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突然出现在自己这里,一边咳嗽着,却又一边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同胞举起屠刀的北方宋人,分明就是想着一心求死!
他们是在用自己的性命,来为自己的家族的脱罪!
二十年前,南宋岳武穆横空出世,直接点燃了北方宋人们心中对于祖国大一统,以及是汉人的骄傲。
但是南宋临安的软弱且无能,致使他们二十年前时再一次承受了北方金国的屠杀。
此间种种,血泪斑驳。
二十年后,郭啸天率军北上,这一次吃过无数大亏的北方宋人再也不相信南边来的人了。
为了展现自己忠诚,避免这一次北伐失败,金国再将屠刀帝砍在自己身上,理所当然的只能在郭啸天这群南宋兵们的身上交“投名状”了!
若是他们身死,自然万事皆休。
可若是他们将这郭啸天一军阻拦在开封汴京城外。就可足以证明自己,以防金国再像二十年前一样,对着北地宋人直接举起屠刀了。
当然,这些北地宋人也并非是没有留下一条后路。
他们只是自己前来,周遭根本就没有一个青壮年,就算郭啸天这支军队日后成功,难道还能再把他们从坟里刨出来,在泄愤不成?
万般因果,千般缘由,由他们而来,自然也由他们而终。
杨铁心只不过和那为首的老人对话了几句,几乎在瞬间就已经明了了他们的心意!
但这一刻,在这个战场上他能对这些已经死心了的老人说些什么?
是我们可以驱除鞑虏,杀尽金国。还是我们能为你们报仇?
从北方被金国异族占领以后,南宋那群读书人们,连着那位宋帝口号喊的实在太多太多,但做出来的混账事一件接着一件,一桩接着一桩,不断在刷新一个国家的尊严的下限。
连叔侄之称都出来了。
可以想象那位临安的宋帝,因为惧怕金人南下,究竟干出了多少突破了?民族下限的事情来!
他在一次一次的消耗民族气数不要紧,但结果可是由所有的汉人来承担的!
到最后,即使是郭啸天这支队伍有意要和大宋临安那一群人切割,要重整河山。可到了北方,宋人的固定形象早已被恒定,他们依然是在为那群人背黑锅!
这些人不相信,也不敢相信从黄河以南来的人。
二十年前他们就已经遭受过了一次次背叛,伤痕累累,至今那种痛楚依旧是深彻骨髓,难以忘怀。难不成在二十年后他们还要再来一次吗?
既然你们要扫清玉宇,驱除鞑虏,迎接北地,那我们就当作是你们的一重障碍吧。
背负起我们这几十年里所积攒下来的种种怨恨,且看你们这些从南方来的该死的外乡人,究竟能走多远!
马蹄声从响起,如远如近,即使正向着杨铁心他们军队冲锋而来的,只不过是一群四五十岁之上的半百老人,仿佛大半只脚已经踩进了棺材里,就等着挖土掩埋了。但他们冷漠且决绝的神情,不意外的在高速在场的所有人——我们要杀人,那你们杀不杀我们!
同样是在这一刻,杨铁心心中知道。
随着自己亲口将一字的命令下来,就算是被彻底定格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
在南边那群浑身上下除了会说,会动嘴,就什么都不会干的读书人,即使是得到了什么消息,知道了北方宋人的选择。他们也绝对不会将这些事情怪罪在自己身上,而是会毫不犹豫的把屎盆子都扣在自己军队的头上。
天下芸芸口舌都在在他们的笔杆子上,黑的,白的,错的,对的,什么样的话不都是被他们说的吗?
这个世道,就算再怎么被他们做出什么作呕的事实,都会被他们给选择性的遗忘掉,然后再用春秋笔法轻易的抹去。
反倒是那些被那群读书人嫉恨的,不论他们再怎样做出惊才艳艳的事情,也绝对会不明不白的背起无数的骂名!
至于自己想要重振杨家,再在展现天波府杨家将的风姿,延续杨家气数的想法,估计从自己说出那个字之后,估计就没有什么可能在南宋一国出现了。
可是即便是有这样的代价在前,但杨铁心咬了咬,旋即就毫不犹豫的就定了决心!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到底是杀身成仁,还是舍身取义。''杨铁心自觉能力有限,只能在这不可能的选择里做出自己的选择了。
——“杀!”
“咚!”
突然茫茫天宇上,一声不成语调,没有逻辑,哪怕再细心的聆听,也无法从这沉闷荒谬的声音中听到一点有意义的鼓声,径直打断了这汴京战场的混乱。
同样的,这样荒诞到能叫人作呕的鼓声,就像是扰动了六感,乱序了时空。在顷刻间,就叫杨铁心这一隅战场里的人,在同一时间像是被一块脏兮兮的抹布擦去,然后被疯狂地甩动卷起。
朦朦胧胧,就像是一场宴会开始前的第一声擂鼓,天空也亦是在齐齐震动。
这一瞬间,杨铁心只觉头疼如浪,就好像脑浆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抓住,然后疯狂的搅拌着,最后加上姜葱蒜,结果由于厨师的厨艺不佳,烹饪成了一锅烂糊糊的不可名状物。
一波接一波的来袭,连秉持沙场苦修之道磨砺身心,以杨家所特有的武功秘法,并且是结合这郭啸天有意无意的指引,武功已经渐渐步入天人化境的杨铁心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这些修为远远不及他的那群人?
在这样的欢庆愉悦的宴会第一声鼓响下,都完全失去了站立能站立的可能!
之前还在满目英勇无畏,要为大金和平贡献一生的诸人,一瞬间就都成了一群软脚虾,仅仅在刹那间的功夫一个个就都是嘴眼倾斜,完全都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括约肌了。
所有义正言辞,如要舍身取义的高洁画风,在这战都站不住的现实下,都已经成了一场玩笑。
“这是将军的“镇世鼓”第一音!将军他不是已经走进开封的金国皇都里了吗,怎么会在这时出手的?”杨铁心心中不仅疑问,没想到一场如同恢宏祭坛上的血肉献礼,竟然会以这样荒诞的结局落尾,这简直可笑……
“咚!”
又是一声鼓声在响动。
不过这一次,杨铁心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震波辐射而来,震波穿透全身,无形间却使抹消了自己身上之前的那种种怪异绝伦叫人作呕的异状。
随后他就听见一声叫人犹如是擎天巨柱,架海金梁一般的稳重深沉的声音。
“铁心,交给我吧。这样的命令,岂能由你这区区校尉说出口。要说,那也应该是由我自己来!你不够资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