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忍无可忍:“你怎么说也是一个修道者,前殿里供着祖师爷呢,能不能收敛一点?吃也行,咱别这么难看。”
玄诚子半点也不在乎,“祖师爷能体谅我的苦,再说了,道在心,不在形,不是少吃一块肉,就能证明我心强志坚、对祖师爷忠诚哒。”
竟然头头是道,无法反驳。
不仅如此,他还把他师兄玄青子拉了出来,进一步佐证他的道理是正确的。
“你去过九凤山,见过我师兄,那可是正正经经的传道人吧?我跟你们说,我师傅在的时候,那是把青木观传给我师兄的。”
在场的人听他说起青木观的过往,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往他这边看过来。
玄诚子趁机把剩下的半条鲈鱼,全夹到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在温燃气乎乎的表情下,送他一个得意的挑眉笑后,才接下去说:“我师兄一心为道,为天下苍生,无心管理观中屑事,才把青木观给了我。就这样道心坚韧的人,你们看到他住的那个地方没有……”
他睃视我们一圈,停顿一下,给我们思考的时间。
“九天行云寺”,我第一次在里面看到玄青子的时候,就觉得奇怪。
按寻常的佛道之别,寺里一般住僧人,也就是和尚,信的是佛,最高统领者是释迦牟尼,也就是如来佛;
而道士,应该是住在观里,信的是道,祖师爷是三清。
像青木观这样的小地方,都在正殿里放着三清像,他们这一派真正的祖师爷,是在三清旁边的四大天师之一的张天师。
玄青子他们这一脉应该是正一派系的,主修符篆,虽然这师兄弟二人没有在我面前画过符,玄诚子更是能懒则懒,但他之前偶尔拿出来的那些符,却都是威力巨大,且在关键时候会起到关键性作用的。
这样的派系,不可能不知道道观与寺庙的区别。
那为何玄青子,会住到九天行云寺里?
带着这样的好奇,我也对玄诚子接下来要说的话,格外好奇。
玄诚子啃一口鱼,仔细地把嘴里的鱼刺捏出来,放到骨碟里后,才一语惊人。
“因为我师兄也知道,修道在心不在形,天下和尚道士是一家嘛,住哪儿都一样,关键是修道的一颗心。”
华子刚喝下去的一口饮料,“噗”一声就喷了出来。
温燃准备去夹大虾的手僵在半空,张怀和李木目瞪口呆,空筷子在碗里捣了好几下,没捞到一粒米。
我也算看透了,在玄诚子这里,根本别想听到什么有用的、正经的消息。
好在年夜饭吃的还算欢乐,并没有因为他的胡说八道,而影响我们的情绪。
也有可能是大家都对玄诚子不抱希望了,所以随他去说。
吃过以后,也不用洗盘子洗碗,把桌子上的盒子往垃圾袋里一收,就算完事了。
各回各屋,各忙各的小事。
我给大黄毛捎回去半盒排骨。
它高兴地在我身上蹭来蹭去,恨不得扒我身上搂一下的样子。
在这儿真是委屈它了,自从于晗把它送过来,我就没怎么出过门,它平时也只是在道观后院里溜达一下,还要选在后院没人的情况下。
吃的基本都是于晗带过来的狗粮,肉还是第一次,所以高兴我也是能理解的。
看着它把半盘排骨吃完,我摸了摸它的头,准备在屋里刷刷手机就睡了。
可大黄毛难得不顺我意一回,竟然拽着我的裤腿往外拖。
时间还早,再加我先前起的内疚,也就随它意,出去溜溜。
道观里很安静,冬日夜冷,其他人早已回了屋,洗洗涮涮,躺在床上玩手机、写作业、读经书。
我和大黄毛的脚步都轻,从后院子里经过时,并未惊动任何人。
我们两个走到前院,这里的灯都已经关了,又有两棵梧桐树罩着,四周没有一点光,显的特别暗,还有点幽森的感觉。
大黄毛在院中迟疑了一下,径直往一棵梧桐树下走去。
那棵桐树是先前捆过两个送餐员的,地上还有他们烧烂的衣服的碎屑。
大黄毛过去后,就在地上闻了起来。
我把手机的电灯打开,在它闻过的地方照了一圈,在树根的边缘处,看到半张奇怪的纸符。
符的边缘还有烧过的痕迹,像是之前两个送餐员身上没烧完掉下来的。
寻常的符篆,只要破损烧毁,哪怕是一个角,也就成废纸一张了。
所以当时掉在地上,我们并没有太注意。
可现在我把符拿起来,再细细看上面的符纹时才发现,这半截符纸就是一张完整的符,根本不是什么烧剩的。
不但如此,它还是一个阴符。
这种阴符,并不常见,我还是之前在九凤山上找常盈的时候,在朝凤殿里见到过。
当时只是觉得符纹诡异奇特,就问了玄诚子。
他告诉我,这种符,是可以招阴聚煞的。
画符者只要在画的时候,在符上做些定灵的手法,之后无论他把符放在何处,画符者按方法起法,就能在符的周围招来众多阴灵,甚至凶煞。
凶恶程度跟施法者有关,法力越高,招来的东西也越厉害。
看来,今晚那两个送餐员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给我们饭菜里下蛊,而是用下蛊做掩饰,往青木观里送阴符。
青木观再小,也是道家清修之地,里面放着道家祖师爷的相,还有玄诚子这样的人镇守,他们竟然能把阴符投进来,可见下符的人并不简单。
幕后老板多半是陈永明,也只有他,有理由对这里动手。
可他手里到底哪儿来这样的高人呢?
我想不出来,拿了符去后院里找玄诚子。
他吃饱喝足,正摸着滚圆的肚皮,在自己的屋里,放很大声地听音乐,嘴还跟着哼几句,慌腔跑调,甚是难听。
但人唱的特别投入,连我敲门都没听见,直到我推门进去,他才一脸惊讶地问:“乐乐子,你怎么不敲门……”
一垂眼看到露头的大黄毛,立马向后退去,还跳到了自己的床上,连鞋子都甩到了门口,砸到我的腿上。
我被他一顿操作整的懵了半晌,才摸了下大黄毛的头,让它在门口站着别动,自己拿了符往里走。
玄诚子根本没看我的手,两眼只盯着大黄毛看。
我无奈地说:“它不理你,下来吧,看看这个。”
玄诚扒着床里面的墙摇头,委屈的差点哭了:“它要真不理我就好了,可他第一天来就咬烂了我的裤腿,人家怕怕……”
我在心里“呕”了一下,呛他:“那还不是因为你挤兑我,一点也不冤。”
话虽这么说,还是把半张阴符抬手递给他。
玄诚子眼睛瞄着大黄毛,手慢吞吞伸过来接符:“什么呀……这玩意儿你又从哪儿弄来一张,上次的不是已经毁了吗?”
他惊叫出声,双眼圆睁先瞪符,后瞪我。
大黄毛以为他又向我发难,二话不说,“嗖”一下就起了身,直往床上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