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许枕一反常态地七点多起床,衣服都折腾地换过好几套,才挑了身白t恤和七分休闲裤,特意露出白生生的脚踝。
赶着八点五十分到楼底,他远远看到贺然站在树荫下,穿了一身帅气的黑色,十分张扬,正眯眼看着自己的方向。
贺然居然来得这么早。
许枕突然莫名紧张起来,他忍不住加快速度向贺然奔跑,看贺然站直了眼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
等跑到贺然面前时,他额头和鼻尖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抿着矜持的笑意喊贺然:“学长。”
粉白的面庞活像刚发好的白面馒头,向贺然尽情施展他娇憨的可爱。
他都放下面子主动喊了贺然,满心以为贺然就算不给自己道歉,也会说两句好话。
可贺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垂眸看他一眼,连句应声都没有,神态恍惚如同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高高在上,不把许枕放在眼里,眸子盛满阴鸷和森然,漫不经心地转身走在前面,说:“走吧。”
许枕在原地迷茫了一瞬,无措地捏紧手里的书包带子,觉得脸上蒸腾出的汗珠越来越沸,怎么也消不下去的热意。
贺然……贺然怎么对他这么坏。
好一会儿,看贺然丝毫没有停下来等自己的打算,黑发的后脑勺都显得那么无情冷酷,他想到周教授的殷切叮嘱,只能亦步亦趋地跟上去,扁着嘴,闷闷地垂头不再说话。
一路跟着贺然来到旧校区的教职工楼,踏上陈旧的台阶,楼道里弥漫着经年积攒的灰尘味,停在三楼门前。
原来贺然说的补课真的只是补课,全程懒洋洋地给他讲题,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许枕坐在书桌前恨恨地奋笔疾书,把对贺然的怨气发到笔尖,想象自己在戳贺然的脸,想象贺然给自己道歉,说他再也不欺负自己,也不会不搭理自己了。
想着想着,他觉得自己要付诸行动,不能梦里谈兵,他将写完的最后一道题推给坐在对面的贺然。
趁贺然垂眸检查时,他突然捧着课本贼兮兮站起来,悄悄迈步到贺然身边。
贺然懒懒看他一眼,又没搭理他。
许枕生气了,他伸手按住自己写完的题,不让贺然看,眉眼得意洋洋的,有恃无恐地问贺然:“你看我今天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话里不自觉就带上一股子娇气。
贺然斜斜睨他一眼,看他像只活泼的小狐狸在祈求自己的关注,一点都不知惧怕,好像全身心都依托在自己身上,自己却只能强忍着不去回应。
他避开许枕热切的眸,低声敷衍:“看不出来。”
许枕不高兴地猛然把脸往下凑到他面前,以一副天真的姿态左右晃动着白嫩嫩的脸蛋,精致的锁骨在t恤下若隐若现,混合着奶茶味的鼻息毫不避讳喷洒在他脸上。
“看出来了吗?”许枕表情认真地问他。
贺然的呼吸声瞬间沉下来,指尖在暗处微微颤动,他今天提前吃了好几片药,这会却无法抑制地濒临失控,他声音有些喑哑地:“站好。”
许枕撅起嘴,磨磨蹭蹭,跟失了骨头似的巴巴倚着贺然,反而凑得更近一些,把诱人的颈项都凑到贺然嘴边,他软乎乎地强调:“我今天的皮肤很好,你看看。”
呆傻的小狐狸把自己涂抹得香香的,甩着尾巴送到凶兽嘴边。
可怜又可爱。
凶兽彻底露出了他的獠牙,许枕还一无所知。
他嘚瑟地挑衅贺然:“你别喜欢严柏言啦,他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贺然突然发出一声轻笑,鼻息打在许枕脖子上,他觉得痒想躲开,没能成功。
一晃眼,他的臀部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一股大力从两侧紧紧扣住,许枕迟钝地扭了扭,才察觉那是贺然两个宽厚的手掌,热意隔着薄薄的休闲裤传递进来,炙热而强势。
贺然仅凭着两个手掌的力道将许枕整个人托起来背靠着书桌,将许枕整个柔韧的身躯固定在他两腿间,噙着未达眼底的笑意仰头问许枕:“那他喜欢哪种类型?”
许枕被吓得呆滞住,傻乎乎垂头,惊吓的目光跟贺然对上。
贺然怎么又欺负自己呀。
他瞪贺然,眸子里充斥着埋怨和羞涩,面上还要强装镇定,他用书遮住自己的下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眼,用眼尾微微颤抖着勾贺然,不甘示弱地回:“他当然是喜欢我这种类型!”
微微抬起下巴,他大言不惭地继续炫耀:“因为我很会关心人,不像你,总是欺负我。”
贺然手下不松力道,明知故问:“我怎么欺负你?”
“就是现在,就是这样啊!”许枕急切地义愤填膺,生怕贺然不认账似的,就为了让贺然哄哄自己,给自己说些软话。
贺然闭了闭眼睛,鼻尖捕捉着自许枕身上传来的奶茶味甜香,把这当成让自己镇定的药,以此按捺蠢蠢欲动的心,将代表着贪婪毁坏的兽压抑回去,这让他的情绪处于一种亢奋和低落交替的疲惫。
禁锢着自己的两个手掌忽然松开,许枕以为贺然终于愧疚了,他一溜烟溜出贺然气息笼罩的范围,拼命忍住扬起的嘴角。
回过身,唇瓣却重重磕到一个柔软的东西,许枕大脑一片空白地瞪着贺然黑沉凶猛的眸子,在那一片空蒙的黑雾里没找到自己的影子。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又被贺然欺负了!
这是个浅尝辄止的吻,贺然很克制地没有更进一步,而是及时退开,眯眼回味似的舔了舔唇,他将那甜蜜的颤栗小心翼翼收起来,安抚内心的凶兽,眸子戏谑地看着许枕:“这才是欺负。”
许枕猛地跳开,一瞬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控诉贺然:“你怎么这么无赖!”
他气愤地开始收拾东西,一举一动都拼命向贺然诉说着生气,可直到他离开,贺然都没哄他。
*
许枕走后,贺然没留在学校,而是去了临安江畔的房子,他一进门就直奔画室,梵香未燃,但气息已经浸染在房间里,经久不散。
踩着重重的步伐,贺然静静站到那幅布满玫瑰和荆棘的画面前,看着上面鲜艳的红,他还记得那是心上人唇上的一抹嫣红,还记得自己下笔时生平第一次产生出甜蜜婉转的柔情心思,属于自己的爱情之花即将生根发芽。
可他还是要逃避了,他其实和自己的母亲没有区别。
他这样的人,他这样的人……
贺然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起来,眸子里充斥着凶狠和疯狂,瞪着眼前的画,活像瞪着仇人,他猛地伸手,粗鲁地将画从画板里扯出来。
“刺啦。”
漂亮的玫瑰被撕得四分五裂,再也找不回原状,又被零乱地散落在地,娇艳欲滴的玫瑰上多了几个脚印。
贺然低垂着头站在原地,空旷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他神经质的笑声。
妈妈,你说的对,我们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幸福。
*
周日早上,许枕突然接到周教授的电话,电话里周教授语气非常焦急:“许枕,这两天你见过贺然吗?”
“昨天早上他帮我补过课。”许枕疑惑,“怎么了,教授?”
“我从昨晚开始就联系不上他,电话一直关机,去他在校内租的房子,也没见到人,唉……可别出了什么事情。”
许枕心念一动,指尖在桌面上扣来扣去,眼睛弯下来一点:“我知道他在市区还有一个住址,教授,不然我去那里看看?”
贺然那么厉害的人能出什么事,许枕一点也不担心,他是突然想起上次在临安江畔打游戏的事情,又有点心痒痒,于是屁颠屁颠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许枕第二次来临安江畔,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应后,轻车熟路地输入上次贺然告诉他的密码。
他直接走进去喊了一声:“学长。”
没人应。
早上日光烈,这房子采光又好,阳光从两边的落地窗进来,照得整个大大的客厅都是透亮的。
许枕先跑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打游戏的主卧,探头进去,没人。又走遍了所有房间,无一例外没有看到贺然的身影。
他失望地站在客厅中央,磨磨蹭蹭不想走,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轻响。
许枕眼前一亮,寻摸到轻响传来的地方——画室。
垮起个批脸.jpg。
他对这地方有种打从心底的惧怕,犹豫了一下正要抬手敲门。
“吱呀”,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许枕傻傻抬头,跟站在门缝里的贺然面对面,对上那双沉郁的黑眸,莫名有点心虚,支支吾吾地:“学长,我……”
“你来这做什么?”贺然只意外了一瞬,就神色恹恹地打断他。
这是不欢迎自己吗?
许枕瞪大眼睛,觉得有些难堪,他垂头看着地面,肩膀可怜巴巴地塌下来给自己挽尊:“周教授说联系不上你,让我来替他看看!”
他特意着重强调了“周教授”三个字。
半晌,贺然深黑的眼微微垂下,眷恋似的流连在许枕头顶的发旋,到那生气撅起的浅粉色唇,目光停留在那里,他淡淡道:“知道了,你走吧。”
许枕猛然抬头,用不可置信的目光谴责他,白皙的脸被气出一层薄薄的淡粉,气鼓鼓地耍赖:“为什么?我不走!”
贺然唇角噙起一抹冷冰冰的笑意,说:“你知道你的行为算私闯民宅吗?”
私……私闯民宅?
许枕抖了抖,被吓到了,傻呆呆看着贺然,被贺然揽着背送到了门口。
一只脚差点踏进电梯,他突然收回脚,一弯腰从贺然胳膊下面又快步溜回客厅里,抱紧沙发才得意洋洋回头看贺然,有恃无恐地喊:“我就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
他才不会被贺然吓到。
那眉飞色舞的小模样,让贺然理智的弦差点断开,想不管不顾地把人永远留在自己的地盘。
他头痛欲裂地揉了揉太阳穴,嘴里小声呢喃:“真要命。”
许枕没听清,怀疑贺然在偷偷说自己坏话,噘着嘴质问:“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许枕就看到贺然高大的身形闪了闪,突然毫无征兆地倒向一边,像一出没头没尾的默剧,让他一下子傻眼了。
“贺然……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我害怕。”他抬高嗓音给自己壮胆,拉长语调企图用撒娇让贺然理理自己。
一片沉默。
不就是没听话离开吗,怎么会这样啊?
许枕欲哭无泪地跑到贺然身边,感受到贺然沉重的呼吸,他重重松了口气。
只是发烧了,他挨着贺然滚烫的额头得出结论,还烧得很严重。
“你是傻瓜吗?”许枕费劲地将贺然给沙发上拖,边拖边怨气浓重地抱怨:“生病了都不知道说,还要赶我走,一个人病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
气喘吁吁地将贺然放到沙发上。看着高大的身形蜷缩成一团,英俊的面部苍白虚弱,紧紧蹙着眉头的贺然,许枕还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他报复性地戳贺然挺拔的鼻梁。
“让你赶我走,让你欺负我。”
戳够了,许枕才跑去卧室抱被子,又点了药品外卖,等外卖的空隙里,烧好热水用毛巾敷在贺然的头上。
他用被子把贺然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一点缝隙也不露出来,然后跪坐在贺然身边,屁股撅着,单手支头,歪头好奇地看贺然。
因为贺然气场太强,他还没这么细致地看过贺然的脸。
五官比例极其完美,面部线条凌厉自然,那眉峰,那鼻梁,那唇,每一样都显现出造物主的偏心。
他长得这么帅,说不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
许枕一瞬间好像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摸猛兽虎须,他悄咪咪把手摸进被窝里,寻摸到贺然硬邦邦的手臂,嫉妒地捏了几下,又不老实地摸到贺然的腹肌,一块,两块,三块……
许枕瞪大眼睛,贺然居然是实心的!
正摸得起劲,头顶突然传来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许枕吓了一跳,匆匆忙忙想收回手,可自己的手突然落进一个炙热强硬的大手中,被紧紧桎梏住,毫无反抗之力。
许枕给自己开脱:“你发烧了,我是想摸摸你烫不烫呢。”
“腹肌烫吗?”贺然的声音没什么力气,却依然磁性得让人脸红心跳。
“你说什么呀。”许枕装傻,尴尬地转过脸不看贺然。
恰在此时,门铃响了,许枕如释重负地想抽手:“外卖到了!”
贺然终于放开他,如墨般深邃的黑眸,空洞洞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
外卖员把许枕点的药和食物一起送上来,许枕“蹬蹬蹬”跑回来拆开药盒子递给贺然,脚步里还带着难掩的兴奋,没注意到贺然空洞的黑眸里似乎多了点微弱的亮光。
他把水递给贺然,用亮闪闪的眼眼巴巴看贺然喝药:“你看,我是不是好体贴?”
贺然端着水杯,眼尾扫过他,不置可否地:“嗯。”
许枕伸手,讨好地软哒哒给他胡乱捏了捏被角,有点不好意思地放低声音:“那……那一会吃完饭我可以在你房间里玩会游戏吗?学长。”
一声“学长”音调拉得长长的,用含着春水的眼眸甜腻腻地哀求。
贺然慢悠悠喝完药,许枕等得一颗心都提起来,才得到贺然的准话:“可以。”
他吃完饭就“蹬蹬蹬”跑进主卧,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专注地玩游戏,不知道过了多久,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头一点一点地靠到床边。
小狐狸一副自投罗网的架势,将自己又乖乖送回了凶兽的巢穴里,安心地睡着了。
一点警惕心也没有。
贺然站在房门口,不知道静静的看了多久,他一步一步走进房间,忽然将自己的头凑到许枕脸上,鼻尖贴上那白皙嫩滑的脸蛋,轻轻地嗅闻,呢喃着问:“你是想做我的药吗?”
他礼貌地询问,又自作主张地自问自答。
睡梦中的许枕只觉得脸上痒,侧头想躲开。
贺然的目光死死锁住许枕的脸,用颤抖的手轻轻抚摸上去,一点一点,摩挲到许枕脆弱纤细的脖子,停留在那里。
“是你自己要进来的。”沙哑低沉的声音消逝在他的下一个动作中。
他将许枕抱起来,轻柔地放到床上,黑色的床单衬托着那过分白皙的皮肤格外惹人怜惜。
关掉游戏,拉上窗帘。
黑暗里,他卑鄙而贪婪地捕捉到那片粉嫩而无知无觉的唇,粉唇的主人颤颤巍巍地依恋着他,乖巧地轻轻启唇,可怜又可爱,方便了侵略者攻城略地。
在许枕哼哼唧唧地快醒来时,贺然从那对锁骨中抬起头,终于放过了他。
凶兽安分地盘踞在小狐狸身边,心甘情愿地屈从在小狐狸依恋的柔情里。
许枕睡醒时,脑子还有些发懵,他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歪过头。
房间里光线很暗,开了一盏小小的夜灯,贺然坐在夜灯旁边,面前立着块眼熟的画板,正用笔尖细细勾画着什么。
贺然突然抬头看向许枕,两人的目光隔空撞上。
许枕迅速揉着眼睛爬起来:“你偷偷画我!”
贺然勾起嘴角,在昏黄柔和的光线下神情竟然显得有几分温柔:“你说过你愿意做我的模特。”
许枕听着他慵懒的声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自己确实答应过来着。
他的脚迷迷糊糊在床底乱勾几下,居然勾到了上次来时穿的那双兔子拖鞋,没有多想,穿好鞋“吧嗒吧嗒”急切地跑到贺然身边,气势汹汹的样子。
贺然挑了挑眉,没阻止他探过来看画的脑袋。
许枕还在嘀嘀咕咕:“如果你把我画丑了,我就不让你画……”
放狠话戛然而止,他凑到画跟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认了那上面只有一些玫瑰花的线条,根本没有自己。
一下子红着脸讪讪地指责贺然:“你骗我。”
声音委委屈屈的。
“没骗你。”贺然哑着嗓子哄他,“以后再慢慢把你画上去。”
许枕想起来自己前几天刚给贺然说过不给他当模特了,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转眼看到地上的游戏手柄,他眼前一亮,轻咳一声:“要画也可以,但你得经常带我来玩游戏。”
他又急忙补一句:“还不能像前几天那样……欺负我。”
贺然放下画笔,随意伸手拨开他眼前的细软碎发,像一个予取予求的完美情人,收起了锐利的爪牙,他说:“好。”
许枕顿时喜出望外,觉得是自己今天体贴的表现连情敌都感动了,他得寸进尺地抱怨:“今天你还一直赶我走呢。”
贺然的眼神似笑非笑,抬眼睨着许枕:“不赶了,你想呆多久呆多久,行了吧?”
他说“不赶了”,许枕自动理解成“不敢了”,整个人都嘚瑟了起来,觉得自己拿捏了贺然这么强势的人。
于是那天晚上,许枕嚣张地占据了贺然的主卧,打游戏打到十一点才睡。
*
第二天一早,许枕走出卧室时循着声响找到健身房。
看到里面光着上半身的贺然正在举铁,线条流畅的腹肌上布满了汗水,帅气的脸微微气喘地看向自己,他不知为何脸瞬间烧起来。
妖怪!
连自己看了都要心动,更何况严柏言呢,绝对不能让贺然这妖怪有机可乘。
他酸溜溜地道:“你发烧还没好,就不要做剧烈运动了吧。”
贺然停下来,用毛巾擦汗,长腿一迈走到许枕面前,一股混合着荷尔蒙的汗味扑面而来,声音喑哑得要命:“每天早上都要练,习惯了。”
许枕不甘示弱:“我……我也每天早上都要练呢。”
“你?”贺然轻笑一声,目光在许枕瘦巴巴软乎乎的手臂和小腹上停留片刻,用充满戏谑的语气问:“你练什么?”
许枕深刻地觉得自己被贺然看不起了,他刻意抬高下巴:“我练瑜伽。”
说罢,他忽然又问贺然:“你没练过瑜伽吧?”
贺然眯眼擦着汗,摇头:“没练过。”
没练过就好,外行人就好糊弄了。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许枕顿时自信起来,向贺然炫耀:“我不止早上练,晚上也练,你别看我没有肌肉,但我柔韧性可好了。”
贺然点了点头,但表情是不置可否的。
许枕怕他不信,急了,踩着拖鞋“吧嗒吧嗒”跑到健身房中间的空地上,甩开两只拖鞋坐到地上。
双脚并拢,他展开两边胳膊,伸直脊骨,挺起胸和肩膀,慢慢开始动起来,少年纤细的身躯如同一朵美丽的花朵,略显羞涩地绽放,尽管动作并不标准,但也带着他独特的美丽韵味。
现场唯一的观众,是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目光沉沉的贺然。
做完树姿势和新月状,许枕就有些气喘,他偷看贺然一眼,看贺然一动不动的,又穿上鞋小跑过去问:“看到了吗?怎么样?”
贺然微微弯下腰,用毛巾轻轻帮他擦去额角的汗,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很厉害。”
许枕满意地眯眼笑起来。
*
周一,n大教学楼。
江之恒终于在刚下课的走廊里跟许云泽搭上话,他脸色苍白,黑眼圈浓重,打眼一看就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许云泽觉得有些丢人,皱着眉头走进一个空教室,才躲开四面八方打量的视线。
“你怎么找到这的?”他厌烦地将课本扔到桌子上。
江之恒颤声:“我问你同学要了你的课表,你不能不管我,许枕那边给我发了律师函,如果他们把事情捅出来,我会被我爸打死的!”
许云泽嗤笑一声:“你连个废物都处理不好,还好意思来找我?”
“他算哪门子废物。”江之恒忍不住低吼,“他傍了两个靠山,都是不好惹的人物,你为什么非要跟他过不去?”
许云泽表情一敛,从江之恒的表情中分辨出认真,上了点心问:“靠山?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严柏言,一个叫贺然,虽然不知道背景,但这次的事情他……”
话还没说完,江之恒看到许云泽脸色越来越难看,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贺然……物理系研一的贺然?”
“对,你认识?”
“啪。”许云泽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慌乱地垂头,只是他手里的笔掉到了地上。
对上江之恒疑惑的眼神,许云泽强装镇定道:“你先回去吧,我想想怎么处理。”
转头许云泽就给贝珊打电话:“妈,你还说留着那野种没事,许枕跟贺然勾搭上了,那我怎么办啊!”
“不会吧?”贝珊有些吃惊,“贺少爷能看上那样的蠢货?”
“何止看上,贺然还帮他对付我。”许云泽委屈得不行,“妈你快想办法啊,我要嫁给贺然的,尤其不能让给许枕那野种,他凭什么跟我抢!”
对面的贝珊沉默半晌,她和儿子不同,率先想到的是,如果贺家通过贺然那边知道真相,许家可就再搭不上贺家的大船了。
只这一点,许文昌也得跟自己一条心,把许枕那祸害解决了。
贝珊安抚儿子:“别担心,妈妈会帮你解决的。”
*
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许枕问身旁的莫云:“最近怎么好像一直没见江之恒?”
莫云摇摇头:“不知道,他几天没回宿舍了。”
许枕没有多想,背着书包踩着快乐的步子跑到楼下,看到严柏言站在车棚下面等自己。
他跑过去,笑眯眯地打招呼,到严柏言身边,像只淘气的小猫左右蹭了蹭。
严柏言看着他舒展开来的漂亮眉眼,冷不丁问:“今天心情很好?”
许枕“嘿嘿”笑着点头,从严柏言的左边换到右边,步伐快乐得差点跳起来。
“遇到什么好事了?”严柏言脸上是一贯的冷峻,不知出于何种心理问出这一句。
许枕脸上的笑僵住了,他当然是因为昨天在贺然那里占了很多便宜,翻身农奴把歌唱,所以很高兴。可如果他讲给严柏言,不就是让严柏言想起贺然了。
他才不会傻到给贺然创造机会呢。
所以他稍微收敛了一点笑意,清了清嗓子挨着严柏言撒娇:“就是因为要跟你一起吃饭,所以很开心呀。”
严柏言不知道信没信,说:“走吧。”
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不时有学生回头看他们,许枕悄摸摸凑上去挽严柏言的胳膊。
严柏言垂头看他一眼,冷冷清清地说:“别闹。”但也没动手甩开他。
许枕便耍无赖地不松开。
走到行政楼后面的景观花园,许枕停下脚步看里面盛开的大片月季花,眨了眨眼睛,扯严柏言的袖子:“柏言,这花开得好漂亮,我想在这拍照,可以吗?”
他的眼尾微微垂下,刻意低着一点头,他知道自己这个角度看起来最可怜。
严柏言果然答应了。
许枕假装没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兴致勃勃地松开他跑到花丛前,说:“我的手机效果不好,用你的拍。”
严柏言没说什么,冷着张脸拿出手机给许枕“咔咔咔”拍了几张。
许枕看他生疏的拍照姿势都能猜到给自己拍得有多丑,内心有点嫌弃,跑过去一看,果然连续几张都是死亡角度,把自己照得腿短脸胖,颜值比减半还惨。
他撅着嘴挨着严柏言,好半天终于从里面挑出一张勉为其难能看的,抿着唇违心地说:“这张好漂亮,要不你发到朋友圈吧?”
严柏言眉头蹙得更紧了:“为什么要发?”
许枕怕他不顺着自己,那自己的小心思就白费了,格外卖力地摇着他的袖子拖着音调甜甜地撒娇:“柏言,发嘛,朋友圈就是给大家分享美好的生活嘛。”
等大家看到朋友圈,就不会再和自己抢严柏言了。
严柏言在这甜腻的语调里有点动摇,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许枕仰头微微张开的唇瓣上,刚要松口,余光突然捕捉到什么东西。
他眼神猛地一凛,脸冷得跟淬了冰似的,伸手扯开许枕白t恤的圆领,露出一个小缝。
漂亮的锁骨上一片小小的红痕,无所遁形,格外碍眼,令人浮想联翩。
许枕懵懵地抬头,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严柏言冷冽的语调:“你们……”
话也没说完,严柏言脸色已经变得特别难看。
许枕迷茫地问:“怎么了?”
严柏言松开他的领子,突然转过身:“没什么,走吧。”
他是生气了吗?莫名其妙的这又是怎么了?
许枕一头雾水地跟上去,小心翼翼想挽严柏言的胳膊撒撒娇,都没得逞。
可严柏言陪他吃完了那顿饭。
*
后面几天许枕没再见到严柏言,心里还一直挂念着严柏言那天到底是不是生气了。
没了严柏言跟他一起吃饭,他的钱又如流水般往外花,刚好到了月底,他不确定贝珊下个月会不会给自己发生活费,为此有些忧愁。
说曹操,曹操到。
这天下午,许枕就接到了贝珊的电话,他接起来。
电话里贝珊一改往日冷嘲热讽的风格,语气格外温柔:“小枕,最近过得还好吧。”
许枕抖了抖,怀疑地看向来电显示,确实对面确实是贝珊,不是什么别的人。
“嗯……妈,我过得还好,就是快没生活费了。”
无论如何,先要钱再说。
许枕都做好了贝珊变脸的准备,没想到贝珊温声细语:“没问题,妈马上给你转点,还有啊,你爸喊你明天请假回家一趟,家里有重要的事情。”
言外之意就是回去才给转钱。
许枕手指抠着手机问:“什么事啊?许云泽回去吗?”
贝珊明显怔了一下,讪笑:“当然回来的,至于什么事,你回来就知道了,对家里很重要,一定记得啊。”
打完这通电话直到第二天,许枕都没收到贝珊“马上”转来的钱,他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去吧。
最后还是跨越半个城市回了秀水花园。
他没有家里的钥匙,站在门外面敲了半天门,才等来开门的贝珊。
“小枕,你可算回来了,都等你半天了。”贝珊脸上挂着浮夸的笑容,语气也腻人得可怕。
许枕走进去,还没动,就听到贝珊夸张的声音:“哎呀,先换鞋,脏死了。”
许枕垮下脸。
不用说他也会换鞋,可贝珊每次都要说这一句,好像以此就能表明他很脏一样。
客厅里又传来他爸许文昌的声音,语气不满:“磨磨蹭蹭干什么?还让客人等。”
客人?
许枕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语,觉得有点违和,家里以前来客人都是把他赶到房间里不准出来的。
等他走进去,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坐了个面生的中年男人,约莫四五十岁,黑黑胖胖的,脸色不怎么好相与的样子。
与此同时,许文昌对那男人笑了笑:“老郑啊,这就是我说的大儿子,你看怎么样?”
许枕转了转脚趾,觉得这话很怪,而且那个老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好像要扒开自己的衣服似的,让他有点不安。
看许枕站在原地呆头呆脑的,许文昌重重咳了一声。
贝珊机敏地从背后推许枕:“傻孩子,还不快喊郑叔叔。”
许枕动了动嘴,不情不愿地喊:“郑叔叔。”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人,蔫蔫地垂下眼睛,一点好脸色都不给。
“呵呵。”老郑扯着笑意,没回答许文昌,反而对许枕招招手道:“过来坐。”
许枕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扁着嘴:“我身体不舒服,想回房间休息。”
“说什么呢?”贝珊疾言厉色地打断他,“真不懂事,一点礼貌都没有。”
许枕撇过头,不说话。
没想到老郑点点头:“有点小脾气也挺好,挺可爱的。”
真的怪死了!
许枕左右看了看,突然问:“不是说许云泽也回来吗?他人呢?”
客厅里静了片刻,才听到贝珊的回答:“云泽学校太忙了,实在回不来,叫你回来呢,主要是陪陪你郑叔叔,带他在b市到处玩一玩,你一个人也可以的。”
哪有这么巧合?
这件事简直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诡异,许枕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扩大。
他抿着唇回绝:“我学校也很忙,没时间陪郑叔叔。”
客厅里三个人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好像他说了什么罪无可赦的话。
许文昌皮笑肉不笑地说:“供你吃供你喝,还学会甩脸色了是吧,真是给你脸了,别给我说废话,请不请假你都不准回学校。”
“没事没事。”老郑给许文昌摇摇手,“我看过了,是个漂亮的好孩子,今晚陪我转转,想回学校明天就回去吧。”
许枕有些意外地看向老郑,没想到这个人会帮自己说话,明明看起来长得挺凶的。
他借口回了房间,靠在门背后发呆,没太懂今天这一出,他安慰自己,许文昌和贝珊可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就算再讨厌自己,他不会害自己……吧?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把他吓得差点跳起来。
备注:程月柔学姐。
许枕回头看了看门,做贼似的接电话:“学姐?”
“许小枕,你可真棒,我最近一直不在学校,没想到你居然不声不响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好事,我听小雅说,要不是你,琴琴可能都没命了,你也不知道给我说说。”
许枕不安的表情在学姐开朗的语气里慢慢缓和下来,说:“发生太多事情,我都忘记了。”
“确实发生了太多事情。”程月柔的语气沉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活力,“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我都听说了,王八蛋们,如果我在学校,肯定不让他们好过!”
“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学姐决定好好犒劳犒劳你,学生会这边准备举办一个联谊聚餐,很多帅哥美女都会来哦,学姐带你去好好放松放松心情。”
许枕对聚餐这件事还有些心有余悸,况且他心里只有严柏言,也不想联谊,于是拒绝:“不用了学姐。”
程月柔不放弃地诱惑他:“真的有很多男神女神哦,最近学校里新来了一个帅得惊天动地的研究生大帅哥你还不知道吧,叫贺然,很受欢迎,他也会来的!许小枕你真的不心动?”
许枕听到贺然名字的那一刻就惊住了。
贺然?去参加联谊?贺然不是喜欢严柏言吗?
不知为何,他纠缠着手指,突然扭扭捏捏地回答程月柔:“那我也去吧。”
他……他只是想抓住贺然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