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出去的关磊关义,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过了几分钟,关磊扭头一转,跑到墙角根,动作极为熟练地爬上院墙,继续伏在那棵歪脖子树上,听着下头的一举一动。
有了肉肉好说话的关小宝,亲热地缩在亲爹怀里,眉眼弯弯地从门口一排的烤鸡上从头到尾一一看过,然后从尾到头再看一遍……
如此周而复始,看过千万遍后,烤鸡就熟啦!
“哎呦喂,真他娘的香,勾的口水都能淌成河……”
门口聚拢的人群队伍越来越大,被肉香味勾起肚子里馋虫的男男女女,纷纷咂着嘴地感叹议论起来。
但碍于陶铁那骇人的气势,以及他脚边那只看着似狗又似狼的玩意儿,吓得不敢上前。
其中不乏有些小孩子混在人群中,盯着那一排烤鸡,眼里发出羡慕的渴望。
作为平常和关小宝玩得最多的玩伴,铁蛋吸了口鼻涕,在其他小伙伴的推搡下,讪讪地往前一步,小声怯怯说,“小宝,好香,分、分点……”
听到有人要肉吃,同步表情抬起头的父子俩个,盯着铁蛋,一言不发。
几息后,陶铁默默收回视线,颠了颠怀里的小胖娃,征求意见问,“分不分?”
关小宝飞快回过头,一撇小脑袋高傲道,“不分!”
正合心意的陶铁立马笑开成了一朵花,扬着声儿赞同说,“没错,爸爸也是这样想的。谁来都不分,到嘴的口粮,是绝对不能送出去的,谁来抢干死他!”
“对对对。”关小宝急忙点点头,小脸上全是认同。
树上,关磊悄悄爬下院墙,撒疯似的跑到关小言身边。
关小言冷冷地抬起头,觑了眼门外,凌厉道,“外头怎么了?”
关磊一拍大腿激动说,“小宝他爸在外头教小宝,别把烤鸡分给队上的小孩吃。”
“砰!”
关小言大力一拍桌子,恶狠狠地瞪着门外:好啊,这一回来就教坏孩子不学好!
越想越气的关小言,猛地站起身,气势汹汹地奔到门边。
“嘭……”
如个斗战士的关小言一脚踹开门,在周围一片的惊愕静默中,横眉怒目地走向在她家门前好像要摆烧烤摊的父子俩,盯着那丛火光不说话。
被关小言脸色吓到的陶铁,一脸慌张地抱着孩子站起身,手足无措说,“怎、怎么了?”
关小言抬起头,沉默地盯了人两三秒,然后一把将孩子从陶铁怀里夺过,又如来时那般风风火火地进了家门。
陶铁傻眼地看着再一次在自己眼前阖紧的大门,心里拔凉拔凉:这是……思来想去,只要儿子不要他?
屋外的陶铁久久站立不动,屋里的关小宝却闹腾得像个滑泥鳅。
“哇……我要吃肉肉……呜……爸爸!”
听着儿子那仿佛死了爹的嚎叫,关小言气愤地一拍怀里到处乱动弹的小屁股,气狠道,“叫什么爸,给个肉就叫爸,你怎么那么没出息?”
“呜呜……出息不好吃,我要吃肉肉……”
“吃什么肉,这才多长时间,你就被他教坏了!”
“不坏,不坏,小宝最乖。”渐渐安静下来的关小宝,乖顺地依偎在关小言耳边,带着哭腔稚气说,“妈妈,放我下来,手累累。”
关小言听着儿子那满含奶气的心疼之语,心里的怒火一下子烟消云散,面庞也柔和下来。
她晃了晃怀里睫毛湿湿的儿子,放缓声音教导说,“小宝,咱们是大孩子了,要学会分享,不能做个小气的宝宝,以后小朋友会不愿意和你玩的。”
关小宝在妈妈身上蹭了把眼泪,听话地点点头,垂放着的两只小脚迫不及待往下够了够。
关小言见状,干脆弯下腰将人放下。
一踩到地的关小宝,立马翻脸不认人地扭过小屁股,滑溜直冲院子大门跑去,一边踮着小脚要开门,一边嘴里还不忘气妈道,“爸爸,快把肉肉看好,全放到里面来。”
脸瞬间黑了个透的关小言:“……”
她眼里射出一道厉光,心里满是气恼:哼,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才多久,就学会阳奉阴违了!
踮脚够了小半天,长着一双小短腿的关小宝无论怎么努力也够不着门栓。他沮丧停下,小脸贴着门,扯着嗓子焦急问,“爸爸,肉肉熟了没?”
屋外还在独自悲伤的陶铁一听,急忙回过神地看了一眼说,“快熟了儿子,都在滋滋冒油光。”
关小宝一听,馋馋得舔了一下小嘴,比刚才更加着急地踢了两下门,门却纹丝不动。
他小嘴一瘪,扭过头眼睛眨巴眨巴,可怜兮兮地望向关小言,捧着装了一只鸡的肚子央求说,“妈妈,开开门,肚肚饿了……”
“不开!”被儿子气死的关小言撇开目光,硬着心肠冷声回绝。
一听到拒绝声,关小宝立即收起脸上的可怜回过头,两只小胳膊一伸,比刚才还紧贴着门,像是告状般说,“爸爸,门门打不开。”
陶铁眼珠一转,弱着声儿道,“打不开啊,你让妈妈帮你打。”
“妈妈不肯。”
“那你再去求求妈妈。”
关小宝小嘴努了努,立刻郑重地点点头,小屁股换了方向,双手合十像拜佛,两眼满是祈盼说,“妈妈,求求你。”
“……”
关小言深吸了口气,不禁怒极反笑:这是给吃了什么**药,怎么说什么就信什么?
心上莫名涌起一股醋意的关小言,踱步走到儿子身旁,指了指外头,又指了指自己说,“你最爱谁?”
关小宝一愣,够着门栓摇摇头不肯答。
“你要是告诉了妈妈,妈妈就帮你开门。”
关小宝眼睛一亮,小嘴咧起地指着门外说,“肉肉,最爱肉肉。”
“……不是,我和外头那个人相比,你最爱谁?”虽然被肉比下去有点失落的关小言,当即打起精神,重新希冀问道。
关小宝顿时为难地咬了咬手指头,心里琢磨着盘算起来:今天的肉肉等于爸爸,每天的肉包等于妈妈,每天的肉包小小的,今天的肉肉多多的,那……今天多爱爸爸一点!
挣扎许久,关小宝抬起头,一直未落下的小手直直指向大门,清脆应道,“爸爸。”
谁谁谁?
爸……爸!
关小言如遭雷劈地立在原地,心里翻江倒海,痛彻心扉:爸爸,居然是爸爸,是那个今天才出现的爸爸!那她以前喂的那么多肉,都白喂了?
关小言眼神发木地打开院门,痴愣愣地看着堵在门口的男人,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这血缘的魅力就那么强大吗?
还没等到院门开,关小宝蹭得从门缝间蹿了出去,叉着小腰站在一连串的烤鸡旁边,自觉挡住了一众的垂涎光芒。
趁机挤进院里头的陶铁,一把握住关小言想关门的手,然后代替她将门一推,轻微“啪”的一声,将院里的所有隔绝于人外,也包括自家儿子。
挺着小肚皮的关小宝,拉了拉小裤子,做足准备吃肉肉。
他咂吧嘴地看了看这个,又眨眨眼地瞧了瞧那个,最后目光落在中间的一只烤得皮脆肉香的大烤鸡上,小手一指惊喜说,“爸爸,我要吃这个!”
此刻已进门去找妈妈的爸爸:……
“爸爸,爸爸?”关小宝唤了两声,奇怪地扭过头,只见……
一阵清风吹过,卷起了一地的鸡毛,而在漫天飞舞的鸡毛中,隐约可见两扇木头门,严丝合缝地紧紧相连,不留空隙。
关小宝呆了呆:……
过了许久,那张原本溢满欢喜的小脸,肉眼可见的一寸一寸难过起来,小嘴也跟着瘪了瘪。
“哇……妈妈,开门门,我在外头呢……”
正与陶铁眼神对峙的关小言,余光一瞄爆发出哭声的木门,脚下一动就想过去。
对木门都有了阴影的陶铁一看,连忙拉住关小言,摇摇头慌忙说,“别去,是他刚才自己要出去的。”
关小言停下脚步,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瞪着陶铁:你这还能再不要点脸吗?感情把小宝骗出去了,就是为了换自己回来!
外头,哭声逐渐震天的关小宝,仰着头痛苦张嘴鬼嚎,“哇……妈妈,我不吃肉肉了,最爱你,快开门门……”
收到迟来爱意的关小言:“……”
——
一场值得十里八村共同讨论的八卦,不到一个小时,迅速在周围传播。
还不到中午吃饭的功夫,各个村里的大树底下,大娘媳妇齐聚一堂,你一言,我一语,激昂地说着关小言家的事。
一个正好全程关注此事的大娘,站在所有人中间,口沫横飞地兴奋说,“哎呦呦,你们今天是没瞧见,那兴盛大队关队长家说早就死了的女婿,活过来了!”
“天啊,真的吗?死人复活诈尸了?”
“没错,据说还带了好多野鸡野兔,人家都说是从阎王殿讨要过来的。”
“真的吗?那这个人可真是个阎王爷都拦不住的煞主。”
一旁正好路过的张忠国,听着里三层外三层激烈的议论声,脚步越来越慢,最后趋于缓停。
里头,说到八卦就起劲的大娘,扬着长年累月说闲话练就出的大嗓门,清晰而又富有色彩地胡说编排道,“我跟你们讲,那关队长家早死的女婿,其实早就不是咱们阳间的人了,这次回来也是心有不甘,不想让关队长他女儿再嫁,所以现身警告那些人。”
越听越觉得夸张的张忠国,眼里一默,重新迈开步子,往家走去。
路上,他脚下的步伐倍感杂乱,彰显了心里的方寸大乱——虽然人不可能会死而复生,不过活生生突然冒出一个大活人,那确实值得关注。
或许,他……需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