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都是假的!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还要执着的留在这个世上?不是已经死了吗?应该是死了的吧?为什么还要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高木子,不是说好要放弃了吗?不是说好不要再挣扎了吗?结束吧,结束吧,都结束吧。”
黑暗像是斑驳的黑色的油漆,一块块簌簌剥落。从这个小小的储物仓为中心,星空消散,河海消失,整个世界在一点点的分裂、剥离。天地晃动着,缓慢却又快速的,一点点分崩离析。
高木子紧紧抱着头,整张脸几乎都纠结到了一起。蜷缩着小小的身子,似哭似笑、似悲若喜:
“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早已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世界,也早已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家。变了,全都变了。自己却还幻想着回到从前。回不去了,早就已经回不去了。高木子,你还在留恋什么?你还在不甘什么?结束了,结束了,早都已经结束了……”
整个世界疯狂的晃动着,颤抖着,就像高木子此刻几乎快要炸裂的心脏。
“糟糕,这个大脑看样子是要炸开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突然活动的这么剧烈了?”
“我怎么知道啊?它这要是炸开了,不会影响到我们吧?”
“现在是想那个的时候吗?赶紧想想法子呀!要是真爆炸了,可怎么交代啊?”
“谁让你非要打那一针的?要是不打,至于发生现在的情况吗?”
“嘿,当初我提议的时候,你可是跳得欢实的很。怎么,现在出问题了,就想三下五除二推卸个干净是吧?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嘛?咱们再吵下去,就真的救不了了!”
“别急,别急,容我想想办法……”
奇怪的声音在碎裂的黑暗里清晰的响起,又渐渐归于寂静。高木子紧紧抱着脑袋蜷缩在那片最最漆黑的黑暗里,固执的捂住耳朵。
“假的,都是假的。放弃吧!高木子,你这个懦夫,胆小鬼。放弃吧,放弃吧,放弃吧。不要了,都不要了……”
“丫头,你给我醒醒!”
“白痴,你又想再把我们生生散开出去是吗?你这个比猪还笨的榆木脑袋!”
“木子,乖乖,妈妈的好乖乖,醒醒吧,快点醒醒吧。”
“姐,求你快点醒过来吧?不要再睡了好不好?你都睡了这么久了,还不够吗?醒过来吧!醒过来吧……”
“不,都是假的,你们全都是假的。都是我想象出来的幻觉,都是我一心编织出来的梦境。不是真的,全都不是真的!可悲的是,我居然还想骗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居然,居然那么渴望继续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沉沦!有什么好?活着有什么好?人和人之间争斗、撕咬,为了利益,为了权势,那些披着人皮的‘人’有几个真的配做人?讨厌,好讨厌。讨厌自己,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为什么还要活着?还有什么理由要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不如散了,不如毁了。”
“木子,木子,你看着我!你看着我,我不是假的,我不是!木子!木子!”
被大力扯进有力的怀中紧紧抱住,高木子颤抖到快要抽筋的身体在感受到真实的温度后,终于开始慢慢恢复一丝平静。
逐渐凋零四散的漆黑世界,陡然间像是被定格住了一般,整个世界都保持在了一个即将彻底碎裂前摇摇欲坠的四散状态。
“木子,你摸摸我,你看看我,你感受得到我的对不对?你感受到我的是不是?我不是假的,我跟你说过,就算这个世界其他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也不会是假的。不管你看得见看不见我,不管你听得见听不见我,我都在,我一直都在!你听,这是我的心跳,听到了吗?啊?醒醒,快醒醒。不要让你的心魔彻底吞噬你,不要让她们彻底毁了你对生存的所有期望。你很好,你真的很好很好。知道吗?你听到我的话吗?木子?”
扑通~扑通~扑通~耳畔如擂鼓般的心跳坚强且热烈的响着,高木子双眼盈着泪水,她看不清眼前之人的长相。可仅凭那被环绕住的感觉,高木子知道,是他,是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他。那个,从前从来都没有样貌只有感觉的,命中注定的伴侣。
狠狠眨掉眼里的泪珠,高木子望着那陌生又熟悉的脸庞,颤抖着,笑了。干哑的喉咙火辣辣的厉害,高木子听到自己那嘶哑低糯的呼唤,几乎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声音。:
“许天经!”
不只是谙哑到几乎快要失声的声音,就连身体或者说是整个神魂,都像是被撕扯到了一个极限一般,又痛又累。
“木子!你看到了我了!你看,我是真实存在的!我的心跳,我的呼吸,我的体温。相信我,你从来不是一个人,这个世界不只是我,还有太多太多爱着你的人。我们都需要你,都需要你好好活着。答应我,不要放弃,不要放弃。好不好?”
颤抖着抬手轻轻抚平那眉宇间的褶皱,高木子仰着头,扯着嘴笑着,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一缕孤魂,没有家,也没有倚靠。我一直让自己活得很孤独,孤独到,不敢接触真正照进黑暗里的光。我觉得那些呼唤我的声音就像是站在泥沼里的鬼怪,引诱着我也一起走进去,一起沉沦在这片黏腻肮脏的世界里。可是我又那样的害怕孤独,害怕到,忍不住想要伸出脚去够一够那泥泞的深潭。我好矛盾,好纠结,又好厌恶这样无能又懦弱的自己。我用憎恶和排斥保护自己远离伤害,可是,似乎只是将我往无望的深渊推的更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不通自己到底该往哪儿走?我有多想死,就有多想活着;有多想自欺欺人,就有多想透彻一切。我,矛盾的连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紧紧抱着许天经的腰,将头深深埋进许天经的胸膛,高木子低声谙哑的哭着。崩坏的世界在高木子抱紧许天经的那一刻,开始渐渐地还原,归位。星空,河海,甚至是周围剥落掉的黑暗。
“傻瓜,你之所以矛盾,就是因为你想活啊!这世上有那么多的理由可以去死,可只要有一个应该活着的理由,就该继续活着。不是吗?等我,我不会让你独自一个人承担这份孤独。我,一定会很快过来找你。等我!别怕,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