想利用他性格上的软弱,让其收回火龙,封印那古怪的白色羽毛扇。
一旦释放了火龙卷,怕是无人能抵挡它的凶残。
吴唯仁满口答应,“是,是仙子,我照办,你,求你饶我狗命。”
说着,吴唯仁手指微动,火龙卷缓缓的转动,左右摇摆。
吴唯仁说,“仙子,我这就收势,你不要着急。”
他手指勾住白凖扇的手柄,尾指回勾,拇指下压。
轰!
白凖扇猛的往下一翻。
而火龙卷骤然脱开束缚,直奔香茅子和吞吞而去。
吴唯仁用力往前一扑,整个人大头朝下的往河流中砸去。
“贼子,尔敢!”颜令甄怒叱。
吴唯仁为人怕死贪功,猥琐浅薄,但却并不十分愚蠢,相反,在算计得失上,他恐怕比很多人都要精明。
当颜令甄三番两次以胁迫自己为由喝止冯劳通的时候,吴唯仁就意识到,冯劳通刚刚都是骗自己的。
这厮背主了!
可如今,他的生身性命都悬在人手,自己被算计了也没有办法,只能尽可能的裝怂讨饶,暗中寻找生路。
冯劳通那老狗贼,是绝对不会来救自己的。说不定,他也看上了元天巨龙。
瞬间,吴唯仁就想通了所有的关卡——自己和冯劳通孤身在龙渊,此处却有元天巨龙这种传说中的灵兽,而靠山显世老祖宗远在万里之外。
傻子才会忠心不二,杀人夺宝正是首选。
先不说这身后贱人到底会不会放过自己,怕是冯老狗就绝对不会留下自己活口。
既然如此,老子还管你们水火滔天?!
拼了!
吴唯仁果断放出炎龙卷,然后纵身入水求活路。
这是吴唯仁能想到的唯一可能脱身的办法。
至于脱身后,只有他一个人,而身上除了白凖扇和三色佩剑外,几乎再无什么法宝灵器,又如何能在龙渊活下去,如何能回到元炁大陆这些事。
吴唯仁无暇细想,也顾不上了。
当听到颜令甄勒令他收起炎龙卷之时,他就意识到,这是他手中最大的底牌和法宝。
嘴上答应的乖巧,手上却反其道而行之,直接释放了炎龙卷出去。
要按照吴唯仁的本心,最好这道带有法则之力的炎龙卷直接缠到冯老狗那背主的东西身上才好。
可是他被颜令甄胁迫,没办法自己调用炎龙卷。
释放的时机只有一次,他干脆直接松脱放开白凖扇,然后曲身入水。
……
……
随着最后的禁制被释放,火龙卷瞬间膨胀了一倍有余,裹夹着寂灭的炎系法则之力,冲向了香茅子和吞吞。
颜令甄全神贯注的提防着吴唯仁,眼瞅着那厮瞬间作乱。
怒叱一声,剑光乍现。
吴唯仁的头部已经触碰到了水面。
可他却看见自己身后仿佛下起了一场瓢泼的血雨。
“你该死!”颜令甄怒吼。
纵然吴唯仁千算万算,可他的身法实在太过垃圾。
当发现吴唯仁裹乱作祟的同时,颜令甄毫不迟疑,手起剑落。
其身不正,举措不当;
其行不正,步履必邪;
其心不正,神倾而害!
剑光一闪,伴随着剑气,吴唯仁从下至上,被整整齐齐劈成了左右两截。
而这种整齐又利落的招式,正是昆仑起手剑中的破祟式。
昆仑剑修入门第一件事,就是把昆仑起手剑的十三招剑决反复练熟,连做梦都不会错出半分。
在刚刚,眼瞅着卑鄙反复的小人要遁水逃脱,而颜令甄手中的灵剑乃是云修翻找的备用灵剑,并非她自己的本命雲蔚剑,无法如臂指使,凌空以剑决操作。
本能反应之下,颜令甄就自然而然的用了昆仑起手剑追杀。
直接把吴唯仁切成了干脆整齐的两片。
任其堕入了水中,被湍流冲刷滚落崖下。
……
……
在万里之外的昆仑瑶台峰上,周遭纷繁吵杂。
一个被收纳在乾坤戒中的小小玉人,发出了轻微的破裂之声。
可惜此处太过吵闹,各种神识威压乱飞。
自然没人能察觉到乾坤戒中有什么东西破碎掉了。
倘若仔细端详,就会发现这个玉人的面容居然跟刚刚死去的吴唯仁有八成相似。
而玉人破碎的裂痕,更是跟方才吴唯仁身上的伤口,毫无差别。
那裂痕狭长整齐,犀利中透着隐隐不屈的刚烈之意。
不用什么太过高深的鉴证,也很容易认出这道裂痕带有昆仑剑意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