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啦，就是突然想问……前辈离开过学园都市吗？我是说……如果想回家看看之类的……”佐天泪子不愧是佐天泪子，很快就编好了话头，语气尽量放得自然一些。
电话那边稍微沉默了一会，然后还是那个温和而稳重的声音：“这个啊，我也没有经验呢，问问老师吧？不过回家看看这样的理由应该很难通过吧……如果是家长申请进入学园都市会更容易一些，而且还有大霸星祭啊一端览祭啊之类的开放日……佐天同学想家了吗？”
“哪有那么孩子气啦！不过家里还有个弟弟哦，确实有些放心不下的说，当初来学园都市的时候，他还说长大了也要来这里上学……爸妈不会让啦！不然家里只剩下可怜的两个人冷冷清清的——”说起来，佐天泪子的真实想法，大概是没有孩子打扰，那两位过的更开心也说不定。
提起自己家的弟弟，当然是想旁敲侧击关于前辈的妹妹的事情。
“哈哈，说不定两个人过的更开心了哦？其实都一样，就算是亲情，也需要距离和时间去产生美的感觉，一直待在身边的反而容易被忽视掉。”重福武琴笑呵呵地这么说着，听不出来有任何异样。
佐天泪子咬了咬牙，只好直接地问道：“说起来，前辈是家里的独子吗？”
“是啊，我倒是想有个妹妹呢。”
（骗人！）
佐天泪子气鼓鼓的，脸颊贴在手机屏幕上了，不过转念一想也不一定——学园都市的环境很特殊，许许多多的孩子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没回过家，在瀛洲来说，家里有兄弟姐妹的不在少数，而家长的选择一般不可能把两个孩子都送到学园都市来。
久而久之，其实有很多“义理”姐妹或者兄弟，虽然那么称呼，实质上也只是关系特别好的，能像亲人一样依赖的同学朋友而已，比如白井黑子就把御坂美琴叫做……呃，这个不算。
“那可以找个义理的妹妹啊，班上有这样的同学哦。”佐天泪子继续试探着。
“哦？佐天你是——想当妹妹吗？”重福武琴那边毫无察觉地调侃道。
（笨蛋啊！）
佐天泪子想挂电话了，要是面对面地聊天，不理人是很恰当的表达方式，但随便挂电话，就多少有些不礼貌了。所以她很大声地娇斥：“什么啊！你这是当哥哥的样子吗？不理你了，同学在叫我，改天见！”
说完，她挂了电话。
（呼……干什么啊，非要瞒着我，知情权都没有吗？）
虽然重福武琴没有露出破绽，但佐天泪子又不傻，重福省帆在那种情况下没必要说谎，自己都没见过她，哥哥妹妹的肯定是有那么一层关系存在的，不知道重福武琴到底要干什么，就是不告诉自己实话。
要不要去调查清楚呢？听重福省帆的意思，这毕竟是会把自己牵扯进去的事情，知情权确实有，就算因为自己的调查搞砸了某些需要保密的事情，那也不能怪佐天泪子——谁遇到这种事情都要搞清楚的好吧？难道佐天小姐是那种不能保守秘密的人吗？
又叹了一口气，佐天泪子握紧了手机，看向巴士的窗外，那些陌生的或熟悉的高楼大厦反射着阳光，风车巨大的扇叶悠悠转动，投下一片片掠过的光影，无数青春的身影在街道上来来往往，无拘无束地笑闹着，不时有张牙舞爪的机器人飞奔过去，引起一阵惊叫——
这样可爱的城市啊……
（为什么要离开呢……）
依然是第七学区，几乎处于与第八学区的交界处，这里有着许多真正的“商业售出公寓”，并不归属于某个学校的公寓部管辖，没有报归机制，安保落后，监控稀疏，总的来说……是适合见不得光的东西当做据点的地方。
某栋偏僻的公寓里，偏僻角落的某个房间——实际上不是某个，而是“某几个”，因为过于偏僻，少有人租住，所以这边的上下两层四个房间，被完全打通了，只留下承重结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房间。
重福武琴挂掉了电话，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别小看恋爱中女孩儿的洞察力，你会吃苦头的。”平静中带着些许疲惫的声音从阴暗的角落里传来。
“我怎么不知道有恋爱这回事。”重福武琴淡淡地回应了一句，但没有继续开玩笑的意思，“准备的怎么样了？”
“随时可以开始，你调整一下情绪。”
重福武琴什么也没说，只是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又睁开，声音似乎没什么变化：“可以了。”
木山春生从阴影中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很简陋的，一看就知道是和脑电波实验相关的头戴式仪器，走到简陋的手术台前。重福武琴顺势躺下，看着眼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在自己脑袋上安装着仪器。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重福武琴。”
“嗯，术前协议都清楚了吗？”
“伺服运算终端不超过一千个，后果自负……其实就是信息炸弹吧。”
木山春生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有条不紊地继续着：“没什么痛苦，但能不能再醒过来就靠运气了……你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吗？”
“嗯。”
简略的鼻音，表达了终止对话的意味，木山春生不再多问，直到安装好了这个复杂的脑波装置，她往后退了几步，手里按下遥控器的开关。
一个巨大的金属罩从天而降，把重福武琴所在的手术台紧紧扣在里面，地面上的金属卡扣在一阵咔咔声中锁紧。木山春生回到了阴影中，一阵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响起，金属罩里，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无法传出来……
（快了……就快到时候了……）
原本是没有这种计划的，木山春生并不是什么恐怖分子或者冷血科学家，她有自己必须拯救的东西，为此，不得不暂时“牺牲”一部分人。是，那的确造成了某些伤害，但并没有危及生命，也不会留下后遗症，某种程度上甚至是涅槃重生，总之……没有违反木山春生心中的正义与底线。
至于其他人的底线……呵，难道这种东西也有统一标准吗？
她愿意背负那种罪孽和骂名，如同任何一个古代的将军都不得不将同袍送上战场，哪怕明知必死。所谓“英雄”或“恶魔”，不过是比常人更能承受和背负罪孽与光明的尸骸罢了。
但是上条只作的到来，让她终于看清了学园都市真正的面目——其中的一个角落。自以为暗中进行的“幻想御手”计划，实际上仍然只是学园都市眼中的一个“实验”罢了，而这一次，她自己成为了“刽子手”，亲手将学园都市成千上万的学生当成了“实验体”。
或许为了“幻想御手”，学园都市不介意让自己成功地把那些孩子救醒，但是之后呢？木山春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研究员了，她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里——不逃出学园都市的掌控，所谓“拯救”，不过是另一次“牺牲”的开端罢了。那些经历过能力失控诱爆实验的孩子们，作为科学家的木山春生清楚地知道他们的价值，不管有没有被拯救，他们都是无法让人放弃的“特殊素材”。
难道把他们从一个地狱里拉出来，又亲手送进另一个地狱吗？
绝不可能接受！那种事情！
所以她改主意了，幻想御手不能只掌控在自己的手里，要想真正拯救那些孩子们，必须让所有的一切真正脱离学园都市的掌控才行……而这种行为，一般人通常称其为……
恐怖袭击。
从预计的幻想御手使用者中，筛选出足够坚强、聪明、勇敢，对学园都市抱有不满和攻击情绪，但不会伤及无辜的志愿者，改造其脑中的幻想御手网络，成为高于伺服计算终端的一级路由。在幻想御手网络启动后，保留自我意识，利用下属的伺服计算终端提升自己的能力等级，甚至成为“多才能力者”。这些人将散布在学园都市的各个角落，为了各自的目的，引起规模空前，威胁巨大的能力者暴动，袭击各种研究所、警备员单位甚至行政部门。
这是极为原始的声东击西的计谋，在这些人的掩护下，作为网络最高权限的木山春生将会抽取网络百分之七十左右的运算能力，解析孩子们的能力失控数据并救醒他们，如果，这个计划失败的话……
还有plan b。
幻想御手网络是一个不稳定的网络，随着时间推移，每个一级路由甚至是木山春生这个最高权限，都必然会失去对网络的控制，这是技术不成熟导致的必然缺陷。虽然木山春生没有条件去观察网络失控后会发生什么，但从理论上推算，那将是比学界著名的poltergeist危害更大的超能力灾害，甚至毁灭整个学园都市也不是不可能。
这份理论分析材料被她储存在加密的网络硬盘上，一旦计划失败，这份文档就会在学园都市公开，而木山春生则是唯一有权力关闭整个幻想御手网络的人。这是一次威胁——要么满足自己的要求，要么就让整个网络失控。
让整个学园都市陪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