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看到郭展的脸红。
特别红,连耳朵,脖子根都红透了。
他乍乎着还回去:“说什么呢,你说什么呢,这是我妹妹,我亲妹妹。”
唯子看透一切:“你亲妹妹,你脸红什么呀?”
别人跟着起哄:“对呀,你脸红什么,喝个果汁你还上头了?”
郭展悄悄往我这边看。
我收回看他的视线,垂眼夹面前的一盘“黄金满地”。
一盘玉米粒被我一颗接一颗地送进嘴里,却吃不出什么滋味。
之前明明挺甜的,这会儿好像放久了,甜味没了,还有点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苦。
唯子还在说笑,声音大到炸耳朵:“你别看他呀,他将来才是你的大舅哥,这会儿还不是,你得看那位妹妹,跟妹妹成了才会有大舅哥。”
阿正不明就里,竟然还问常盈:“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吧,那他喜欢你,你肯定也喜欢他。”
常盈“豁”一下就站了起来:“我为什么肯定喜欢他?你是不是有病?”
她声音太大了,正热热闹闹说笑的众人,都诧异地看过去。
我也抬头看她。
她一脸怒气,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废话那么多,口水都喷到桌子上了,不吃了。”
之后,转身往外面走去。
没回这边的新家,而是直接去了老院儿。
郭展抬脚想追上去。
我按住他:“你先吃吧,我过去看看。”
我们原先住的小院,已经搬空了,院子里只剩一些没什么用的家具,扔在边角处。
常盈踢掉她门口的一个圆形矮凳,直接开了屋门,把自己关进去。
我紧随其后跟过去。
在门口站了几秒,没敲门,而是走到窗下。
隔着玻璃,看到常盈抱双膝蹲在墙角,下巴搁在膝盖上,侧脸对着我这边。
那个样子,还是一个小女孩儿发脾气的样子,简单又任性。
不由的想笑。
曲指朝玻璃上扣了两下。
她扭脸过来看到是我,干脆把脸转到墙的别一边。
我笑着说:“你这很给你展哥面子嘛,没直接怼他脸上,只说饭吃不了。”
她不说话,蹲着一动不动。
我劝她:“你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并不是有意要开你玩笑,而是根本不懂人情事故这些东西。要是你跟他们生气,那以后可气不完了。”
常盈仍不说话。
倒是我身后,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
转身一看,郭展阿正,带着那一帮兄弟,全扒在门口处往这边看。
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有些歉意不该开这种玩笑,又有些幸灾乐祸,看我怎么处理。
我计上心头。
对着窗户里头的常盈说:“这样吧,以后他们谁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你就教他做人,打骂随你,能把他赶出去,我更高兴,还省得吃咱们家的饭菜。”
里面的常盈立马站了起来,走到窗边,隔着玻璃问我:“真的?”
“真的。”
一转头,门口的人一个也没有了,干干净净。
我笑着对常盈说:“他们还是挺怕你的,还有哥为你撑腰,以后咱都不生气,谁惹你生气,你就揍谁。”
常盈拉门而出:“好,我现在就去把那个嘴贱的揍一顿。”
我给他打气:“对,狠狠揍他。”
她气势汹汹回到新院,唯子早就没了影儿。
剩下的几个连饭桌的椅子都不敢坐,排排站在墙根边,跟要接受检阅的小学生似的,可怜巴巴地看着常盈。
每个人的嘴都抿成一条线,连嘴唇都看不到了。
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们刚才什么也没说,你看,他们连嘴都没有。
郭展没走。
过来给常盈道歉:“都是开玩笑的,你别生气,我说了,我跟常乐一样,都是你亲哥。”
还拿手捅了我一下:“你说是吧,咱们仨从小一起长大,都是亲的,以后谁再开这种玩笑,我第一个削他。”
常盈是怎么不气的,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事最后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没人再提这个话题,也没人愿意跟常盈打架,最后只是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给阿正洗碗带去不少便利。
等我们都吃好了,阿正才一拍大腿,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完了完了完了,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家里新添了人口,又不说话,我竟然把他给忘了。”
他着急忙慌地跑到靠门口新搭的狗棚处,往里一看,才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就又火上来了:“谁,这是谁往里面放的吃的,你们一次放这么多是想撑死他吗?”
狗棚里搁了五六个盘子,从鱼虾排骨肉到青菜都有,还有一碗汤。
但他喊了半点,没一个人承认,好像盘子都是大黄毛自己叼过去的。
热热闹闹一大天,半下午散的时候,郭展和周敬又跟我确认了院子拆掉重建的事。
“兄弟,工具和人咱手里都是现成的,只要你这边收拾好,随时都能开工。”
周敬一如既往的爽快。
他今天来时,还把他媳妇和儿子带过来了,而且带了礼物。
说是为了庆贺我的乔迁之喜。
他这个人,你说他大大咧咧,他又面面俱到。
说他仔细,他又不太在乎个人得失。
总而言之,兄弟的事,就是他的事,他一定上心,给你办的妥妥的。
至于他自己的事,只要大差不差,过得去就行了。
他儿子才多大,抱过来给我看的时候,他捏着自个儿儿子的下巴:“快,叫干爸,看见没,这可是比你亲爸还厉害的人,要不是他,你小子命都没了。”
我看着孩子脸都被他捏变形了,赶紧打圆场:“这么小,还喊不出来呢,嘴动了就算,快放开他吧。”
周敬“哈哈”大笑,“还得是你干爸最心疼你。”
我尴尬的一头汗。
今儿中午,因为郭展和常盈的事闹了一出,当时周敬也出来给我陪了不是。
这会儿说话还夹着隐约的小心:“日子啥的哥也不懂,你要是有掐算,不急这会儿也行,都听你的。”
我笑着宽慰他们:“这个都没什么,就是我们家的旧房子里,过去有我叔的一些东西,我得再收拾一遍。”
“行行行,没问题,你慢慢来,咱这又不赶工。”
“好,那拆的事就我们自己来,到时候开始建新的,咱们再说。”
我这话一出来,周敬和郭展都愣了:“你要自己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