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然走过来站到许枕身边,刚才坐了一节课还没察觉,此刻两个人站得近,贺然整整比许枕高了一头,高大矫健的身躯带着股自然而然的力量感,极具压迫力。
许枕本能侧身离远了些,浑然未觉贺然垂头盯着他头顶的发旋,目光没有焦距。
周教授抬了抬眼镜,指着贺然对许枕道:“这是你贺学长。”
没等许枕反应,他又转头看向贺然:“贺然啊,你周末都挺空闲吧,这孩子……许枕基础太差,你抽时间给他补补专业课。”
听完这句话,贺然陡然收回放空的思绪,黑眸里一潭寂静的死水被什么打破,他看着许枕脆弱的、白皙的、细嫩的颈项,捏住自己有些颤栗的指尖。
仿佛食肉凶兽吹响了捕猎的号角,他点点头:“好。”
周教授满意地又叮嘱了许枕几句话,才捧着杯子抱着书离开了教室,于是空旷的教室中只剩下茫然的许枕和盯着他的贺然。
许枕后知后觉地抬头对上贺然的目光:“贺……学长?”同学变学长,许枕想到刚才他还使劲戳人家胳膊,还戳了两次,觉得有点社死。
尴尬在空气中静静弥漫。
贺然斜斜靠着讲台,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会许枕惊慌失措的样子,抬起手:“手机给我。”
出于对学长这种身份的天然惧怕心理,许枕怂哒哒地掏出手机递到贺然手里。
贺然顿了顿:“解锁。”
许枕终于恍恍惚惚察觉哪里好像不对劲,贺然这个人本来就浑身上下充满了不好惹的气息,此刻和许枕站得近,那股压迫感更是无法掩饰。
他被困在贺然和身后课桌中间,贺然明明带着笑意,动作和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态度,让许枕本能收起自己的小心思不敢造次。
许枕按了指纹锁,看贺然很自然地拿着自己那有点陈旧的手机打开微信,目光先停在被置顶的“严柏言”上,没有说什么,然后添加好友输入了一串手机号码。
“这是我的手机号,周六早上九点,给你补电磁学,没问题吧?”贺然把手机还给许枕。
许枕正晕晕乎乎准备点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忙又慌张摇头。
贺然眯起眼睛,面色微微发沉。
许枕慌里慌张解释:“可是我周六和人约好了出去玩,周末可以吗?”
他直觉对面的人不高兴,咽了口唾沫,无意识拖长语调又喊了声:“学长。”
黏糊糊的撒娇,贺然心里给出评价,不动声色地问:“和谁约的?女朋友?”
许枕连忙摇手:“不是……”他脸红起来,事实上是和严柏言。
相对于别人,严柏言对许枕是很纵容,但严柏言的出身就注定他不可能做一个在学校三点一线上课的学生,神龙见首不见尾是常事,更何况两人还不是一个专业,一学期下来许枕也难得见到严柏言几次。
这次他好不容易厚着脸皮约严柏言周六跟自己一起去海洋馆玩,严柏言答应了,许枕心心念念着呢,他看贺然好像不介意的样子,尾巴又忍不住偷偷翘起来,在心中偷摸摸重新估量学长的权威,以及自己可以蹦跶的安全底线。
贺然看着许枕的表情,突然站直,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让许枕更像是被困顿在贺然筑起的牢笼里。
“周末?”贺然轻声反问了一句,意味不明。
许枕抬起头看着面前一张放大的棱角分明的帅脸,精雕细琢的五官侵略性十足,呼吸一滞。
他虽然暗恋严柏言不代表他对帅哥能坐怀不乱,贺然这张脸着实冲击性太大,扑面而来的荷尔蒙让他头脑发晕下意识点头。
然后傻乎乎看着贺然上半身前倾,慢慢靠近自己,薄削的唇停留在自己头顶,灼热的气息一点点打在头上,让他头皮发麻。
“小朋友,难怪你长这么大,还一身奶味。”
许枕顿时从美色中清醒过来,满头问号,迷茫地抬头:“什么?”
贺然深深嗅了一口许枕发梢带着的奶味甜香,垂眼对上许枕的目光,黑沉沉的眼眸已是一片阴鸷。
一如昨天相思湖畔初见时的那个眼神,又仿佛有微妙的不同,对许枕来说是同样的可怕,许枕浑身抖了抖。
贺然勾起嘴角:“你觉得我该听你的吗?”像一句很有礼貌的问句,真想得到许枕的建议似的。
他整个人俯身在许枕上方,许枕被迫不停后仰,感受到贺然的鞋子已经强势分开自己的双脚,两个人几乎是贴着的危险距离,他甚至能感受到贺然硬邦邦的胸膛,修长有力的大腿贴着自己的。
许枕脑子发懵,他从来没和别人距离这么近过,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外表攻击性十足的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扁着嘴可怜兮兮的样子,拿对付严柏言的那一套来对付贺然,本能觉得这样会有用。
贺然猛地后退,居高临下地看许枕微微发红的眸子、嘟起来撒娇的唇,刚才眼里的阴鸷像幻觉般消失,又是一副慵懒笑意:“胆子真小。”
“周六早上九点,明白了吗?”他漫不经心伸手弹了弹许枕的脸,直勾勾盯着许枕。
刚经历过刚才那波,许枕再蠢也明白了面前这位是不能撩虎须的,有点子可怕,于是忙乖巧点头。
看着贺然终于放过自己转身走出教室,他擦了擦手心的汗,对着贺然的背影撇了撇嘴。
这个人好奇怪啊,还很坏!
*
许枕是应用物理专业,大二已经开始接触比较深的专业课,再加上挂掉的电磁学,一星期课下来,他整个人已经麻了,打包了一份馄饨回宿舍。
按理说能考上n大物理系的都是高智商型学霸,但许枕是个学渣,智商平平无奇,和整个院系格格不入,因为他是调剂过来的——
毕竟n大物理系敢报考的人不算多,许枕只能算运气好。
他回宿舍时特意瞅了瞅对门宿舍,门开着,对面严柏言不在,严柏言的室友白冬冬恰好对上许枕的视线,促狭地笑笑:“找严少爷呐,他好几天没回宿舍了。”
许枕回了个不好意思的微笑,他隐约知道严柏言有跟人合伙开公司,在校外有好几个住处,挺忙的。
不过理智并不能缓解内心的失落,他吃完馄饨收拾了一下,坐没坐相地趴在桌子上给严柏言发微信。
许枕:你没在学校qaq。
严柏言也不知道在忙还是怎么的,过了五分钟才回复一个“嗯”。
许枕正索然无味地刷校内论坛,看到这个“嗯”字愣了半天,心里越发提不起劲,还有明天不能去海洋馆的事情压着,他半天都没动,舍不得开口跟严柏言说这件事。
结果他没愣多久,严柏言又发了一条:怎么了?
许枕犹豫了一下,回复:明天我突然有别的事情,我们下次再去海洋馆玩可以吗?猫猫可怜.jpg
他心机地希望这样说严柏言可以主动约一个别的时间,比如周末,然而过了几秒,严柏言就迅速回复了一个“好”。
许枕:……
他瞪着那个“好”字,仿佛在瞪着冷冰冰一张脸的严柏言,恨不得瞪出一个窟窿来。
这下许枕整个人都蔫了,再没等到严柏言发任何消息,他刚准备放下手机,突然看到专业群里有人@自己,连忙点进去。
是班长蒙雨:一暑假不见,大家很久没一起聚聚了,明天没课,今晚去海香楼吃个饭,交流下感情,怎么样?@全体成员
蒙雨是爽朗性格,平时人缘不错,此刻迅速有人应和。
蔡琳琳:行啊,一直想去大名鼎鼎的海香楼打个卡。
范全:那里消费有点高吧。
蒙雨:每人出50,不够的用班费填,可以么?有人不去的吗?
蔡琳琳:这种活动不会没人参加吧,50又不多。
许枕捏住手机的手微微发紧,嘴也抿起来了,50是不多,但他的妈妈贝珊每个月只给他800生活费,这还是理想情况,实际上贝珊经常“忘记”给他打钱,他打电话发短信发微信给贝珊都如同石沉大海。
他爸又是个不管事的,常年消失,这就导致许枕日子时常过得紧巴巴的,50块钱一顿饭对他来说有些奢侈了。
更惨的是,别的同学家庭情况差,还可以申请一下贫困补贴,许枕却完全没法申请,毕竟他爸许文昌是个公司老板。
他家住别墅,开豪车,他却只有断断续续的每个月800生活费,和他弟弟许云泽的生活天差地别,对比起来是典型的贫困生和富二代,现在如果来个人给他说他是充话费送的他都信,许枕已经麻木了。
他在专业群里反反复复地输入“我晚上有事,就不去了”,又一次次删掉,抱着手机为难,到现在都没有人说不去的,如果他说了,他就是另类,会被孤立的……而且他和班里同学关系本来就不太好,也很想趁此机会融入班级。
正在纠结,门外突然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许枕回头,是江之恒和陈成,许枕还因为那天的事情生气,不想搭理这两个人。
结果江之恒路过他时突然停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许枕,你是不是出不起50块钱啊?”
陈成听到后也停下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这样,我看许枕平时确实挺穷的,你不会不参加今晚的聚餐了吧?”
他们完全是幸灾乐祸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优越感。
许枕气的捏紧手机,磨了磨牙:“我去不去你们很关心吗?你们拿着父母的钱去吃高档饭店真是好大方好有排面,显摆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自己赚的呢。”
陈成一时语塞,他家境其实也挺普通的,也就能在抠抠搜搜的许枕这儿找回点优越感,被许枕这样一说顿时有些难堪。
倒是江之恒,脸色僵了一瞬,突然态度一转:“干嘛呢?语气这么冲。”他拍了下陈成的背。
又转头对许枕道:“都是舍友,那么大火气干嘛?我也就是问问,没说什么,这样吧,你那50块我替你出,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