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徐师话音落地,云瑶小筑本次考核的第一个绩优诞生了。
吞吞被徐师从迷阵中放了出来,圆头圆脑的它直接扑到香茅子的怀中。香茅子能感受到吞吞的开心跟傲娇,一副我是不是特别好,求表扬的得瑟和期待。
香茅子大力揉搓着吞吞的毛脑袋,然后把它抱在怀里,两个的亲近亲昵简直羡煞旁人。
一个压根就没有什么优势的扫把兽,却让饲主在考核中拿到了绩优的成绩。同学们嘴上不说,眼神里却都流露出或多或少的羡慕之情。
然而这些人里面,却不包含王霄歆。
王霄歆狠狠的掐着手心,脸色铁青。她愤恨的盯着香茅子,眼神里都是仇恨的情绪。
这种感情却是奇怪,香茅子其实并未直接得罪过她,顶多也就是间接得罪过朱嬛。后续每次由王霄歆引发出来的打压和嘲讽,香茅子也都主动避让了。可她这种退让回避,却更助长了王霄歆她们这群小姑娘的气焰。
有时候甚至不因为什么,也许只是因为心情不好,也许只是因为这样可以让她们取乐一下,这群姑娘养成了踩香茅子来调剂自己感受的一种习惯。
从王霄歆向朱嬛第一次示好开始,她就以踩香茅子为乐,甚至养成了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期待度——香茅子必须惨,必须过不好。
可如今这个一直被她视同玩物作弄的女孩子,竟然能在所有同学中第一个取得绩优的成绩,这让王霄歆有了一种狠狠被羞辱了耻辱感,而这种愤恨和狼狈,却在她心里化成了一股没有来由的仇视。
王霄歆的情感变化,没有被其他的人注意到。
徐师公布完成绩,却还有话说,“香同学获得了第一个绩优,你们有没有羡慕?“
大部分同学齐声应是。
徐师点头,“那,有没有人羡慕香同学的好运气,觉得自己当初如果结缘的灵物不是现在的伙伴,而是扫把兽就好了?“
这次回复的稀稀拉拉的,有人觉得是的,有人摇头——显然这部分人跟自己的结缘灵物感情已经很深了,并不因为香茅子取得了绩优,而立刻想换灵兽。
徐师说,“这件事,其实非常有意思。大家还记得不记得,香茅子的吞吞,最初是个什么状态?“
被徐师引导这,很多人开始回忆:咦,好像是个没有人要,也不知道属性的扫把兽哦。
还有人想起来:这小东西好像眼睛有点问题?!咦,现在看起来好了。
更有人顺着时间往后想:不咋地的杂属性不知名灵兽,还特别能惹祸,就因为它还得罪了秋师呢……
刚刚大家不过是多少有些冲动,羡慕香茅子的好成绩。可如今在徐师的引导下,却想起似乎吞吞的资质和麻烦,好像比自己的灵物多很多呀。
“香茅子的灵物,是个不知属性的扫把兽,当初我还劝她换一个,大家还有印象吧?“徐师说。
同学们纷纷点头。
“可以说,从当初的情况来看,在座诸位的灵物资质,都要比香同学的好几倍不止。香同学几乎是抽到最坏运气的那张牌。“徐师说,“你们的灵物能去书阁查阅笔记,或者相互交流印证。可香同学的灵物,只能自己摸索。虽然从今日结果来看,她摸索的还算不错。但这里面她要付出多少辛苦和不为人知的努力,诸君不妨自己揣测一下。”
不少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今天看到香同学,我却想起自己当年还是学徒之时,我大师兄的一则轶事。既然想起来了,就给你们讲讲。”徐师笑着说,“当初我有一位师兄,因他俗家姓方,姑且称之为方师兄吧。”
“方师兄最初结缘的灵物是一只玉灵蜂,这种灵蜂的特点是酿制的灵蜜非常好,能均衡体内紊乱的灵气,也是清心丸的一位主药。如果方师兄的玉灵蜂有一群,那他还能通过豢养收获灵蜜,并不断繁育。可惜,方师兄的玉灵蜂只有一只,而且似乎是侦查工蜂,完全不会酿蜜的。”
“当时我们都劝方师兄,不要豢养这只灵蜂,又不能酿蜜,又不能攻防助战,养它多么浪费,赶紧换一个算了。可因为那个灵蜂是方师兄第一次的结缘灵物,他舍不得放弃。虽然后来花了大价钱契约了一只奔雷兽作为结契的灵宠,但也依然认认真真的饲养着那只从来不干活的玉灵蜂。因为师兄用心,那只蜂子长的倒好,最后居然有一个成年人拳头大小,飞起来呜呜作响。”
“后来有一次,我们跟方师兄一起去十万大山寻找机缘,不小心陷入了幻花海中。那片幻花海简直无穷无尽,最初我们是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幻花们隐藏了自己的摸样,伪装成漫山遍野常见的红菱花。等到我们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被它们诱惑到幻花深处,无力逃脱了。幻花的危险你们知道吗?”
大部分的同学压根就没有听过这些名字,什么玉灵蜂、什么幻花海,什么红菱花——哦,红菱花到是听过,是能㾀毒的一种低阶灵草,味道比较清甜,是修真界常常饲养或者采摘的灵草之一。
香茅子也抱着吞吞在旁边听,幻花?!她记得自己看过,香茅子在脑子里飞快的搜寻着。
蓦地,她想起自己在寻宝异闻录里看过的一个手记,提到过这种幻花。那个修真者因为一次团队全灭,而深恶痛绝的写到这种看似弱小,但却宛如恶沼一样的吞噬之地。
幻花往往长在深山灵气充沛之地,喜欢盘根错节,它们通过灵力幻花制造天然的困境,让人或者灵兽不知不觉的误入到它们领地内的深处。而且幻花有一种伴生的灵兽,叫做食髓兽,虽然攻击力不强,可天生的就是偷袭好手。
它们往往潜伏在幻花下面,当修真者或者灵兽被幻花迷惑的时候,它们就开始偷袭,直取脑髓。
食髓兽的攻击并不凌厉,它们唯一依仗的不过是幻花的迷惑之力,需要趁着修真者或灵兽们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偷袭才行。
修真者想逃离幻花的困境并不容易,幻花的纯天然迷阵是最罕见的天道迷阵之一。完全是结合了生长地的地形和天道自然生成,所以迷惑力非常强,再加上它们擅长隐形和变化,修真者往往连续数日都会在同一个地方打转而不自知。
过度的紧张和疲惫和容易引发人的透支,一旦修真者心神失守,就是食髓兽偷袭得手之时。
吸髓兽获得的是修真者的髓体元气,用来猎食和晋升。而修真者的血肉骨骸则化成了肥料,滋养了幻花。这种完美的搭配往往会在百年之中,让幻花不断的繁衍壮大,最终成为一片连绵的幻花海。
这位书写的修士在最后说,幻花海是十大死地之一,一旦陷入,十死无生,绝对无法逃脱。幸亏当初缠住他们队伍的幻花还只有一小片而已,在死了众多伙伴之后,他侥幸逃脱,特此记之,幸之。
香茅子轻轻抽了口气,却更竖起耳朵听起来,十大死亡绝地,那个方师兄又是怎么逃脱的?!
徐师见没有人回答,就自己说,“幻花是天道迷阵之一,其搭建迷镜的幻化能力,堪称最强幻阵也不为过。而幻花海,更是被称为死亡绝地。当初我们能发现自己已经进入幻花深处,还是因为一个道友被伴生兽偷袭身亡,这个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了我们真相。”
“幻花海能被称为死亡绝地,可以说绝非虚名。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面,无论我们怎么尝试和防备,总是会有意外发生,然后夺去一位道友的生命。最后只剩下我和方师兄还有一位师姐,总共三个人。师姐崩溃了,把身上的所有灵物都放了出来,然后自己兵解归去,宁可自戕也绝不跟幻花海妥协。”
“眼瞅着一路并肩作战的师姐在自己面前自尽身亡。方师兄当时犹豫了,在考虑自己是否要效仿师姐。而我当时已经绝望,毫无阻止他的想法。就在方师兄拿出所有灵物准备让它们各自逃生的时候。那只玉灵蜂围着我们来回飞舞,并不断示意我们跟着它走。”
“当时我们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既然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就不妨跟着灵蜂随遇而安。可没想到,这个灵蜂居然把我们带出了幻花海。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却眼瞅着它的颜色从莹润的绿色转成灰色,最终变成黑色。”
“当我们从幻花海脱离之后,那种玉灵蜂就从半空中落下,灵力衰竭而亡。不过却是这个我一只没有看好的玉灵蜂,救了我和师兄。”徐师说。
“后来我曾经查找过各种典籍,也多方询问养蜂大家,得到的答案都是玉灵蜂没有引路的功能,更没听过能克制幻花海的作用。”徐师继续说,“至于方师兄的那只玉灵蜂是怎么把我们完好的从幻花海带出来,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大家听着徐师讲述这个故事,却越发觉得修真路上的苦难和多舛,每一步前进,都充满了荆棘。
“不过通过这个玉灵蜂,却让我重新认识了结缘灵物。那就是要尊重和用心。”徐师终于说到了他要讲述的重点,“从那个时候,我就认识到了一点,灵物其实没有绝对的高低之分,玉灵蜂是最最平凡和普通的灵物,可却救了我和方师兄一命,完成了前所未有脱离幻花海的壮举。”
“香茅子的吞吞也因为各种无用和未知不被人看重,这次却能帮她实现年纪第一个绩优。虽然个例不同,和其中的道理却是相通的。与其羡慕他人资质和灵物,不如珍惜自己所有,把它发挥到极致,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机缘。也许,这才是天道给我们的启示。”徐师说。
大家觉得徐师这番话,仿佛一碗浓香炽热的汤,熨帖的烫着自己的内心。
是的,与其羡慕别人,不如珍惜自己的所有。
好多同学为自己刚才竟然兴起换灵物的想法而羞愧了,他们都摸着自己的灵兽表达着信念,而灵兽们则多多少少的回馈给他们信赖和亲昵。
再接下来的考核里,大家的心态平和了很多,不再盯着完成度,而是更把重点放在了灵物本身,关注它们的恐惧,给予它们鼓励。
结果这么一来,下半场考核的同学,成绩普遍比早先的要好。连周佩萌的灵碟都冲进了烈焰之地完成了考核,拿到一个甲等。
前面考核的同学也吸收了这些经验,虽然成绩不理想,可他们已经知道要跟灵兽沟通,更重要的是要用心!
徐师对这次的考核非常满意,并宣布从下次开始,就可以教授他们如何契约灵物了,而且大部分的同学,其实已经可以尝试了。
大家齐声欢呼。
这次论灵的考核,完美闭幕。
考完散去,香茅子被邹星玺和周佩萌缠住,两个人即替香茅子高兴,也为自己开心。她们两个虽然不如香茅子绩优,却也都拿到了甲等的成绩,这们功课是目前唯一立刻知晓成绩的科目。
王霄歆咬着嘴唇,带着自己那一票小姐妹恶狠狠的从她们身边走过,不少人翻着白眼,还有的“呸”了一声。
她们这个姐妹团的成绩大多不好,其中只有朱嬛拿到了甲等,其他人多半都是乙等或者丙等。而王霄歆本人更是丁等。
这让这群气焰骄傲平素仰头朝天的天之骄女们很受打击。
邹星玺今天心情好,没时间跟她们吵架。她正忙着追问香茅子,“今天你考的总体怎么样?”
香茅子自己觉得不错,点点头,“我觉得还不错,估计能过关!”
邹星玺和周佩萌真心替香茅子高兴,“那你只要明天继续维持这种状态,就能通过了吧?”
香茅子却很沉稳,“明天要考核的三个科目分别是仙门志、识文断符、丹工天物。仙门志跟货殖志一样,都是各种背诵的科目,我猜考核的方法还是答卷子。”
听到这里,邹星玺和周佩萌发出齐齐的哀叹,“还要写?!现在手还酸呢!”
香茅子继续猜题,“识文断符,先生每次都讲述的是符箓的结构。我猜不是让我们回答结构问题,就是让我们去补全符箓。”
邹星玺和周佩萌都要哭了,“要不要这么难啊!”
香茅子说,“难什么,本来徐师讲述的识文断符就是循序渐进的。那么把它们整合起来考核,不是正好能考察我们对符箓的理解能力嘛。”
香茅子喜欢从先生的角度考虑考察点,觉得这种程度才是理所应当。
看着面前两个好友的菜色,“不由支招,反正到时候你们不知道的地方,就都用灵符联通。不如今晚你们就去复习灵符的画法吧。临时用功,多少有效。”
邹星玺已经急的不行了,“赶紧,赶紧。大神仙,快猜猜丹课估计考什么,我这又要回去背笔记,还要默灵符,时间都不够用了。”
周佩萌跟着大力点头。
丹课,香茅子摇摇头,“丹课这么长时间,我们学习的东西太杂了,我总结了一下这段时间丹课上的内容。有灵草的处理,有关于各种灵火的辨析,后丹炉的分辨和控制,还有对各种丹方的背诵……,内容太多了,而且秋师讲课从来没有一定之规,我猜不出她会怎么考核。”
邹星玺明白,于是她拍打着香茅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小香香啊,你向来聪明的,这个丹课的考核,你就自己回去琢磨吧,我反正听天由命了。现在除去这门课,还有另外两门需要回去临阵磨枪。姐姐我先走了哈!”
说完她抱了抱香茅子,跟个撒欢的小驴子一样往书阁小跑。
周佩萌没跟她一起走,“香姐姐,你看我能帮什么忙吗?”
香茅子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苹果脸,“能呀,你回去好好把灵符画了呀。咱们三个,就你灵符画的不够好呢。”
周佩萌的人小,笔力不够,连带着灵符画的也异常艰涩。
听到香茅子这么说,她连连点头,“我今天一定用功画符,也跟星玺姐姐一样,好好的临阵磨枪!”
香茅子哭笑不得,“别听她胡说,这才不是临阵磨枪,咱们一直很用功的,这种复习应该叫做温故而知新。”
周佩萌想了想,“对哦!”
安抚完周佩萌,香茅子跟她告别,今天她不会去书阁了,她的基础极其扎实,现在去书阁看书才是浪费时间。香茅子决定把考核这段时间用在修行上。
香茅子先去饭堂吃饭,并跟李师傅报备了自己今天的考试状态,然后简单的喂了吞吞,就拎着它回山房。
同学们大多数都在书阁“临阵磨枪”,香茅子打完锻骨拳后,就开始给吞吞画符。
今天吞吞出了大力气,她要给吞吞画二十张符!
香茅子画的极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二十张符几乎不停顿的就画完了。吞吞依旧扒在桌边等着,一口一个。
可是香茅子能从吞吞的感受里察觉到,它虽然很高兴吞符箓,但是满足感却并不强。
草头符的灵力,不够吞吞吃的了。
这不是单纯的数量的问题。
如今香茅子对修真已经不再是一无所知。她很清楚无论是修真者还是灵兽,对灵气的需要和吸纳是永远不够的,而需求量不是一口一口的增多,而往往是一级级的增加。这每个级之间的差别,往往论千倍的。
吞吞,大概是晋级了。
香茅子能明显感受到它对灵力的渴望和需求,可凭她现在的水平却没有办法满足吞吞灵力剧增的需求。
“一定要想到新的办法去喂吞吞!”香茅子对自己说。
然后她开始了今天的修炼。
冥想,打坐。
灵气如波涛般汹涌的吸纳进来,可今天的修炼却不同于往日。以往的灵力无论稀疏还是浓稠,都很顺通。
可今天的修炼却让香茅子觉得痛不可抑。
灵力在身体里,宛如小溪一般潺潺流动,狭窄的经脉却被这些小溪一样的灵力不同的刮擦,仿佛有无数的溪水在冲撞狭窄的河岸,撞击出湍急的漩涡。
每当这些“溪水”击打河岸的时候,总会疏通一些狭窄的地方,裹夹着泥沙聚下。这些灵力一遍遍冲刷着干涸的灵脉,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小刃在经脉中刮擦不停。
痛不可抑。
剧痛,难耐。
香茅子用力咬住下唇,她甚至觉得自己经脉中那层薄薄的“膜”已经被刮出伤痕累累。
在这样的情况下,香茅子只能勉强维持一个灵力运转小周天就停了下来。不敢再继续。
吞吞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她的膝盖上,仰着小脑袋,似乎担心的看着她。
用手指抹拭着额头的冷汗,香茅子知道自己现在的修行出现了一些问题。
香茅子决定等考核之后,就去问老师们具体的状况。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她就不再思考这个问题。
今天要早点休息才是。
在净水池洗澡的时候,香茅子发现自己又搓下来一些黑黑的泥垢,如今她的前胸和双臂都有一些非常明显的皮肤脱落了下来,黑一块,浅一块的。
纵使是香茅子心大,她也知道自己可能有些地方不太对了。如果继续掉皮,香茅子觉得自己可能要去找人来给自己瞧瞧了。
惆怅的轻轻叹息一声,香茅子用力擦干脸,然后开始洗衣服。
低头洗衣服的香茅子完全不知道,在她的下巴上,也脱了指甲大的一块黑皮,露出底下象牙白一样的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