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目的光照亮周围,神社的杉木林仿佛旭日初升般被逐渐照亮。
然后,我的视野之中浮现出熟悉的缘。那是缘之线。眼睛的疼痛顿时消失,我又能看到缘了。
那缘之线已经分成两段。
被分断的切口化作小小的光粒,一点一点消散在空气中。
线淡淡地发着光。
其中一头连着的尤利西斯也被淡淡的光芒所包裹。
「少爷」
「老爷子,什么事」
「吾不肖尤利西斯,最后再告诉少爷一个好消息吧」
缘之线,缓缓消散。
「少爷得上天垂爱,生来便有格外宝贵的缘连接着。那缘非常珍惜,凭那边的裕加理阁下和白兔子的水平连个线头恐怕都看不到。但是,吾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喔。那是最最美丽的缘。少爷,有冥冥的缘将您与这个世上最美妙的东西连在一起」
「那是什么?」
罗兰微笑着问道。
尤利西斯也微笑着,答道
「那就是「幸福」」
缘之线逐渐散开。
「少爷」
光粒将二人包围。
「收获幸福吧」
淡淡的光扩散开来。
在罗兰手中。
尤利西斯如幻影般消散了。
∫
蝉鸣肆无忌惮地回荡着。
自治会室里禁止使用心里安慰之外的温度计,我在这里满怀怨恨地看着手中的字条。字条上写着七门课的名称,另外还有一个「补」字。
七门挂科补考。
理由我都懂,我完全懂。因为我在为考前复习而准备休息时段没有去看历年考题,而是一直在看缘。缘既不会告诉我考题倾向,也不会告诉我要背的单词。缘这玩意到底多没用啊。
「你在想缘的坏事吧」
桌上的兔子先生优雅地放下冰咖啡,说道。他嘴周围的毛染成了黑色。
「要不是盯着缘,我就只用挂两科了」
「到头来还不是要补考」
「话是这么说啦」
「两科还是七科又没多大差别。什么时候补考」
「临近下学期开学的时候」
我看了看日历。
现在七月底,后面将迎来直到十月一日,满满两个月的漫长暑假。我身为日本平均水平的大学生,很想了无牵挂痛痛快快地享受暑假,但一想到九月底还有补考在等着我,我就无法彻底放松下来。
「快到时候再学就行了,也就是说,你暑假的大半时间都空着没事」
「你话里有话」
「夏天可以尽情地挥霍时间去结缘了」
「不要,打死也不要」
我奋力摇头,有种想抱着哆啦a梦痛哭的心情。但按照情景,哆啦a梦多半应该是兔子先生了,而兔子先生却又是纯粹的敌人。
「兔子先生,我们可是有言在先啊。五月的时候不是说好我再结一段缘就把我断掉的缘重新结好吗?」
「可你最后不是一段缘也没结吗?」
「唔」
「放了老夫三个月鸽子,约定早失效了。你还是等兆自然显现吧」
「怎么能这样」
我被推落绝望的深渊。此时我终于明白,兔子先生根本就不能指望。一旦跟这只动物打交道,只会被单方面一直榨取下去,最后心力交瘁休学回老家变成家里蹲。我之所以如此悲惨,就是因为一直对兔子先生会为我结缘这件事抱有幻想,而我丧失正常判断力不正是最好的证据吗。
啊,上帝啊,我不要兔子先生,请再派一位结缘者到我身边吧。
「刚才喊我?」
自治会室背后的窗户打开了。
一对碧眼扫过我和兔子先生。
「上帝啊,我不要这位」
「听不懂你说什么,但我知道一定被侮辱了」
罗兰·德·黎塞留小少爷擅自从窗户入侵到屋内。
到头来,罗兰在那之后依旧没有回法国,继续留在了日本。他的生活方式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在珠大附属高中就读,放了学就来自治会室玩,和西院学姐一起在背后的花坛里照料向日葵田。
罗兰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也还是老样子心高气傲。
哎,这也算是个大优点吧。
「你为什么不回国」
「裕加理,你真的很没礼貌啊」
罗兰在上星期擅自搬进来的王座上坐下,翘起腿。
「我受了你的照顾,是为了聊以报答这份恩情才特意留下的。你瞧,我也已经能看到缘了,说不定我还比你更厉害呢。就让我来教你看缘的诀窍吧」
我心情变得很不开心。
以那个夜晚为分水岭,罗兰的缘会天赋开花结果。据兔子先生鉴定,他跟我差不多,也就是大概能看到五成。不过那天看到的「尘世之缘」,之后好像就不再能够看到了。
「另外裕加理,你的缘断掉了是吧?」
「是啊……」
罗兰从椅子上战起来,绕到我背后凝视。
「让我看看」
「就是这个」
兔子先生拈起我断掉的缘,交给罗兰。罗兰接过线头
「咦,刚才发光了?」
「诶?」
我惊讶地转过头去,但位置在自己背上,脑袋不能完全转过去。
「诶诶?显兆了?真的?没骗我?」
「是我弄错了」
「过分了」
「好咧」
罗兰把人家的缘随手一甩,说
「这段缘就由我来重新结好吧。在找到对方之前,我先留在这里吧」
「咦,这……究竟是哪样……?」
这个提议让我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悲伤,甚是迷茫。
交给兔子先生确实不靠谱,但交给罗兰的话……总觉得只有一种要在其他方向上搞出大事的预感。
「你就当傍上大腿了。因为本少爷乃是出身法国的稀世结缘巨匠,老爷子最后的嫡传弟子」
罗兰说着,笑了起来。
我仿佛听到他肩上传来「哈哈哈」的笑声。
尽管那声音立刻便消失了,但那失礼的笑声让我感到十分可靠,我也想要试着稍稍相信他了。
就对漂洋过海远道而来,满世界奔波结缘的你小子,信上一回。
「呵呵,这也是——」
罗兰高傲地微微一笑,轻声说
「冥冥的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