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木子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神奇之处?但却貌似隐隐有些了解了自己有什么凄惨之处?
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高木子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运的人(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幸运可以拜入齐天大圣孙悟空的门下),但至少中度倒霉也是跑不了的了。
“呼~终于成功了!”
女人手中锋利的刀刃擦着高木子的脖颈险险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不深,和之前几次相比,几乎连伤都算不上、但却依旧很疼,火辣辣的疼。
利落的抬腿飞踢,将女人手里的刀直接踢在了地上。高木子深呼口气,得意的对着天空眨了下眼睛。随及对着满眼含泪的女人愤声质问:
“我说,我一心想要帮你,你干嘛这么全心全意想要弄死我呀?弄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轻声的质问渐渐变成了嘶声的厉吼,最后,女人干脆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那个……”
捂着仍旧疼的火辣辣的脖颈,高木子有些恍惚,现在最应该生气、最应该哭的人貌似应该是自己才对呀?这个’杀人未遂’的家伙,怎么反倒先哭开了?
“我说,求救的是你,我一心救你,几次三番要杀我的人也是你。我这都还没哭呢,你反倒哭上了!你这不讲道理啊!”
“谁要你救我了?谁要你救我了?呜呜呜~~”
看着一手捂着脸痛哭流涕,一手还指着自己无限指责的’忘恩负义’之人,身为女人的高木子突然油然而生一股’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感叹。
双手一摊,被梗到无语的高木子愣了半天,决定为自己的英勇事迹做一个小小的辩护:
“不是,咱们话可要好好说清楚,你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危危险险的站着,还长长的伸着手臂,却又迟迟不跳下去,不就是在向人求救吗?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寻死,你早就死了,还能犹犹豫豫的一直在那里观望个没完?”
“我,我只是,只是……只是害怕罢了。”
“害怕你还死什么呀?既然怕死,那就好好活着呗!”
“可是,可是我同样也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呜呜呜呜~~为什么要救我?在我已经决定彻底离开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救我?”
高木子:……其实,如果可以,我也没想救。
对着晴空万里的蓝天狠狠翻了个白眼,高木子默默走到犹自哭得哽咽的女人身前,一把用力抱住。
女人稍微意思性的挣扎了两下,随即抱着高木子放声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哽咽着道歉。
“对,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就是,就是心里难受,好难受。呜呜呜呜……”
“好了好了,我不怪你了。我这不也没事了嘛。哭吧,哭吧,都哭出来就好了。哭吧,哭吧。别怕,有我在呢!我陪着你。”
许是因为天生的共情力太强,在女人哭声中,高木子不觉也酸了鼻头,红了眼眶。被慢慢酸楚占据的内心支配着大脑,也就忘了提醒女人不要把鼻涕弄到她身上的叮嘱。
在被眼泪鼻涕糊了一肩膀之后,站的腰酸腿疼外加胳膊酸的高木子终于迎来的解放的曙光。松开已经变得小声抽泣的女人,高木子长呼出一口气,柔声问道:
“哭够了吗?”
“嗯~~”
女人低着头,红着脸点了点头。女人看起来四十来岁的年纪,说老不老、说小不小,一个说尴尬,也确实挺尴尬的年纪。
“谢,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不客气!只要你别再生气我救了你就行!”
笑着拍了拍女人的肩膀,拉着女人进了一家没什么人的咖啡厅,要了两杯白开水。
(这又哭又跳的,早就渴得不行了。)
“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吗?”
见女人的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高木子嗫嚅了一阵,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询问。师父的要求是:救命、救心。
高木子不知道心应该怎么救?但最最起码,高木子觉得,至少也得先知道心结在哪儿。
女人握着水杯的手紧了又紧,缓缓抬头,对着高木子涩然一笑。眼里的泪意,重又开始氤氲了起来。颤抖着下巴,在高木子正打算说’不想说就不要说’了的时候,女人却开口了:
“其实没什么!一心盼着、信任着的老公,嫌弃我落伍配不上他,理直气壮的出轨了。全心全意养育培养的孩子到了青春期,各种叛逆不服管教。生活生活一塌糊涂,工作工作没了着落。人生好像一下子掉进了一个绝望的深渊里,任凭我怎么爬,怎么拼命的咬牙想要冲上去,可最后,还是只能无力的滑落谷底!”
高木子:……老天爷,这还叫没什么?
“呵~~人生,突然间变得毫无意义。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活?不明白为什么还要继续这样苟延残喘的活下去?不明白,这样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一心信任的人背叛我,一心教养的人厌烦我,为之奋斗了十几年的公司,也因为年龄和精力等等原因,放弃了我!我,我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没有丈夫、没有孩子、没有工作!一夜之间,我什么都没有了!”
女人的话实在诉说着自己的遭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高木子总有一种被人戳中了心事的共鸣。她不明白那种共鸣源自何处?也不明白,为什么听着听着,心里突然翻涌起无尽的酸楚来?
“我所依赖的,我所引以为傲的,我所坚持的,都没有了!我的存在,变成了一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没有人理解我,没有人需要我,没有人珍惜我。我成了一个已经被丢掉的垃圾,连回收再利用的资格都没有!我……”
耳边女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模糊,像是沉入水下的人听着水面上人的轻声交谈。似乎听见了,又好像,恍恍惚惚的什么都没听清。
高木子捂着不知为何突然抽抽着疼了起来的心脏处,一下子煞白了一张脸。脑海中咕咕咚咚的响着女人的话,又似乎,还有什么别的声音。
像是声嘶力竭的呐喊,像是走投无路的哀求,像是,垂死之人最后的呢喃。那声音好远好远,像是海边冲涤着岸边的海浪,轻轻舔过沙滩,随即便消失不见。
“乖乖,木子乖乖,妈妈的好孩子。回来吧,快回来好不好?回来吧,回来吧……”
熟悉的呼唤声再次如耳鸣一般砸进耳膜,高木子捂着嗡鸣的耳朵,大喘着粗气,直到一道有力的声音逐渐将她的意识从虚无的神游中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