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身灰蓝色的道袍,立于镇妖塔顶,手里端着一本书。
不看名字,我也知道,那是《万妖图册》。
此时,在我脚下,数不清的妖物涌动,争相向我扑来,不过我丝毫不慌。
手指慢慢捻过书页,上面的字和图,仿佛看了几百万遍,早已牢牢刻在脑子里。
此时再翻,字迹闪过金黄色的光,从指尖漫开,耀眼夺目地向四方散去。
我翻的这一页,是蛇妖。
据上面记载,这蛇妖只是活了几百年的一只小妖,但因为有人借了它胆,所以它也敢出来做乱。
当金光射到它身上时,下面涌动的妖物里,一条蛇腾空而起。
却并不是要向我扑来,而是像被万箭扎在身上,疼的它不得不弹跳起来。
它在半空中翻滚,挣扎,但那些光箭却没有半会松开,反而越扎越多。
最后蛇“咝”了一声,身体僵直,开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住,往我这边移动。
当它碰到我手里的书页时,身子突然缩小,瞬间就与书页里的蛇形合为一体,再不动弹。
我继续往下翻。
这一个是花灵,妖艳而媚惑,但实际的能力还没有蛇妖强。
很快,它就也进了书里。
地下蹦跳的小妖们开始慌了。
它们意识到,今天占不到便宜,还有可能把自己折在这儿的,所以开始往门口退。
想跑了。
但是,怎么可能?
蓝袍的道人,也就是我,用自己做饵,才把他们全部钓过来,又怎么可能放虎归山?
手指一动,镇妖塔的门“呯”地一声,就关了起来。
正往门口移动的众妖,一看走不脱,目眦欲裂,开始做最后的挣扎。
我自然不会怕它们。
手里的书页“哗啦啦”翻了起来,每闪过一页,就有一只妖被锁进去。
他们的喊杀声,仇恨样儿,在进入书页那一刻,永久封存。
最后,我面前只剩一个阿丑。
其实这东西不叫阿丑。
它有一个很老旧的名字,叫滑鱼。
在古早的典籍中,滑鱼并没有腿,长着鱼身大翅。
生活在东南沿海一带,大多时候会潜在海里,每次出现,必造灾泱。
有人看中了它这一点,用了一些手段,把滑鱼养到自己家里。
投喂它四肢的动物,甚至活人。
慢慢的滑鱼身上的鱼鳞退了,长出了四条腿,也长出了大型猛兽的牙齿,并且习惯了陆地上的生活。
但又保留着原来的翅膀,且增加了一身的邪气。
眼前的这个,已经不能称之为滑鱼,且因为吸食太多同类生物,身上异化到没几分它原来的影子。
算是一个四不相,所以我给它取名叫阿丑。
它站在镇妖塔中心,两只灯笼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长牙往下滴着口涎。
但它不敢靠近。
它吃过太多人,拥有了部分人的大脑和思想,衡量的出,此时它是弱势。
它不动,我不动,它还有活的机会。
一旦它动,我翻开书页,那它从此以后,就只能存在于书本之中,成为一个有原神在的死物。
它不想那样的。
我也不想那样,因为我有话想问它。
当年,到底是谁把它从海里捞出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僵持了一段时间。
我把身体降下来,与它平视。
阿丑的眼睛盯住我的书,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已经靠近门口了。
但它出不去,除非是我把门打开。
“告诉我真相,或许能饶你不死。”我开口。
声音跟我现在说话声音不像,很沉厚,在空旷的镇妖塔里,有微微的回声。
阿丑也张开了口,“真的会饶过我?”
“嗯”
但是当我真正问到重点时,它却像失忆一样,一句也答不对。
我问它,是谁把它从海里放出来,在陆地上行走。
它说是自己出来的。
我问它为什么要吃那些动物和人类,它说它饿。
既是我穿着道袍,既是我说话很慢,看上去好像真是一个大彻大悟的大修,有足够的耐心跟他耗。
但其实我并没有。
问过几个,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我觉得这家伙在耍我。
“唰”地下就把书页翻开了。
它都没来得及做一声申辩,已经被我夹在书页里。
《万妖图册》也被我留在镇妖塔,用三清铃镇住,从此里面的妖物,再别想出来。
眼前突然清明起来。
我仍然一身现代夏装,身前身后,全是数不清的小妖。
不同的是,此时我手里多了一本书。
我刚试着翻开一页,脚下立时发出一声惨叫,一个虚影“滋溜”一声就进了书里,叫声切断在书页间。
太特么好用了。
原来之前我们去古城,我拿着《万妖图册》出来,是真有其事。
只是这玩意儿没有实体,是藏于虚无中,到真正用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
随手翻上几页,面前的妖物就少几个。
那个刚才还气势汹汹,呲牙扇翅膀的阿丑,这会儿也僵在原地,不往上扑了,灯笼眼盯着我手里的书册。
得了,机会来了。
今天它们一个不漏,还得全部进书。
以后只能当成别人翻看的资料。
但放进去之前,我得把上一世没解决的问题,再问一遍。
古城的镇妖塔我去过,里面的妖物想出来并不容易,内有《万妖图册》,外有三清铃。
虽然那铃铛有点问题,被人破坏过,也没有刚开始放的时候那么坚固。
但我去的那一次,是特意加固的。
而且那个时候,镇妖塔里的妖物并未乱动,也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短短几个月,它们就窜到了这里,还被人扣到一个缸底。
这手笔我知道是妖僧所为。
但我不太清楚他是怎么办到的。
今儿就一并问了吧。
往前走了一步。
地下的小妖,包括滑鱼在内,全部往后退一步。
我很好说话,就没再往前走,开口:“有一些问题要问你们,说的好,我可能会宽大处理。”
小妖们面面相觑,都没应声。
我的目光从它们身上掠过,最后停在滑鱼那儿:“是谁,放你们出来的?”
一只红眼兔,大概特别怕死,第一个举起手来:“是一个僧人,手里拿着一个很厉害的禅杖。”
很好,正是妖僧。
下一个问题:“他是怎么把你们放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