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枕呆滞了,大脑一片浆糊,维持着傻兮兮的表情点了点头,等反应过来严柏言问的什么又摇头,讷讷道:“玩手机。”
严柏言个子很高,这样站着正好能和许枕目光平齐,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这么晚还玩手机。”
许枕完全搞不懂此刻发生的事情,懵里懵逼地点头,坐起身居高临下看严柏言,才想起问:“你怎么来了?”
问话时他紧张地抓着手机,生怕严柏言说一句“我看到贴子里都说你对我图谋不轨就来问问”之类的话。
当然,以严柏言的性格不大可能这样说话。
严柏言突然扬起手,手里抓着本书:“不是说要借我的电磁学课本吗?”
许枕这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他暑假时半真半假地跟严柏言在微信里撒娇,说电磁学好难他才挂科,严柏言学习那么好是不是知道考试重点,他重修时要用严柏言的课本上课。
刚才那贴子吓得他完全把这事丢在脑后,没想到严柏言把书送来了,许枕接过书,心里的窃喜和甜蜜瞬间盖过方才的慌张,随便翻了两下就半趴下身,睡衣大大的领口自然而然敞开,许枕仗着没人看到,微红着脸把书递给严柏言:“谢谢你。”
动作间散开的空气还带着奶茶味护手霜的味道,他眨了眨眼睛,蹬鼻子上脸地指挥系草:“你帮我放在桌子上。”
严柏言的目光飘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落在那敞开的领口里,什么也没说转身把书放到许枕桌上,回头看了他一眼,说:“我走了。”
许枕跪坐在床上,看着严柏言关门离开,心跳的超级快,半天才平静下来,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收不回来。
下铺突然把他的床板拍了几下,然后传来陈成的声音:“喂,你不会真的喜欢严柏言吧?老是上去贴他?”
许枕吓了一跳,察觉到陈成话里的鄙夷,毫不客气地回嘴:“关你什么事,你是面条吗?”
陈成是个瘦弱的宅男,个子跟许枕差不多,完全不能给许枕带来压力,所以许枕也不怕惹恼他。
半晌,陈成哼了一句:“恶心。”
恰好江之恒从浴室出来,好奇地问陈成:“什么恶心?”
陈成故意扯起嗓子:“你看看学校论坛,许枕丢脸都丢到外系去了,全校都知道他打严柏言主意。”
江之恒拉长“哦”了一声:“宿舍里有他这个娘娘腔我还怪害怕的,万一他哪天打我主意怎么办?”
许枕扯了扯嘴角:“建议照照镜子认清自己。”说完一把拉上自己的床帘。
他气呼呼地躺下,心绪难平,陈成跟他一向关系不好也就罢了,他跟江之恒一学期下来和平共处根本没什么矛盾,想不通江之恒为什么要跟陈成一起针对自己。
他就是喜欢严柏言,喜欢男人犯法吗?现在同性婚姻法都实施了,还有人就着这点攻击别人,没素质!
手机突然震了下,许枕举起来,居然是邻铺的莫云给自己发微信消息,莫云不是就在宿舍吗?怎么用微信发?许枕点进去。
莫云:别多想,我觉得你和严柏言挺般配的。
许枕先是有点心虚,随后琢磨着莫云的话又觉得美滋滋的,打字回复:谢谢你!
等返回页面,刚好回到那个贴子,还在刷新转圈,许枕心里就开始慌,结果刷新了半天跳出一个空白界面,中间几个大字:贴子已删除,去看看别的吧~
做好准备迎接暴风雨的许枕顿时满头问号,又返回刷新了两遍才确认,那个骂他的贴子真的被删了!
内心狂喜,他抱着手机乐了半天,寻思这是谁删的,楼主自己还是管理员?
想不通,但无论如何都是件好事,卡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地,许枕格外安心地睡了。
*
第二天早上第一节就是重修的电磁学,整个宿舍就许枕一个人挂了这科,于是他起迟了。
n大男生宿舍离教学楼距离远,要横穿完整个女生宿舍区和一个商业街,等许枕气喘吁吁抵达三楼教室,上课铃已经响过五分钟。
前排坐的满满当当,只有最后一排只坐了一个人,看背影都知道个子很高。
许枕鬼鬼祟祟摸到最后一排,坐到那个落单的人旁边——他完全不想让自己显得鹤立鸡群,只能和最后一排的兄弟报团取暖。
结果等屁股落下,他瞬间目瞪口呆。
坐在他旁边的,赫然是昨天遇到的那个很可怕的黑t恤男生,随着许枕坐下,那男生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目光没什么情绪。
男生今天换了件白色衬衫,规规整整束进裤腰里,但坐姿颇为随意,目光从许枕身上瞟过后又没有落点的收回去,整个人带着种野性恣意的帅气。
许枕浑身一僵,后颈汗毛直立,不知道男生有没有认出自己,他低头假装认真地翻严柏言的课本,背却崩得紧紧的。
讲台上周教授讲得十分投入,奈何年纪大了,苍老而缓慢的语调落在许枕耳中自带催眠效果,但许枕今天完全没敢打哈欠,像个好学生一样正襟危坐。
他发现严柏言书上真的把重点全画出来了,而且还很细心的做了很多标注,于是他手完全闲下来,多动症又犯了,拿着中性笔在手里转来转去。
“啪。”
手里一空,许枕垂头,中性笔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地飞过旁边的男生,落到男生脚边,许枕伸手都够不到的地方。
许枕:“……”
他忏悔,他知道,是自己手欠。
他小心翼翼瞥了眼男生,男生一直垂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无动于衷,完全没有昨天那么可怕的气场,但昨天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许枕想请他帮忙捡一下的话没敢说出来。
不管了!
反正他又不做笔记,等下课男生走了再捡!
小算盘正打的响,周教授突然指着ppt来了句:“这三道题算今天的课堂小考,成绩计入平时分,下课前交上来。”
安静的教室瞬间“嗡”地炸开,周教授向来说一不二,不然这门课也不会挂这么多人,刚才睡觉的玩手机的顿时都紧张起来,纷纷向周围人投去渴望的小眼神。
许枕只能厚着脸皮伸手戳了戳男生结实的小臂,欲言又止:“那个……能不能帮我……”
男生单手支着头,停下笔凭着个子优势居高临下看许枕,目光似有若无落在那只戳他胳膊的莹润细白的手,胳膊有些痒似的动了动,面上若无其事眉峰微挑:“不会写?”
语气带着几分恍然,听起来很像对学渣的挑衅。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许枕暗自捏拳头,化憋屈为勇气:“我的笔掉到你脚边能不能帮我捡一下。”嘴角撅起来,生气的样子倒像是撒娇。
男生突然毫无预兆地勾起嘴角,笑起来时那双深沉的黑眸也不起波澜:“你是昨天在相思湖边哭的那个吧。”
一言不合怎么还揭起人黑历史了!
他虽然容易哭,但一点都不想让别人借着这点嘲笑自己是娘娘腔。
许枕警惕地四处看看,发现大家都好像没有听到刚才的话才松一口气,随即怒瞪一眼男生,正准备自己去使劲捡,谁料男生突然弯腰把笔捡起来递给他,意味不明地轻声道:“真容易生气。”
似感叹似逗弄。
许枕接过笔,板起来的表情一时有些尴尬,半晌才憋出一句:“谢谢。”又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可怕。
他迅速两手趴桌,安安分分开始解题,佯装认真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画了半天后,许枕一脸痛苦地咬住笔杆,发现自己只会做最简单的第一题……
眼神忍不住悄摸摸看向隔壁男生,男生握笔的手格外修长有力,写出的字像他的人一样带着股肆意张扬的劲,就是全是复杂的字母公式,一眼看过去差点把许枕送走。
许枕再次伸出罪恶的爪子戳戳男生的小臂:“喂。”
等男生看向自己时,瞬间满脸无辜:“你不写小考题吗?会计入平时分哦。”
男生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似笑非笑的样子,就那样沉沉看着许枕不老实的手,看得许枕越来越心虚,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继续咬笔杆。
切,都是男生,戳戳胳膊怎么了,真小气。
这时,前排的女孩子突然转过身来,目光略过许枕,落在隔壁男生身上,脸颊微红,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意:“同学,最后一题我不会做,你会吗?”
说完目光微微垂下,满脸期待。
许枕竖起耳朵,他认识这个女生,是同系声学的班花宁燕,黑长直清纯美女,很受直男欢迎的妹子,妹子明显是被隔壁男生那张帅气逼人的脸吸引来搭讪的。
只见隔壁男生的笔尖顿了顿,从许枕的角度能看到男生抬头时眼神里一闪而过的不耐,下一瞬男生表情又是有点散漫的笑模样,支着头道:“我不会。”
闻言宁燕不止没失望,脸反而更红了,很激动地晕晕乎乎转回去。
因着这个插曲,许枕用他小动物般的直觉察觉到隔壁桌男生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好脾气,没敢再去招惹人家。
直到下课,他纸上三题有两题都是空白,只姓名和学号写得格外工整,等人走得都差不多了,才磨磨蹭蹭交了上去。
周教授拿着那一张单薄的纸,皱了皱眉,突然喊住他:“许枕,你上课都干什么去了?前两题我上课刚讲过。”
许枕红着脸垂下头,有点羞愧:“我没听懂。”
周教授看着他低垂的头,叹了口气,苍老的声音恨铁不成钢:“是没听懂还是没认真听?开学第一节课就迟到,你让我怎么说你?明明当年……唉。”
最后那句话声音压低,许枕没听清楚,只小声说:“对不起。”头都快趴地上去了。
“你给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周教授手指点了点桌子,突然抬头看向教室后排,扬声喊了句:“贺然,你过来。”
许枕迷茫地跟随周教授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帅脸和高大懒散的身影,隔壁男生……原来他叫贺然,周教授喊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