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香楼安保室,一堆人围着监控研究,大堂经理擦了擦头上的汗,偷偷看旁边那位脸色阴沉的少爷。
作为一家高档酒店,经理早将整个b市上层圈子的人认了个□□成,这位倒是面生,说是来接人的,接一个男生,但人不见了。
不就是喝高了,那么大个大男人还能出什么事?经理没把人放在眼里。
结果这贺少爷也不知道什么来头,一个电话打到大老板那,大老板立刻叮嘱下来,一定要招待好贺少爷。
经理便接收到言外之意,这是个不能得罪的主,动用了大半个酒店的员工寻找失踪的人。
监控里许枕根本没离开海香楼,贺然又调出那两段丢失的监控,对照着酒店的平面图,垂头思考了一会,站起身。
他腿长,即使没有刻意加快脚步,后面的人跟上也有些吃力,只见他像是很熟悉酒店布局,在复杂的分区间左拐右拐,很快来到一个包间门口。
“莲香阁”。
贺然毫不犹豫地推开门,里面的场景瞬间映入所有人眼帘,一片哗然,贺然眼里也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
包厢里有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在地上。
躺着的是黄毛,光着上半身,人已经失去意识,头上一片狼藉,蜿蜒的血迹从头顶流到耳侧,汇聚在地上,满地的玻璃碎片还散落在他头边,清楚地昭示这里发生过什么。
坐在地上的许枕眼神呆滞,嘴唇发抖,半张脸肿得可怕,脖颈上还有一圈骇人的青痕,手里紧紧捏着一块花瓶碎片,掌心被碎片划破也浑然不觉。
他察觉到有人开门,迟钝地抬头,湿漉漉的眼睛带着惶然和警惕,在半空中和贺然相撞。
外面的人终于反应过来,经理匆忙吩咐:“快,报警,打120。”酒店里如果出了人命,他吃不了兜着走。
贺然沉着脸走进包间,走到许枕面前,垂眸看许枕。
许枕整个人都很狼狈,衣服皱巴巴的,漂亮的脸凄凄惨惨,天然带上几分无助,喃喃小声:“我……我杀人了。”
这个场景,加上他的话,骇地一众人心里一凉,各种猜测涌上心头。
只有贺然随意瞥了眼黄毛胸口起伏,陈述道:“人没死。”
许枕听到这话,才像从噩梦中惊醒似的,逐渐意识回归,认出了贺然,顿时像受惊的倦鸟急于归巢般急着起身:“贺学长。”他委委屈屈地喊。
然而手软腿软,手里的玻璃碎片顺势落到地上,人还是瘫软在地,起不来。
他抬头看到贺然表情凉凉的,没打算帮自己的样子,憋着劲伸出胳膊软软扒住贺然的腿,他不能让贺然丢下自己走。
许枕知道自己好像闯祸了,他人生地不熟,在场的全是陌生面孔,太过被动,贺然的学长身份和镇定态度,很大程度上给了他安全感。
他是完全不顾形象了,胳膊缠住贺然的腿,还要捏着人家牛仔裤裤角,用哀求的表情仰视贺然。
像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奶狗。
贺然蓦然产生了这种奇怪的想法,他能看到许枕脆弱得毫无反抗之力的表情、倾身而来时毫不自知露出漂亮锁骨和诱人风情,然而明明是这么一捏就能被轻轻折断的存在,却刚刚用玻璃花瓶把人砸的满头是血。
此时还像一朵无依无靠的菟丝花紧紧缠住自己,贺然觉得意外,这样的许枕是一幅生动亮丽的水彩画,浓墨重彩,让他心跳鼓噪。
他弯腰伸手轻轻拍了拍许枕的脸:“真脏。”
许枕装傻不松手,又用那种奶狗一样的无辜眼神看他。
这时,后面经理小心翼翼地提醒:“警察来了。”
贺然没搭理,哄许枕:“起来,我跟你一起去警局。”他甚至没问许枕发生了什么。
许枕也想起来,但他身上一点劲也使不出来,怕贺然嫌自己麻烦不管了,可怜巴巴地撒娇:“我起不来,腿软,动不了……”
这种场景下,贺然愣是被不合时宜地逗笑了,他定定看了许枕几秒,突然蹲下身背对许枕:“上来,我背你。”
许枕一向深谙打蛇随棍上之道,二话不说就抬起胳膊圈住贺然的脖子,随即,贺然往后托了托他的屁股,稳稳站起来。
宽大的手掌热度仿佛穿过了裤子布料,许枕脸色微红,索性半边脸都肿了,压根看不太出来,他用没受伤的半张脸靠在贺然肩膀上,闻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杜松子酒的味道,冷冽而清淡,莫名安下心。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他鼻子贴着贺然的后脖颈,哼哼唧唧地问,呼出轻轻浅浅的气息,像羽毛般刮着那片皮肤。
大手冷不丁拍了下他的屁股,不轻不重的力道,贺然语气暗含警告:“老实点。”却没正面回答问题。
许枕瞪大眼睛,憋红了脸不敢再说话,他才没有不老实!
*
一个小时后,许枕坐在警局大厅里,还有些后怕的瑟缩。
笔录过程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可怕,他把今晚的事情全部讲了一遍,自己还是糊里糊涂的没搞清楚状况,警察就让他在大厅等,黄毛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人还没醒。
此时收到消息的蒙雨和江之恒刚赶到警局,他们一个是聚会的发起人,一个是最后跟许枕在一起的人,警察需要向他们了解情况。
许枕远远看到他们两个,张了张嘴,半天却没有打招呼,沉默地垂下头。
可能是他想多了,他莫名觉得今晚发生的事情跟江之恒有关,总是不由自主联想到江之恒和许云泽在楼下说话的场景。
一个是他的舍友,一个是他的弟弟,他实在不想这样恶意揣测他们,心情难免低落。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纸杯,热水氤氲的气息上升到他的眼睛,许枕眨了眨眼抬起头,接过纸杯:“谢谢贺学长。”
贺然长腿一伸,直接坐到许枕旁边,散漫地倚着靠背,他的衬衫本来是规整束着的,此刻大半被扯出来,凌乱而慵懒。
“这时候怎么懂事了,刚才不是很会耍赖吗?”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刚才许枕抱着贺然小腿不放的场面。
害怕劲过去,羞耻感回归,许枕小声辩解:“我喝醉了。”
贺然漫不经心地双腿交叠:“我看你挺清醒。”
许枕扁着嘴一本正经:“醒了一点,但没完全醒。”耳廓偷偷泛着粉色。
贺然勾起嘴角,忍不住揉了一把他柔软好欺负的黑发,带着点敷衍意味,跟揉狗头似的。
许枕从没被人这么亲昵地揉过头,有点不自在地偏头,认真看贺然:“今天真的谢谢你。”
他以前对贺然的印象就是一个长得很帅但有点奇怪的学长,经过今晚,他已经悄咪咪把贺然划进可以信任的好人里。
贺然拖长音调“嗯”了一声,来了句:“以后少凶我一点就好。”
许枕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我哪里敢凶你?”
“心里偷偷凶也不行。”
许枕寻思,自己好像确实每次都在心里偷偷骂过他,于是心虚地四处乱瞄。
恰好江之恒和蒙雨推门出来了,许枕站起来:“这么晚了,咱们快回学校吧。”
贺然皱眉:“你不去医院看看?”说着起身伸手指了指许枕脖子,上面被掐出来的青痕现在更加明显,青紫交加得可怖。
一听到医院两个字,许枕慌里慌张摇头:“不用了,我休息几天就好。”
贺然闻言静静看了他几秒,也没逼他的意思,手插进牛仔裤裤兜里悠悠侧过身。
不远处,江之恒板着脸走过来,看起来有点疲惫,目光在贺然身上多停留了一会,没认出来是谁,以为是无意中掺和进这件事的,才看向许枕:“你没事吧?实在对不起哥们,当时你一直说想上厕所,我带你去了,后来班长又喊我去帮忙送人,我就没等你出来,我也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蒙雨很懊悔地搭话:“也怪我,不该叫走他,是我没照顾到你。”
江之恒的目光挺真诚,许枕拿捏不准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也回忆不起自己当时有没有说想上厕所,默了一会,慢吞吞地:“哦。”
“我手机呢?”他问。
江之恒偷偷打量他的表情,从包里掏出一个手机递给他:“一直在饭桌上放着,我找不到你就替你收着了。”
许枕接过手机,本来想解锁看看,又想起旁边还站着贺然,收起来转头看贺然:“学长,那我们一起回去?”
贺然歪头看了眼江之恒,露出一个凉凉的笑:“你们回去吧,我有事。”
从许枕喊学长开始内心就不平静的江之恒,被这一眼看得浑身僵住,明明这个人是笑着的,他却觉得阵阵毛骨悚然。
这个人是不是在怀疑自己?许枕也怀疑了吗?
没管江之恒惶恐不安的心思,贺然心情颇好地独自离开警局。
凌晨的街道带着萧瑟的宁静,路灯明暗变幻,小虫们扇着翅膀,争先恐后飞蛾扑火,向死燃生。
他抬头看着这一幕,突然开始哼歌:
越甜蜜,越致命没办法
小王子啊,我的小王子啊
他爱着她,是那朵玫瑰吧。
他的声音轻而悠长,仿佛在哼哄睡的摇篮曲,又仿佛沉浸在美梦里,凌厉帅气的眉眼舒展开来。
另一边,许枕他们回到宿舍,其他两个室友都已经睡熟。
许枕对江之恒还有些警惕,料想在宿舍里就算他有什么坏心思也不敢使出来,才安心了一点。
两个人各怀心思,都没有说话。
等许枕洗完澡躺在床上打着哈欠,精神完全放松下来,在手机通知栏上过了一遍,全是广告推送,他本想给严柏言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寻求安慰,一看时间都快一点了,悻悻地打消这个念头,很快抱着枕头睡过去。
而此时,许枕的斜下铺,黑暗中,江之恒抱着手机,神色崩溃地给微信对面的人发消息。
江之恒:我已经按照约定把他送到那了,你放过我吧!别人都在怀疑我。
许云泽:他根本没事。
江之恒:他脖子受伤了,脸也肿了!不管你们有什么梁子这教训也差不多了吧,你还想怎么样?别搞这种事了。
许云泽:就这种程度,你别搞笑,我要把他名声搞臭,要让他退学,懂吗?
江之恒:?
江之恒:我在导员那看过他的家庭情况,你们是兄弟吧,有什么深仇大恨,有这个必要吗?
许云泽:你爸的文件我一直存着呢,不想让别人看到它就别废话。
作者有话要说:注:
越甜蜜,越致命没办法
小王子啊,我的小王子啊
他爱着她,是那朵玫瑰吧。
——引用自歌曲《小王子》,作词:富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