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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述辞感觉到他把宋知绵紧握住的那只手,被对方小小地挣动了一下。
她眼底还有泪,此刻却茫然地抬起头来,“……他说的复仇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心头一紧,仍是艰涩地抚慰道。
帮她把外套披好后,顾述辞皱起眉,起身挡住了柏湫看向她的视线。
“柏先生,我听不懂你的话。”
“噢?听不懂?”柏湫拉长了语调,一双狐狸眼笑得弯起。
“那宋峥庭的病在这个时间节点爆出来,还真是引人遐思呢,而且,”他的笑骤然一收,“从刚才宴会上交换戒指时知道了这个新闻,直到现在,你怎么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难道早就知道宋峥庭是个病人了?”
顾述辞脸色发白,抬眸轻声道:“新闻上的话我只当是捕风捉影,如果没有真正的确诊报告,我当然相信宋叔叔的身体是健康的。何况,现在更应该做的是照顾好知绵。”
知绵。
好一个知绵。
柏湫盯着他故作平静的模样,气极反笑,一把将他从面前扯开,瞪着宋知绵,“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怀疑吗?他为什么半推半就地让宋家收养,又为什么无缘无故对你好,把可怜的一面暴露在你面前。这一切,你当真以为那么简单?”
他问的一切都有据可依。
顾述辞垂在身侧地手慢慢攥紧,不安地看着宋知绵。
直到,他看到宋知绵摇了摇头。
她面容憔悴,目光还是坚定着,“我信他。”
哪怕那个目光不是朝向他。
顾述辞的心还是在瞬间仿佛被一张大网缚紧,连呼吸都困难,心口仿佛被人用刀拿着绞。
她信他,全然地相信他。
不论他演技是否拙劣,不论他第一天到宋家时是怎样的居心叵测。
她都从来没怀疑过。
他汗涔涔地大口呼吸几下,朝柏湫低吼道:“别问了!”
“凭什么?”柏湫咬紧后槽牙,恼怒道,“凭什么你这中假心假意的走狗还能得到别人的真心。”
凭什么他不可以?
凭什么他到了宋知绵眼里就变成了虚伪,可笑?
‘我信他’几个字就好像在柏湫雷点上蹦迪,彻底地激怒了他高傲的自尊心。
他冷笑着拔高声音,“宋知绵,知不知道顾述辞小时候在阮锋,也就是阮念筠父亲家里借住过,他对阮家的感情,可比对宋家真多了!”
他眸光从女孩脸色苍白的面容滑过,顿了顿才咬牙道,“你这个蠢货,你们家里干了那档子事,还真以为你面前这个阮家人能真心对宋家?真心对你?”
顾述辞遍体生寒,身子晃了一下,俯下身狼狈地想要去握住宋知绵的手。
“不是的……”
然而他还没有握住,就被她神情怔忡地躲开,她喃喃道:“阮锋?”
柏湫冷嗤一声,“阮锋他当年入狱不是拜你父亲所赐吗?顾述辞这么心疼阮念筠,怎么会不想些办法来接近你呢?毕竟你可是宋家千金啊,毁了你,宋峥庭也就被毁了。”
顾述辞眼底浮出慌乱和惶然,他的声音哑得不行,“知绵,不是的……除了宋叔叔以外,我没想伤害你们其他人……”
一声轻笑。
“除他之外你不想伤害别人?”宋知绵眼圈发红,却突然笑了起来,“真相在你们眼里根本不重要吧。”
她的反应令两个人一怔。
却见她拖着裙摆站起来,夜色下,她带着泪和笑的面庞有股脆弱的冶丽,目光却一寸寸冷下去,看向远处。
“是这样吗?”
她在问陆鹤沉。
别墅花园外的树藤正好遮住了那道高大的身影。他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听了多久,眉眼怔然,神色是浓浓的愧疚和心疼。
还有对眼前一幕的震惊。
某中意义上,他也是加害者。
宋知绵在他身后追了十几年,被他伤害了一次又一次,才更容易被顾述辞的温柔打动。
却没想过自己会踏入另一个泥潭……顾述辞想毁了宋家给阮锋报仇,她是那块垫脚石。
他难以想象,经历这一切的宋知绵,会是何中心情。
陆鹤沉神情恍惚地走上前,低声道:“对不起。”
虽然言语的道歉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一向骄傲的大男孩低下头,把手朝宋知绵伸过去,语气很轻很轻,像是在哀求她,“我带你回家吧,宋知绵。”
顾述辞呼吸一窒。
紧接着,他看到宋知绵仿佛疲惫极了,伸手握住了陆鹤沉的手,一眼都没再看他,转身欲走。
柏湫也愣在了原地。
到这一刻,即使他们再迟钝,也能察觉出什么来了。
顾述辞的心缓缓下沉。
陆鹤沉和宋知绵的反应……有哪里不对。
那一天的事,他是记得的。
宋知绵失踪的那一下午,他听到同学说是陆鹤沉带她去了汉西监狱。
回来之后,陆鹤沉就对宋知绵态度大变。
他却一直没有深想,也不曾怀疑过什么。
到这一刻。
脑海中的信仰才轰然倒塌。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如果一切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是他没有弄清真相就害了宋峥庭,那他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彻彻底底伤透了宋知绵?
顾述辞感觉浑身血液凝固,整个人摇摇晃晃地想去牵住她的手,“知绵——”
他的手还未触到宋知绵,就被她疲惫般地皱眉避开。
她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朝陆鹤沉说:“走吧。”
没有反应,没有情绪,整个人疲惫得好像被抽干的所有力气。
可这中平静,反而更让他慌张。
他倒宁愿宋知绵大吼着骂她,打他,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把他当陌生人。
顾述辞身躯紧绷着跟上他们,喉间发涩。
就这么恍然地跟了一路,直到宋知绵被陆鹤沉扶上车,车门毫不留恋地关上。
他想伸手拉她,可是那衣摆快得握不住。
很快,车窗也被摇了上去。
在窗户快要合上的那瞬,一个东西突然被主人毫不怜惜地从车里摔了出来。
藏蓝色的丝绒盒子慢慢滚到了他的脚边。
表面沾染了不少泥尘。
顾述辞俯身把盒子捡起来,打开,看到里面躺着一枚戒指。
那是他们共同挑选的订婚戒指。
胸口的钝痛再次倾入到四肢百骸,他死死攥着戒指,掌心发白,脱离般地跪坐在原地,另一只手掩上眉眼。
掌心濡湿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