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从车里醒来,先看了眼身边的李源。
他还睡着,但两条眉毛拧到一起,看样子极其不开心。
车外面,黄老邪正在说话:“你哪儿来的?不会说话了?”
小傀说:“她是昨晚那个疯子的人……诶,你这女灵,别打我呀,我是在他家里看到你了嘛。”
黄老邪:“不会说话还挺凶,连他你都敢动,你知道他是谁吗?知道他主人是谁吗?”
我的脚都到了车门边,听到这话,及时刹住,侧耳听着他往下说。
黄老邪显然有炫耀的意思:“嗯?你知道?那你说说看。”
苗兰的声音很细,没有一点在李发达家凶灵的样子,柔柔弱弱的:“他是大人。”
“喝,还真知道,那你说说他是哪儿的大人?”
我的心都提了起来,耳朵贴到车厢的铁皮上。
然而等了半天,苗兰只憋出来一句:“那边的。”
黄老邪竟然明白了,还问:“你知道他的身份,还在这儿不走,还敢动他的人,你是不是不想混了?”
苗兰不说话。
小傀狐假虎威地“哼”了一声。
三个幼稚鬼吵嚷了半天,我什么也没听明白。
从车里下来时,他们三个同时闭了嘴。
我冷着脸,一个个点过去:“今天把话说明白了,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又知道些什么?谁不说,就立刻走,以后不准在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绝不客气。”
黄老邪还想胡弄,立马朝我笑道:“爷,您醒了呀,什么时候醒的,这天看着要下雨,冷的很,您多穿点。”
苗兰显然更识时务,已经抢先一步,走到我身边说:“你曾是那边的差人。”
黄老邪跳着就冲过来,一手拉住她往后扒去。
苗兰也不示弱,长指甲“唰”地一下就抓到了他的背上,硬生生揪下来一把黄毛,把黄老邪气到当场跳脚。
她却又开口:“就是没做多久,奴家只知道您现在还有官职,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又成了人。”
黄老邪一听事情都被她说了,也急了,跳过来送着笑脸问我:“爷,您知道那边是哪边吗?”
我斜了他一眼:“知道,你再说不出点有用的,就赶紧滚蛋,对了,把你儿子也带走。”
我做势要去拿包里的布袋子,黄小邪急的在里面“嗷呜”乱叫。
黄老邪也慌的拉住我:“我说我说,就是你那时候不是道长吗?然后做了很多功德,死了,就去了那边做了老爷,官还挺大,但是吧,就是没做太久,然后就不见了,后来我们就看到做人的你。”
我问他:“官很大是多大?”
黄老邪拿手在半空里圈了一下:“这么大……”
看我要发火,又赶紧说:“虽不是数一数二,但有绝对的说话权。”
“比城隍怎样?”我问。
他立刻笑了:“那怎么比?”
“他比我厉害?”
黄老邪明显愣了一下,片刻才反应过来:“爷您是在开玩笑吧?城隍他是地方上的,您是总部的,那十个他,也跟您比不了呀。”
这话有点不可信。
黄老邪,苗兰都能认出我是谁,平城的城隍会不知道吗?
他知道,却还把我往死里整,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还有谢向国,那城隍跟他的关系不同一般,他应该也会知道些什么。
可是从我还在老家的时候,他就蓄意向我动手,还把常盈也拿来,以威胁我。
这么看来,他们应该是没把黄老邪他们口中的差人放在眼里的。
这些事情,我没问黄老邪,暂且压下不提。
随便啃了两片干面包,趁太阳还没出来,点香先超度了苗兰。
心经念过三遍,香燃半截,面前一脸苦情,瘦弱卑微的女子,终于露出她真实有面貌。
青黛眉秋波目,肤若凝脂身似扶柳,乌发间的珠钗,垂到耳际,随着她轻轻一晃,摇曳生姿,美如仙女。
她朝我福身,规规矩矩行他们那个时代的礼。
起身的时候,眸子里漫着一层浅雾,声音婉转清甜:“但愿有缘,还能遇到大人。”
我颔首:“也愿你不再受前生之苦,走吧。”
她再次向我行礼,身形已然开始虚化。
正在这时,一声“嗷”叫从路的另一端传来,一个人上穿大棉袄,下穿大裤衩,脖子里却围着一条棉裤扑愣过来。
他扑愣到苗兰身边,不知是没站稳,还是刻意的,“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她面前。
然后闭着眼睛开始往地上磕头。
小傀在一边哼唧:“现在知道错了,晚了,害的人家多苦。”
黄老邪也说:“这不是灵体都没有了吗?怎么还能认得出人?”
我没说话,看向苗兰。
苗兰一开始没看他,就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直到李发达把自己的额头磕破,把面前的土地砸个窝,那窝里的土上也染了血。
她才转头看我:“大人,我与他的帐消了,从此两不相欠,可我也不想再见到他,走了。”
她往前走,身形越化越虚,最后直至完全看不见。
李发达还在地上拼命的磕头,嘴里的口水随着他的动作,流到下巴上,跟乱七八糟的胡子还有泥土混在一起。
我叫黄老邪:“你把他扶起来,一会儿村里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怎么他了。”
黄老邪自己一身臭,还嫌弃李发达,返身回车,把阿正和李源一起摇起来。
“给你们两个任务,快点把他弄走。”
李源还没醒神,坐在车里揉眼,迷糊好一阵才爬着往车边来。
阿正已经从前座上跳下来,跟我们打招呼:“哥,你们起这么早。”
我“哦”了一声:“我们昨晚睡的好,所以起的早,你怎么样,睡的好吗?”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挺好的,就是有点冷。”
然后看了地上的李发达一眼:“这丫怎么又回来了……他在这儿磕啥头,不会是又讨吃的吧?昨天给他那么多就吃完了?”
黄老邪拍着他的肩说:“是呀,你赶紧领他再去买些吃的,回来我们还有事呢。”
阿正憨的只剩四肢发达,拽起李发达就走。
我跟黄老邪说:“确实有重要的事,一会儿咱们去找李居士,这老小子肚里有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