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黑色的影子攀岩在黑漆漆的深渊崖壁上,它们一个个颤抖着胳膊,抽搐着身体,咬牙奋力的在黑得反光的高耸崖壁上攀援而上。身后的黑暗像是一张大张着的野兽的嘴巴,不疾不徐的跟在它们身后,气定神闲的等着它们自己掉下去。
银白色的月光柔柔软软的洒在前行的路上,给那些拼命向上攀爬的幽灵几许希望。清冷的月亮高高挂在天际,淡漠的看着悬崖下的那些挣扎和绝望。
不时的,就会有几道黑色的影子从或高或低的崖壁上掉下去,悄无声息的,没进身后的黑暗里。甚至没有一丝的挣扎,没有半点的呼号。
黑漆漆的一只手臂迟疑着,缓缓地向着近在咫尺的月光用力的伸了过去。颤抖的指尖,自黑暗中接触到月光的刹那,像是被净化了的一般,漆黑的皮肤开始渐渐龟裂,莹白的的皮肤缓缓在月光的照耀下获得新生。
那幽灵欣喜的看着身体的偌大的变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绽开了笑颜。第一次,幽灵感受到了存活的快乐,感受到了,世间的美好。风是香甜的,空气是湿润的,月光是清冷温柔的的,世界是神奇美丽的。
“原来,这就是活……”
一句话没有说完,幽灵脚下的石头不知何时突然松动坠落,她甚至来不及喊出一声惊呼,整个身体,就向着那个来时的深渊快速跌落了下去。
莹白的皮肤再次变得漆黑一片,高高伸出的手臂再是如何用力,却也无法再触碰到那莹亮的月华分毫。幽灵无助的伸着手,无助的,任由自己向着那硕大的黑色的血盆大口坠落,坠落。
梦,终归也只是梦啊!
一丝苦涩的笑意爬上嘴角,高木子紧闭的双眼涌出两滴清泪,顺着脸颊,一点点涌进嘴里。苦苦的、涩涩的。
“你看到了什么?”
耸入云端的悬崖边,长着一株不知几万年的参天古树。那古树的树梢间,隐约可以看见’坐着’两个人。
缓缓睁开眼,两滴挂在眉梢的泪摇摇晃晃的坠落了下去,在黑夜的月光下,微微闪着几许微弱的光影,消失在了脚下的黑暗。
“挣扎,希望,绝望……”
声音淡淡的,哑哑的,高木子咬着止不住颤抖的唇,用力的,将心头的那股子酸楚压了下去:
“师父,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像是,就像是一个在漆黑的深渊里不停往上爬的地狱幽灵。拼了命的想要活得一丝温暖,拼了命的想要爬出那个深渊,拼了命的,想要给自己一点温暖。可是我好怕,好怕瞬间的温暖之后,紧接着就是彻骨的冰寒。我怕,在经历了那样的温暖之后,我就再没有能力承受那样的冰冷了。害怕,那把闪着光的刀,终究还是会忍不住划上自己血管,割断最后那一丝对生的依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难得的一世生命,让我活得这么窝囊卑微;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也许这一世,你可以活得更快乐更幸福一点;对不起,努力想要拯救我的人们;对不起,拼命想要将我拉回来的天使,对不起,对,不起……
“傻子,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如果你总是认为自己不配得到幸福,总是将那些看似的快乐和幸福当做是一种不给别人造成负担和亏欠的一场场表演,你又如何能够于这浮游般短暂的生命里,寻得真正属于你的快乐?”
“这世上,谁又真的活在真实里了吗?整容、美颜,这些都成了你们这个世界上的人每天习以为常的自欺欺人。分明长得不是那个样子,却总是更愿意相信美颜相机里拍出来的那个人才是自己。分明不是那个长相,却总是想要想方设法的变成那个更喜欢的样子。分明不是那样的生活,却又总是在社交媒体传播些虚构的奢靡日常。你们这个世界的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喜欢自欺欺人,且分明自知却不自明。我初初时很不习惯,不过,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我终于明白了!因为这样活着,可以让你们短暂的活在自以为的幸福里。你们,把最最真实的自己,亲手埋进了黑暗里,想要用那份埋葬,换取短暂的阳光下的起舞。很奇怪的价值逻辑,但是,嗯,确实挺有意思的。所有人对人生莫衷一是的想法,却能够得出如此整齐划一的结论。”
突兀的声音蓦然传来,高木子诧异的看了眼不知何时出现的月光下正扇着扇子自以为潇洒帅气的’酷哥’,虽然换了张东方人的面皮,高木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一脸臭屁的帅气男人,正是那个能够看穿自己心思的二师叔—猪八戒。
一身帅气的白色儒衫在黑夜里仿佛发着光的一般,趁着头顶的那一轮残月,就像是蟾宫里从天而降的仙女,哦,不,神仙。
“蠢丫头,还认得我吗?”
对着高木子眨了眨眼,男人帅气踩着脚下低都没低一下的树枝,凌空走到孙悟空身侧,摇着手里的折扇,一脸期待。
“师叔!”
“啧!能识得人,还不算太笨!哎,疼疼疼疼疼,师哥,你松松手,怎么一见面就揪我耳朵?我这皮相可变化出来没多长时间,嫩着呢!”
帅气不过三秒,刚才还手持折扇一副翩翩公子哥模样,此刻却侧着身子,纠结着一张帅脸,一叠声的喊疼求饶。
“呆子,我在教徒弟呢,你来做什么?”
手里的劲道不撤反增,惹得猪八戒又是一阵哀嚎不已,倒也还没忘了回答自家亲亲师哥的问题:
“哎哎哎,师哥,好歹轻些。真拧坏了,你也心疼不是?那什么,我瞧你这傻徒弟一天到晚的不是躲躲藏藏、就是自欺欺人,要么就总是疑神疑鬼的心神不定。再这么下去,不肖我出手,她自己就得把自己报废了。我这不是替你分忧解围来了嘛。嘿嘿!”
说着,绕过孙悟空对着一旁呆愣愣听得一头雾水的高木子问道:
“丫头,你觉得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梦醒了,还是会活在地狱里,依旧煎熬着不得超脱,是这样吗?”
“我......”
想了想,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高木子点了点头,随即又跟着摇了摇头,紧接着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