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着头跟他说话实在太累,我爬到窗户上,一手扒住窗棂,平视着他的脸问:“你说实话,我的梦是不是也跟你有关。”
他两只胖手在自己脸前,摆的跟起风了一样:“绝对没有,我哪有那本来,能管得了你的梦。”
“我之前没这么厉害,说不定……”
“你过去很厉害哒……”他捂住自己的嘴,两只眼珠再次竖的差点掉出来。
声音也一下子小了:“我、又说错了。”
“没错,你就说说这过去的事吧。”
他身上的肉再次颤起来,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有用的话。
倒是我,因为站的高,把他看了个仔细。
他身上穿绛紫色锦衫锈蟠龙袍,上面的绣线金银相间,大红大绿更是占了主要色调。
腰封上挂玉描金,就连锦衣里面的内衬,都是上好布料。
头上的玉冠,更不是普通百姓能戴的出来。
这一出打扮,还真是古代王爷的装,只是他一个好好的王爷,死后不赶着再去投个好胎,在这儿弄个小庙装什么鬼?
我问他:“你姓什么?”
他哼唧一声,才道:“李……”
大概猜到他的身份了。
“这么说,你在这里不少见年了,应该也知道不少事吧?”
他赶紧又摆手:“没有没有,我以前不在这儿。”
“不在这儿是在那儿?你的墓半路还有人给搬了?”
“那倒没有,他们就是挖了一下,把里面的东西带走了。”
他说的应该是过去盗墓的。
但按常理来说,盗墓的都把他的坟刨了,他的尸身什么的应该也不在了,就算他真有怨气,应该早就发出来了,等不到现在,跟人玩这种把戏。
我从窗户上跳下来,明明白白跟他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告诉我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从地下跑上来,还要拿人间的供奉,给别人造梦;二,告诉我,你知道的以前的我,是怎么回事。”
想了一下又说:“还有第三条路,安心听着五雷诀,或许你会喜欢这个。”
他身上的肉急速抖了一阵,问我:“能有第四条路吗?”
“没有,数三个数,你不说,我就念咒。”
他立刻怂了:“我说,你别念。”
这个时候,还先保护自己,估计这个王在他们那个年代,也是个草包级别的。
也正合我的意:“说。”
他铜铃大的眼睛,往下看我一眼,这才开口:“你以前是个道士。”
“嗯。”
“挺厉害的,在这一代捉了很多精怪。”
他还很懂时世地跟我解释:“那个时候,动植物都可以成精,没人管这事。”
我提醒他:“说重点吧,那些精怪后来都弄哪儿了?”
他又往下看我一眼:“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去了那个地方之后,也没想起来?”
“没有,你说。”
他顿了一会儿,又叹息:“可惜了,你要是还记得过去,现在的古城哪会乱成这样。”
据他说,百年前,我的前身在古城,霸气十足,却又仁义至极。
除妖降魔后,没有把那些精怪们直接弄死,而是能感化的感化,不能感化的就暂时封印。
胖王指着外面的野树林子:“就这一带都封的有小妖,不过后来你没了,他们的封印也开了,又都跑走了。”
“那你呢?你也是被我封到这儿的?”
“那不是,我那个时候还没出来,你的事我都是听来的。”
我:“古城附近有个纺织厂,过去是个孤儿院,再过去可能是个万人坑,那个地方你知道吗?”
他“嗯”了一声。
我问:“那地方是谁封住的?”
他没声了,铜铃大的眼珠直愣着我。
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又耐着性子问他别的:“你还知道什么?”
“不知道了,我知道的那些也都是听来的,真假说不准的,你不能全信。”
我差点被他的话噎住,“这么说,你说这么多都是废话了?”
他的脸上明显骄傲,与有荣焉地道,“怎么会是废话,那都是你的功绩,就算事是假的,也能证明,别人对你的评价是真的。”
“谁让你歌功颂德了,我要知道的是实情。”
这下他彻底闭嘴了。
问不出有用的,我也不想再跟他废话,准备离开。
临走前跟他说:“这地方你不能呆了,自己想想该怎么办吧,你有一天时间,我明晚上会再来找你。”
他急的“嗷嗷”叫,“怎么不能呆了,我没害人的,我真的没害人。”
我转头,看着他的胖脸问:“你是神吗?你为这个村做了什么有用的事,要吃他们的供奉?你给他们造一个不能实现的假梦,就骗着人为你烧香上供,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损他们的阳寿?”
他愣住不说话了。
我从门里出来,看到小庙四周枯枝遍地,李源跪坐在那些枯枝之间,一脸伤心欲绝。
他身后不远处,飘着一个青衣身形,面部已经模糊的女子,看到我出来,她往前走了一步。
苗兰规矩地向我曲身行礼。
我问她:“你是被他逮来的?”
她点头,眼里透着感激。
“行了,这里没事了,他也不会再找你麻烦,你走吧。”
我向她挥手,然后去拉李源。
苗兰说:“他被吓着了。”
“没事,回去就好了。”
试了一下拉不起来,我干脆把他背起来,向树林外面走。
我们走出枯树林,往干河道里走时,我感觉到苗兰还在身后,转头问她:“你怎么回事,怎么不走?”
她摇头:“我不知道去哪儿?”
“这报完仇还挺无聊的是吧?”我随口说了一句,她竟然也不回应,就是一步一趋跟在我们身后。
跟过干河道,就是李发达的家。
我往里面看了一眼,苗兰却是连头都没抬,脚步也没停。
这么一个女灵,跟着我也不是办法。
我问她:“你自己有什么打算?是要找一个地方呆着,还是超度了入轮回,重新开始?”
她微微抬头,眼里一片茫然。
几百年了,她最恨的人就是李发达家,追着他报了几世的仇。
现在终于把他整疯了,她自己也一下子失去目标,不知道该干点啥。
我把她带回车边:“在这儿等着吧,明天一早,我点香为你超度,这之前,你要是改变主意,自行离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