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往山下越走越远,我开始布置招灵的现场。
常盈这次没跟他们一起走,留下来陪我。
招阴令旗安排在四角八方,中间特意摆了我从为叔屋里,找到的一块聚阴石。
石头上面,是一张从家里带来的小木桌,桌上香炉已经摆好。
成堆的线香,和纸折元宝全部都放在桌子旁边。
把这一切安排妥当,离正午还有一段距离。
我离开招灵阵,来到为叔的墓前,跟坐在墓碑前的常盈说话:“是不是很无聊?”
她摇头,没说话。
我帮她摘掉发梢的干草,又拉拉她的衣服:“早知道让你跟他们一起回去,山上确实没啥好玩的,还冷。”
“我不冷的哥。”她淡淡回我。
然后看了眼我布置的东西:“这样,真的有用吗?真能把为叔找回来吗?”
“现在还不知道,只是尽力而为。”我说。
常盈的眉宇间锁着担忧:“可是今天这山里看起来特别安静,我担心……”
“不用担心,”我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顺手弹了弹她衣服上的土,“成不成我都有准备,所以你不用怕。”
她看着我,认真说:“我不怕的,有哥在,没什么好怕的。”
“对,有哥在呢。”
把她带到山体侧边,一处避风的地方,把一个纸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盒饼干,和一个保暖水杯。
“早上没吃饭,这会儿饿了吧?你先吃点,垫垫。”
我把东西给她后,又说,“我再去检查一下,时间应该就差不多了。”
常盈什么也没说,接过吃的后,就在我给她安排的干草地上又坐下。
我出去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再次回去看她。
她手里的食物一点没动,人坐在地上蜷起腿,下巴支在膝盖上,不知在想什么。
看到我走近,先站起来问:“哥,是不是到时间了?”
“嗯,你还好吧?”我问。
她的眉头没展开,但是却对我笑了一下:“我没事,走吧。”
大批的招唤阴灵,对我来说虽难,却也不是应付不了。
我只所以把常盈留这儿,是因为知道她体内的狐性,早就觉醒了。
有些事,互相隐瞒没有意义,她也跟我说的很明白,并不想再像普通人那样,回到学校,做一个天真无知的少女。
既然这样,家里的事,我要做的事,就让她多看一些。
我在招阴阵里,她在阵外,身上穿的白色孝衣,被山风吹的烈烈作响。
她却站的纹丝不动,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我这边。
我开始启阵后,山风陡然加大,围在我们四周如狂怒的巨兽,不断发出吼叫声。
常盈的衣服,头发都被吹卷了起来,又因风快速展开,再卷起,反复重叠。
地上刚发芽的小草,还有去年冬天留下的枯枝,被风吹的贴地猛拽,随时要连跟拔起。
但供桌上的香炉,以及香炉里的线香,纹丝不动,连香烟儿都没偏一点,直直往上。
我面前清理出来的空地上,用线香搭了一个很大的香山,这个时候也已经点了起来。
可是,香山与供桌上的线香一样,烟儿一点都没四散,全部都拧成股,往上直冲。
我把三张招灵符,分别按在香山周围,开始念招灵咒。
接连念了好几遍,拧成股的香烟儿虽分开一些,但仍没有四散的迹象。
大风吹着地上的香山,也吹着香炉里的三支香,很快就燃了大半,却没有一个阴灵闻香而至。
常盈一开始还站在招灵阵外面看,后来就往山上走去。
我从后面叮嘱她:“小心,如果遇到什么事,千万别冲动,下来找我。”
她转身向我点头,之后往山顶上跃去。
她的身影特别快,刚从我面前离开的时候,还能看出身形,后面成了一道红影,转瞬不见。
我面前的招灵阵没有任何起色,香山和元宝全部烧完,大风渐熄,火止,只剩一堆灰烬铺在眼前。
招灵,失败了。
我拿铁锹迅速把面前的纸灰用土埋了,拔掉四周布下的令旗,拎过自己的包,也往山头上跑去。
山顶并没常盈的影子,也没有一丝阴灵的气息。
正午的阳光,随着时间的往后推移,已经移过中天,开始往西偏了。
我巡着山头找了一圈,任何异样都没发现。
折身返回为叔的墓旁时,常盈却已经回来。
她先开口问:“哥,你刚去哪儿了?”
“去找你了,怎么样,你去山上没发生什么事吧?”我问,目光不经意地从她的衣边扫过。
她的衣边处有血迹,混在地上的杂草间,倒是不容易发现。
不过今天是给为叔过七,我们都穿的孝衣,白色布面上,红色的血迹还是有些显眼的。
但常盈并未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她向我摇头:“没有,我什么也没看到。”
“嗯,没事,你没事就行。这一带可能是有些问题,咱们先回去,回头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跟着“嗯”了一声。
跟她一起从山上下来,往村里走时,她似乎也发现了衣边上的不对,刻意用手撩起来,把那一点血迹卷了进去。
我们入村往家里走,老远就看到阿正和顾荣站在门口。
一边走来走去的转圈,一边还不时看一下手腕上的表。
常盈再次先说话:“他们看上去好像有事,哥,你今天就跟他们回市里去吗?”
我已经加快脚步:“先看看是什么事。”
阿正也看到了我们,小跑着迎过来:“哥,我看到顾荣他……”
“是不是顾家打电话来了?”我打断他问。
阿正“哦”了一声,看了眼从后面跟过来的顾荣:“打了,说是他们家昨晚又进去一条大鱼……还有啊哥,顾荣他进了为叔……”
“走,先问问具体情况。”我拉住阿正的胳膊,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在他胳膊上使劲捏了一下。
他转过头来看我。
我给了他一个暂时别说的眼神,正好这个时候顾荣也走近了,急急道:“常先生,我家里打电话过来了,说昨晚家里又出现了一条鱼。”
“昨晚出现的?”我问。
他眼皮下垂,慌乱地朝我点头:“嗯,跟那天一样,这条还是活的,现在还在我家的客厅里。”
我笑了一下:“昨晚的事,早上怎么没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