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遇一行回到驻地时,已经是凌晨时分。
云锦书、何见和夏明远被巴布鲁带走后,何遇等人虽然无比担心三人的安全,但时间紧迫,无奈之下,他只好带领救援队回了驻地。
艾慕何的伤口需要处理,因为伤在后背,需要完全脱下上衣,她想让陈小也或是路愉程处理。何遇不同意,非要自己亲自动手。
“不行。”艾慕何坚决不同意,“你是男的,不方便,必须让女医生来。”
“云锦书和夏明远都不在!”何遇无奈,只好耐心解释,“我是医生,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病人,不是女人。”
“你说我不是女人?”艾慕何挺起了胸膛,坐在医疗室的床上,“我哪里不像女人了,你长没长眼睛?”
何遇不由分说地帮艾慕何脱下了防弹衣,后背的血已经干透,还结了痂,很是吓人。他又要动手脱她的上衣,被艾慕何制止了。
“为什么不让陈小也和路愉程帮我包扎?说,你是不是想借机又看又摸?”艾慕何严重怀疑何遇的意图。
何遇怒了:“我以前为那么多女性患者做过手术,是不是每个病人我都要意淫?那我不得累死!行了,别磨蹭了,赶紧脱衣服,要不容易感染。还有,陈小也和路愉程没有参与行动,为了避免感染h病毒的可能性,她们不方便为你包扎。”
“强词夺理!我不信。”艾慕何双手抱在胸前,不肯脱下衣服,“你假公济私,就是想乘机占我便宜。何遇,算我看错了你。”
何遇想了想:“要不这样,我戴上专用的医学眼镜,这样就看不到你的身体了,只能看到伤口。你大可以放心,好不好?”
“真的?不早说!”艾慕何喜出望外,“现在的科技真是发达,真应了一句广告语——科技,以人为本。咦,你已经戴上眼镜了?不对,明明有眼镜,为什么不早些戴上?流氓。”
何遇板着脸:“快脱衣服,真罗嗦。要是病人都像你一样麻烦,我每天都得被气死一百遍。”
艾慕何慢慢地脱了衣服,扯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偷眼一看,何遇果真目不斜视,就放心了几分,不再假装坚强,疼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她背过身去,悄悄地抹了一把。
衣服一件件脱下,艾慕何的上身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何遇面前。
尽管何遇说了他只能看到伤口,她还是羞涩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我好了,你快处理伤口吧。别偷看,记得你是医生,你要有职业操守……啊,疼,轻点。”
艾慕何后背传来一阵剧痛,她不好意思回头去看身后的何遇,唯恐被何遇看到前胸,只好咬牙坚持:“你到底是不是医生?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弄疼我了,会不会轻点?你平常对患者都这么粗鲁吗?何遇,我警告你不要公报私仇,我是说要和你分手,可是你也不能借机打击报复是不是?拜托,轻一点好不好,真的好疼。对了,为什么不打麻药?你是不是故意的?”
艾慕何滔滔不绝,想借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因为实在是疼得要命。她不敢回头,不经意一抬头,前面正好有一面镜子,从镜子中可以看到身后的何遇正在聚精会神地帮她处理伤口,消毒、上药、包扎,一丝不苟,神情专注。她原本正要嘲讽他几句好让心里舒服一些,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艾慕何清楚地看见两行眼泪从何遇的眼镜后面流出,如忧伤的雨滴般不断划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他如此默默地流泪?
何遇确实是哭了,哭得很伤心。他的泪是感动的泪,是真心的泪,是心潮澎湃的泪。通过普通的墨镜——没错,他骗了艾慕何,那只是一副普通墨镜。看到艾慕何的身体时,他心中没有半分邪念,因为艾慕何背上的伤口让他想起艾慕何不顾一切替他挡枪的决绝,想起她为他不惜牺牲性命的义无反顾。此时的艾慕何在他眼中闪耀着让人仰视的光芒!
如果不是陆大牛的特制子弹用光了,艾慕何肯定已经命丧当场。即使不是特制子弹,巨大的撞击力依然在她的背上撕开了一个不小的伤口。行医多年,他很清楚如此巨大的创伤带来的疼痛有多么让人难以忍受。他更知道,艾慕何看似在不停地发牢骚,其实是在转移注意力。
如果不是艾慕何,受伤的就会是他,遭受巨大的痛苦的也会是他。
从小到大,何遇从来没有如此感动过,他是一个不轻易流露情感的人,但这一次心中的感情肆意奔流,再也无法克制和压抑。
他输了,第一次输得如此彻底!
“咦,你怎么哭了?”艾慕何好奇地问了出来。
何遇连忙慌张地擦了一把眼泪,挤出一丝笑容:“没有,哪里有?就是眼镜上不知道被谁抹了芥末,辣眼睛。肯定是庄能飞,回头一定好好骂他一顿。”
“庄能飞是背锅侠?”艾慕何通过镜子发现何遇扭头找了一张纸巾,迅速地在眼睛上擦了几下,感觉哪里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你不是说你的眼镜是专用的医学眼镜,只能看到伤口,不能看到别的东西吗?”
“你傻呀。”何遇见伎俩被识破,脑子转了一转,忙解释道,“只看伤口不能看到手术刀和手术工具,怎么做手术?医学眼镜是智能眼镜,看到人体特定部位后,会自动打上马赛克。”
“真有这么神奇的智能眼镜?来,让我试试。”艾慕何穿上衣服,去抢何遇的眼镜,何遇躲到一边,身手却不如她灵活,还是被她抢到了。
艾慕何正要戴上,何遇一挥手,假装无意中打落了眼镜。眼镜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不让你戴你偏要戴,看,摔坏了吧?好几万一副,而且还要定制。”何遇一脸心疼地捡起眼镜碎片,惋惜地摇了摇头。
“啊,这么贵呀,不好意思,我会赔偿的。”艾慕何配合何遇演戏,然后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没想到索苏刚生活用品这么匮乏,我来的时候衣服虽然带了很多,偏偏胸衣没带够,想买也没有买到合适的。这里的号码都太小了,都是b杯。”
何遇随口说道:“b杯不是正好?”
艾慕何狡黠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是b杯?”
何遇顾左右而言他:“要开会了,不要让他们等太久。”
“你怎么知道我是b杯?”艾慕何穷追不舍,“打了马赛克也能看出来大小?”
何遇不回答,箭步如飞地逃出了医疗室。艾慕何在后面追赶:“我一定要向庄能飞问个清楚,他有没有在一个可以自动打马赛克的眼镜上抹芥末。何医生,你猜庄能飞会怎么说?”
没想到一出医疗室的门,就看到庄能飞站在门外。庄能飞听到了艾慕何的话,不解地问:“什么马赛克眼镜?什么抹芥末?”
何遇急了:“庄能飞,你闭嘴!”
庄能飞一头雾水:“我怎么了我?你们发生什么了?何帅,你跑那么快干什么?不对,方向错了,李院长让你去会议室,你怎么去房间的方向了?”
何遇回身对庄能飞怒目而视:“庄能飞,从现在起,不管艾慕何问你什么,你都不要回答。否则,你会后悔的。”
“我……”庄能飞完全糊涂了,挠了挠头,“好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完全不关我的事。”
艾慕何不追了,停在庄能飞面前,望着何遇匆忙离去的背影:“小孩一样,还闹情绪,真有意思。这家伙以前经常这样吗?”
庄能飞摇了摇头:“我认识何帅好多年了,他从来不慌张,也不会闹情绪,严谨刻板得像一个走时非常准确的时钟。不过你别说,他刚才的样子真像小孩一样。坏了,坏了……”
“什么坏了?”艾慕何被庄能飞夸张的声调吓了一跳。
“何帅以前说过,一个冰山一样的男人,不管他多高冷多难以接近,只要他在一个女孩面前露出孩子气,就说明他真的爱上了这个女孩。”庄能飞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了艾慕何几眼,“能融化一座冰山,艾警官,你就是光芒万丈的太阳。”
艾慕何昂起脸,骄傲满满:“他还哭了呢。”
“何帅的泪,就是冰山融化的雪水。完了完了,他是真的被打败了,而且一败涂地,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庄能飞感慨万千,他拍了拍艾慕何的肩膀,“艾警官,恭喜你,你赢了。不过我同时还要提醒你,你迷住了对许多女孩视而不见的何帅,收获了一个需要关爱的孩子。”
艾慕何右手食指在鼻子下面一划:“养孩子我最有耐心了,养好后,也会很有成就感。”
随后,艾慕何立刻投入到了警戒中,何遇更是一刻也没有休息,和李不言、庄能飞一起全身心地开始制造阻碍剂。
到了天亮的时候,第一支阻碍剂制造成功。何遇第一时间将它注射到一名村民的体内。一小时后,他惊喜地发现h病毒扩散的速度减缓了。这说明阻碍剂的作用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阻碍剂可以有效地阻碍h病毒的扩散,也就是说,感染了h病毒三到五天就会病发死亡的患者,潜伏期可以延长到一个月左右,从而为患者争取到宝贵的治疗时间。
阻碍剂的成功带来的巨大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随即就被如何研制有有效治疗药物的责任感冲淡。更让何遇担心的是,何见、云锦书和夏明远三人还被扣留在巴布鲁那里,不知生死。
一夜未睡的何遇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却还是强打精神,召开了一个会议。与会人员有李不言、顾不厌、艾慕何、吴平生、庄能飞和徐行。
李不言刚刚和国内通了电话,他掩饰不住一脸的无奈和担忧:“情况我已经向领导汇报过了。领导说,增加维和小队人数的可能性基本上没有,从亚丁湾军舰空投物资的设想他已向上级请示,等候回复中。领导还强调,虽然不能开第一枪,但一定要确保自身的安全,把救死扶伤的职责放到第一位。”
他揉了揉太阳穴,看向徐行:“徐小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能说说吗?”
徐行心潮翻滚,她很清楚事情的背后有哥哥的影子,甚至可以说,是哥哥在背后策划并且指挥了这一切,但她不能说。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她不能指责她的亲哥哥。
“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我可以保证,我并没有向任何人包括我哥哥通风报信,也没有联系巴布鲁,更不知道埋伏的狙击手是谁。”徐行说的是实话,她的手机被叛军拿走,到现在也没有归还。
何遇直视徐行的双眼:“狙击手会不会是你哥派来的人?”
“不会,肯定不会。”徐行坚定地摇头,她相信徐图不会丧心病狂到要杀死何遇,“我哥是生意人,只想求财,杀死你和艾警官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他才不会这么傻。我了解我哥,他经常说中国人就算内讧也是中国人,吵不过就打,打一架就好了。中国人之间可以吵架,可以打架,但不能自相残杀。”
艾慕何不信:“我怎么觉得你哥特意安排你来救援队,就是为了和他里应外合,好上演一出中途狙击的大戏?要不怎么会这么巧,你刚来救援队,救援队第一次交接重要物资,半路上就出事了?”
“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和我哥里应外合!”徐行连连摆手,一脸无辜,“我当时和你同车,路上一直在开车,连手机都没时间看,怎么和我哥通风报信?”
何遇想到了问题所在:“有两个疑点,一是庄能飞发现的车上的定位仪肯定是徐图的手笔。徐图送车给救援队,可见其原本就是有想法的。二是云锦书一路上不停地看手机,应该是在和谁聊天……”
“肯定是云锦书!”庄能飞愤愤不平,一拍桌子,“在派对上,云锦书就和徐图眉来眼去,后来他们还上楼去了房间,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待了很久。退一万步讲,就算云锦书和徐图正在恋爱也没什么。但如果云医生把她和徐图的恋爱建立在损害救援队和国家的利益之上,这绝对是不原谅的行为!”
“先不要急着下结论嘛。”李不言慢条斯理地说道,“也未必就是云医生和徐图在打救援队的主意,现在打中国救援队主意的人多的去了。你们是没看到其他救援队的领队每次路过我们救援队驻地的时候,眼中不但有羡慕、有妒嫉,还有恨不得把我们的设备全部抢走的贪婪。还有些领队总是有事没事地找我说话,们研制药物的进展,想借我们的仪器,还想借我们的物资……”
这件事情何遇深有体会,他感慨地说道:“记得以前在美国留学,我对美国的医疗设备羡慕得不得了。现在中国的医疗水平虽然和国际顶尖的技术还有一定的差距,但差距已经不大了。我们航空和军事上的一些高精尖技术在部分领域已经达到了国际顶尖水平。中国这些年的发展真的很快。”
“扯远了,说正事。”顾不厌半天没有说话,一开口就是惊人之语,“这件事情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从人性上分析,徐图是想利益最大化,要借助中国救援队的力量和埃弗亚抗衡。巴布鲁作为埃弗亚的副手和埃弗亚是什么关系,又有什么野心,我们暂且不论,只说徐图和云锦书的关系。”
虽说一开始几乎所有人都讨厌顾不厌的自以为是,但有时又不得不承认她对人性的分析还真有几分准确。所有人都支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徐图对云锦书应该有几分真感情,是真喜欢,就连我也喜欢云医生的优雅……和做作。”顾不厌很是满意众人认真聆听的态度,继续侃侃而谈,“但在喜欢之中,又有利用的成分。不管是多纯洁的男女恋爱关系,都有利用的成分在内。还别不信,庄能飞,你就算玩命地喜欢一个姑娘,你所有的殷勤、花言巧语以及山盟海誓,都是为了得到她。也就是说,爱情看似伟大,却也有非常自私的一面,因为爱情是独占、是拥有,而不是奉献和共享。”
庄能飞嗤之以鼻:“爱情也可以共享?哼,爱情只是两个人的盛宴,不是一群人的狂欢。当然要得到对方了,这是爱情伟大的升华。”
“升华?”顾不厌轻蔑地笑了,“不过是为了繁衍后代而分泌的荷尔蒙和多巴胺罢了。好了,不讨论爱情这种形而上的东西了,说说徐图对云锦书的喜欢中有多少利用的成分。话题回归到源头,徐图到底想利用云锦书达到什么目的?徐行,你哥的野心究竟有多大?”
徐行被问得有些不知所措:“我哥他……他和埃弗亚面和心不和,虽然谁也离不开谁,但又都想取代对方,小摩擦经常有,有大冲突的时候就会各自退一步。”
“这就对了。从心理学来说,这叫相互依存的矛盾体。”顾不厌自得地一笑,“或者说,你哥和埃弗亚像一对小吵不断大吵常见的夫妻,之所以一直吵架却不离婚,不是因为有多爱对方,而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替补,或者说,没有找到合适的分手契机。鉴于你哥和埃弗亚互相渗透得比较深,分起手来也比较麻烦,除了契机之外,还需要一个可以借力的支点。如果说中国救援队就是你哥的支点,那么云锦书就是你哥的契机。支点也需要合适的契机才能撬动对方的利益。在救援队中,我就不用说了,徐图完全没有可能打动我。艾警官也是,她意志坚定,不是容易被人说服的人。”
“夏明远医生又太文静了,而陈小也、路愉程在徐图眼中分量不够,不足以担当支点,所以选来选去,不管是相貌、能力,还是地位,这个人选非云医生莫属。更让徐图开心的是,云医生单恋何医生,而何医生偏偏喜欢艾警官。自视过高的女人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因爱成恨,徐图正是抓住了云医生的心理,一步步攻克她的心理防线,最终让她成为他的棋子,任由他摆布。”
“顾医生的推测有一定道理,但未必就是事实。”何遇表明了不同看法,“云医生是一个自律的人,有职业操守和担当,我相信她不会做出有损国家利益的事情。”
艾慕何却冷笑一声:“何医生的结论下得太武断了,在巴布鲁要向我开枪时,云锦书可是毫不犹豫地迈出了第三步,她是巴不得我被巴布鲁一枪打死……”
庄能飞叹息一声:“就是这三步让我从此不再将云锦书视为我的女神,太让人失望了。我决定了,从今天起,顾医生就是我的新任女神。”
顾不厌难得地露出一丝羞涩的神情:“庄能飞,不要胡闹。我知道在你们的眼里,女神就是女神经的简称。”
“砰”的一声,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撞开,路愉程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不好了,不好了,来了一个‘深井冰’……”
“什么‘深井冰’?”李不言一头雾水。
路愉程忙摆了摆手,捋直了舌头:“神经病!”
驻地的门口跪着一人,光着上身,背着荆条,手中拿着一块木牌,上面有几个隶书大字:负荆请罪!
何遇一眼就认出了跪在地上的人正是徐图,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此人真是一个枭雄,能屈能伸,想到做到,让人佩服,也可以说是一个影帝。
徐行也认出了徐图,第一个冲了过去:“哥,你这是做什么?”
徐图推开徐行想要拉他起来的手:“我活该,我自作自受,我罪有应得。小妹,你别管我。今天如果不能得到李院长、何医生和艾警官的谅解,我就不起来!”
李不言快走几步,中途却又站住了,饶有兴趣地看着何遇和艾慕何走到徐图身前,顺手拦住想要过去的顾不厌:“年轻人的事情,让年轻人自己去解决。”
顾不厌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和李院长相比,我也算是年轻人。”
何遇并没有伸手去扶徐图:“徐总平常喜欢唱戏?喜欢黄梅戏、京剧,还是豫剧?”
徐图一脸苦笑:“何医生就不要讽刺我了,我知道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你哪里错了?”艾慕何也不伸手去扶徐图,反倒围着他转了一圈,“徐总保养得真不错,这一身肌肉,啧啧,真结实。”
徐图哭笑不得:“何医生、艾警官,你们之所以会在半路上遇到巴布鲁,是我暗中向巴布鲁透露的消息,是我好心办了坏事。你们不要怪罪云医生,她也是被蒙在了鼓里,不关她的事情,她是一番好心。”
何遇和艾慕何对视一眼,没想到徐图这么快就登门负荆请罪,还主动承认了事情是因他而起。
李不言上前扶起徐图:“有什么事到会议室说。”
徐图站起来之后,看了一眼何遇和艾慕何,又要跪下:“何医生和艾警官没有发话,我不敢起来……”
何遇和艾慕何在李不言的暗示下,只好一左一右扶起徐图,将他带进了会议室。
徐图接过路愉程递来的水,一口气喝完,才一脸紧张又真诚地说出了真相。
“我收到消息说埃弗亚和陆大牛要对你们不利,对,就是陆大马的弟弟陆大牛。他一直在我身边,我留着他是想用他对付埃弗亚。是的,没错,我和埃弗亚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由于h病毒的爆发,资源越来越紧张,他胃口越来越大,想独吞我的所有物资,然后借机壮大自己的力量,再吞并其他叛军。他甚至还想打败政府军,成立新政府。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不想和他绑在一条船上,就想和他分道扬镳。他提出要分开可以,但我必须把我的全部渠道和资源无条件转让给他……”
“他策反了陆大牛,许诺让陆大牛替代我。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策反了他的副手巴布鲁,许诺让巴布鲁替代埃弗亚。我也知道陆大牛一直想暗杀何医生和艾警官,劝了他很多次,他不听。这一次救援队去坦干亚接送物资,不知道怎么就让埃弗亚和陆大牛知道了,埃弗亚派人前去拦截你们,我听说后急忙联系了云医生,让云医生告诉我你们的具体位置,然后让巴布鲁带人去救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埃弗亚没有出现,陆大牛却去了……”
徐图态度诚恳,语气认真,他迫切的表情让人相信他确实是想把事情解释清楚:“巴布鲁也是走到半路上才知道他的几个得力手下感染了h病毒,情急之下,便想请何医生几人过去帮忙救治。何医生是医生,在他眼里只有病人,没有政府军和叛军之分,所以我知道他肯定会愿意救人。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陆大牛会在关键时刻横插一杠,开枪狙击何医生,才让事情变得复杂了。这也是巴布鲁不会办事,一着急就来硬的,不会将事情解释清楚。你们也得理解他,他是叛军,没什么文化,只知道仗势欺人……”
何遇不说话,冷静地分析了一番徐图的话。徐图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就连他和云锦书的私下联系也透露出来,可见他说的基本上是实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在徐图的实话之外,还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相同事实的背后,却隐瞒着不同的出发点。出发点是决定一个人好坏的关键,何遇无意为徐图贴标签。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不是评判徐图的好坏,而是想办法救出何见、云锦书和夏明远。
艾慕何将何遇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信他的鬼话?”
“应该是实话。”何遇说道,“是实话,但未必就是真心话。实话和真心话有不同的含义。”
“比如说?”
“比如说我在以为你死了的时候说是我先喜欢上了你,这是实话,但不是真心话。”何遇嘿嘿一笑。
艾慕何抓住何遇的胳膊:“那真心话是?”
“真心话是如果当时你没事,我说什么也不会承认是我先喜欢上了你。”何遇不满地哼了一声,“因为你说过我没有喜欢你的前提,因为我有一个前女友。你还好意思说,你更没有喜欢我的前提,你都有一个前未婚夫!”
“非要比一个高低胜负出来是不是?”艾慕何一拧何遇的胳膊,“我是没有喜欢你的前提,因为我压根就不喜欢你,满意了吧?”
“咳咳……何医生、艾警官,等我们救出何见、云医生和夏医生后,你们再打情骂俏好不好?”徐行实在看不下去,咳嗽了一声。
何遇无奈地摊了摊手:“好,先喜欢你的人是我,先不喜欢我的人是你。想要分手的人也是你,想复合的人还是你,你随时随地掌握着主动权,行了吧?”
艾慕何不领情:“不想要是吧?不想要你可以不要。”
“差不多就行了。何医生、艾警官,你们两口子的事情等回国后再继续,现在是商量大事的时候。”李不言也看不下去了,提醒二人,“要不要先听听徐总的想法?”
“对,对,既然事情是因徐总而起,徐总就说说该怎么解决吧。”何遇及时地将难题踢给了徐图。至于李不言说他和艾慕何是两口子的话,他直接略过,假装没有听见。
艾慕何急忙澄清:“李院长误会了,我和何医生不是两口子,连恋人都还谈不上,您可千万别乱点鸳鸯谱。我和他根本是两路人,不搭界。”
“又来了。”李不言一摸额头,“能不能不提这事了?徐总,事情总要有一个解决的法子,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徐图的目光在何遇和艾慕何身上迅速扫过,十分诚恳地说道:“没错,事情是因我而起,就得我来出面解决。我现在有两个解决方法,不知道是不是妥当……”
“有话快说,有……”后面的话艾慕何没好意思当众说出来。
“第一个办法,我会把我手中所有的物资,包括医疗器械和生活用品,无偿捐赠给中国救援队,然后再亲自出面和巴布鲁谈判,希望他能放了何见、云医生和夏医生……”徐图看向徐行,徐行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第二个办法,如果巴布鲁不放人,我就出动我的全部武装力量,并且雇佣一支雇佣军,打也要把巴布鲁打残,让他放人。”徐图紧咬牙关,一脸坚定,“拼了我的全部身家性命,也要救出何见他们,否则我良心难安。”
“你最想救的是云锦书吧?”艾慕何再爽直,对云锦书不顾她性命的事依然耿耿于怀,她斜了徐图一眼,“徐总打的一手好牌,对救援队来说,既有感情牌又有国家大义牌;对云锦书个人来说,还有爱情牌,一举三得,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徐图苦着脸:“艾警官你就别嘲笑我了,我都负荆请罪了,难道非要让我自杀谢罪不可?”
“别,千万别,我可担不起逼死民族英雄的罪名。”艾慕何连连摆手,“徐总的两个办法,你自己更倾向于哪一个?”
“当然是第一个了,能和平解决最好,也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何见他们的安全。”徐图看了看手表,“我在过来的路上和巴布鲁联系了一下,没有联系上。你们也知道,叛军躲在人迹罕至的地方,经常没有信号……时间不等人,我们现在就出发?”
从小到大,何见一直生活在何遇的阴影下,尽管他一再安慰自己,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他恐怕一辈子也追赶不上优秀的何遇。
追赶不上自己的亲哥哥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何见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从来不会将对哥哥的追赶化为嫉妒和憎恨,而是把它转化为自己前进的动力。他坚信最终就算还是生活在哥哥的阴影下,他也会拥有自己的影子。
就像高山下的树木有自己的影子一样,有一个如高山般巍峨的哥哥是他的福气,有哥哥在,他永远不会惧怕风雨。所以当哥哥决定报考医科大学时,他毫不犹豫地报考了中医学院。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独自面对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困难和选择。
一直以来,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医院,都有哥哥冲在最前面,替他抵挡风雨,为他掌控方向,他只需要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进就行。现在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情突然就降临到了他的身上。不但没有哥哥为他指明方向,他还成了两个美女医生的主心骨,她们还指望着他给她们做出决定。
何见此时才知道,一个人冲在前面时会面对什么样的压力和艰辛。
何见被蒙着眼睛,坐在车里。车子摇摇晃晃地不知道行驶了多久,直到颠得他腰酸背疼的时候,才停了下来。下车揭开蒙眼睛的布后他才发现,他已经身处叛军的营地之中了。
说是营地,其实十分简陋,木头围成的围墙里是木头搭建的阁楼以及几处军事要塞。因为是晚上,看不太清楚,他只能模糊地看到三五成群的叛军走来走去,纪律涣散,巡逻也没有什么章法。
何见紧张的心情缓解了几分,回头一看,云锦书和夏明远紧跟在他的身后。巴布鲁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推何见:“何医生,这边走。”
何见想解释几句,说他是护士并不是医生,却没来得及,巴布鲁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远了。他只好跟上,回身对云锦书和夏明远说道:“不要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的。”
夏明远“嗯”了一声:“我相信你,何见。”
“我只信何遇,虽然你是他弟弟,可是你不能让我觉得安心。”云锦书并不领情,不过她还是紧跟在何见的身后,唯恐走丢,“何见,这次的事情,恐怕何遇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你到底做什么了?”夏明远不解地问道。
“别提了,我被徐图骗了。”云锦书叹息一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几步,没留神脚下一歪,险些摔倒,她惊呼一声抱住了何见的胳膊。
何见轻轻动了动胳膊,想要挣脱云锦书,却又有些不忍,云锦书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他就没再坚持。夏明远眼皮跳了几下,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
“被骗财了还是骗色了?”何见开了一句玩笑,想要缓和一下三人紧张的心情。
“去你的,我有那么傻吗?骗财?我没钱。骗色?我不是随便的人。”云锦书抱紧了何见的胳膊不肯松开,前面漆黑一片,她心里愈发紧张了,“我是想在去坦干亚机场的路上,寻找机会和何遇单独在一起。你们也知道,男女单独相处很容易擦出火花。就像何遇和艾慕何,有过一次出生入死的经历后,他们的感情迅速升温。他们才认识多久?我和何遇都认识好几年了,一直不温不火!气人!”
“所以你就暗中告诉徐图我们车队的具体位置,让徐图引巴布鲁来劫持我们?”何见猜到了大概。
“徐图说埃弗亚可能要劫持我们,他让巴布鲁过来保护我们。我一时鬼迷心窍,相信了他的鬼话。谁知道巴布鲁是想绑架我们,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个狙击手。”云锦书想起当时她一时冲动想要置艾慕何于死地的举动,心中泛起一丝愧疚和不安,随即又被熊熊燃烧的妒火掩盖,“是,我当时是差点害死艾慕何,可是我真没有存心害她的意思。我是觉得巴布鲁不敢开枪,毕竟他是徐图的人。现在我才知道,徐图也控制不了巴布鲁。”
何见也对当时云锦书的举动无法认同:“不管怎样,你当时还是太任性了,万一真的害死艾警官,你以为我哥就会喜欢你?别傻了,我哥的性格你又不是不了解。你越逼他,他越不迁就;你越迁就他,他反倒会妥协。”
“好啦好啦,我错了还不行吗?”云锦书晃了晃何见的胳膊,“不说这些了,何见,你说巴布鲁会不会杀了我们?”
“不会,杀了我们对他没有好处,他要的是我们的医术。”何见心里也没底,不过还要安慰云锦书,“云医生,你喜欢我哥不是你的错,但你为了得到他的爱而不顾一切,这就有问题了。如果这一次我们能够脱身,我希望你放下对我哥的执念,好男人多得是,别在一座冰山上冻死。”
“比如你,对不对?”云锦书仰脸看向何见,“以后别叫我云医生,叫我锦书就行了。”
夏明远摇了摇头:“女人不但善妒,还善变。”
云锦书听见了,回身说道:“夏医生,你这话就不公道了,我其实是先认识的何见。最早的时候我喜欢的是何见,后来认识了何遇,才移情别恋看上了何遇。就算现在我回到何见身边,也不过是绕了一圈才发现原来喜欢的还是最初的那个人,并不是善变。”
“好,你说什么都对。”夏明远懒得和云锦书争论。几人来到一间木屋前,巴布鲁招呼几人进去。
房间中横七竖八地躺了几个人,有人腿部中弹,有人腰部有枪伤,还有人身上没有伤口,却在吐血。巴布鲁大手一挥:“这里有一半的人感染了h病毒,还有几个人不敢确定。好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治好他们。你们中国医生都是最棒的,曾经治愈过好几个非洲国家的总统。”
中国医生是厉害,可是再厉害也要有医疗器械才行。何见无奈地说道:“巴布鲁先生,首先,你把感染了h病毒和没有确定感染h病毒的病人放在一起,这是不对的,会造成二次传染。其次,这么热的天气,你随便把病人扔在这里,很容易扩大疾病的传播范围。最后,你这里的卫生条件太差了,苍蝇到处飞,垃圾遍地,连基本的医疗卫生条件都达不到,怎么治疗?”
巴布鲁摇了摇头,咧嘴一笑:“我又不是医生,这些问题我都不懂,这都是你们医生的事情。我只你们什么时候能治好他们?”
云锦书拉住了想要上前查看的夏明远:“没有防护措施,不要离近了,小心传染。目前还没有证据表明h病毒不会通过空气传播,所以还有一定的不确定性。巴布鲁先生,这里有没有防护服?有没有医疗设备?有没有护士?”
巴布鲁连连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这些都是你们的事情,不是我应该解决的麻烦。”
何见无语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高明的医生也做不了没有医疗设备和防护措施的手术。他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我们怎么救人?”
“有草药。”巴布鲁转身出去,片刻之后回来,手中抓了一把草,高高举到何见面前,“中国的中医,用草药就能救命,你们一定能行!”
然后不知道他从哪里拿来了一根针:“针灸,用针也能治病。”
看来中医在非洲流传甚广,甚至已经成了传说。何见虽是中医出身,但仅凭一根针和一把草药就想要救下眼前这些受了枪伤又感染了h病毒的叛军,杀了他也做不到。
中医也是一种讲究科学的医术,不是凭空就可以治病的神术。何见想给巴布鲁解释,巴布鲁却不听。他再三强调如果何见他们救不了人,就要杀了他们。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怎么办?云锦书和夏明远都不懂中医,二人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何见。
何见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担当重任,成为决策者。虽然感觉压力很大,但三个人的性命全在他的手中,他想要推卸责任也是不可能的,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首先要解决的是防护问题。巴布鲁的营地中别说防护服了,连基本的消毒设施都没有,只有一些医用纱布和普通口罩。何见让巴布鲁派人跟着他,在野外找了一些具有消毒效果的草药,把草药熬成汁后,将纱布和口罩浸入其中,算是有了简单的防护措施。
何见又让人多熬了一些消毒中药,在帮巴布鲁消毒过后,又依次为病人消毒。有一个中枪的士兵腿部已经溃烂,子弹却还没有取出来。还好云锦书随身带着手术刀,没有麻药,何见又找了一些中药制成了可以局部麻醉的药剂,虽然效果不如麻醉剂,但比没有强。
几人在何见中医的配合下,一口气做了数台手术。他们帮几个只受了枪伤没有明显感染h病毒迹象的士兵处理完伤口,又帮几个明显感染了h病毒的患者进行了简单的处置,虽然只能确保感染的速度减缓,但至少可以不让感染扩散。
一连忙了大半夜才算告一段落,三个人累得瘫倒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生死还在别人的掌控之中,但看到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以及明显改善了卫生条件的环境,还有呼吸均匀的病人,三人还是生出一种身为医生救死扶伤的使命感和自豪感,都欣慰地笑了。
三人一夜没合眼,都饿了,狼吞虎咽地吃完简单的早饭。当他们以为可以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巴布鲁急冲冲地推门进来。
“不要吃了,快走,埃弗亚打过来了!”
什么?何见吃惊地站了起来:“你和埃弗亚不是一伙的?”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走,不能让埃弗亚抢走你们。”巴布鲁一阵狞笑,“他的人也感染h病毒了。不准你们去救他们,让他们全部死光光。”
“不行!”云锦书坚定地表明了立场,“你们的人还没有一一排查有没有感染h病毒,已经感染了h病毒的人也不能带着到处乱跑,否则会造成更大面积的传染。如果你们中有人感染了h病毒还没有被查出来,再一交战,事情就更麻烦了。”
“别讲大道理,我不懂,也不想听,现在保命要紧。”巴布鲁上前拉住何见,用枪指着何见的胸口,“走不走?”
云锦书投降了:“走就走,反正是你的人。你扔下他们不管,我又背不动他们。”
“不走,打死我也不走!”何见却死死地抓住门框,“医生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这里的伤员和病人需要我的护理和治疗,我走了,他们肯定会死。我不能见死不救!”
“救不救我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巴布鲁怒了,外面的枪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隐隐还有埃弗亚的声音传来,他一枪砸在何见的肩膀上,“再耽误就来不及了,何,你必须跟我走!现在!”
何见反倒镇定了下来,他充满了怜悯和慈爱的目光,从每一个病患的身上扫过。不管他们是胖是瘦,是青年是老年,受的是枪伤还是感染的h病毒,在他眼中都一样。他们都是需要他救治的病人,哪怕其中有曾经伤害过他或是想要杀害他的人。
“如果我非要留下来呢?”何见的肩膀被砸得生疼,却没有退缩半步,“跟你走,也许可以保命,留下来,说不定会被埃弗亚的人杀死。但作为一名护士,我的职责就是救治病人,这是我的使命,是我应有的担当!”
何见的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云锦书和夏明远都被他的义无反顾折服了,二人挺起了胸膛。
“我们也不走!”
“好,我成全你!”巴布鲁大怒,对准何见的胸口就要开枪。
“何医生万岁!”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何医生万岁!”又一个虚弱的声音喊道。
“何医生万岁!”紧接着,声音此起彼伏,响个不停。虽说不够响亮,却汇聚成了一股力量,不断地冲击每一个人的心灵。
躺在床上、地上的病患,用他们几乎没有力气的身体发出了微小的声音,但再微小的声音只要汇聚到一起,也能产生震撼人心的力量。很快,此起彼伏的声音变得同步起来,不同的嗓音发出了相同的声音:“何医生万岁!”
云锦书和夏明远的眼眶湿润了。这些躺着的叛军,有的还是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尽管他们有凶恶的一面,但依然保留了人性中的善良。
巴布鲁惊呆了,他恶狠狠地喊道:“闭嘴!”
没有人听他的,所有人依然异口同声地喊道:“何医生万岁!”
巴布鲁恼羞成怒,扬手一枪,打死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叛军,血溅在了他的身上和脸上。他歇斯底里地怒吼:“再不闭嘴,我把你们一枪一个全部打死。”
“现在这个样子,你以为我们还会怕死吗?”一个十五六岁的叛军努力支撑起身子,圆睁双眼回应巴布鲁,“巴布鲁,我们跟你一起背叛埃弗亚,是看重你的为人和能力。现在我们没用了,你就要抛弃我们,你这样会失去人心的。”
巴布鲁一阵狂笑:“失去人心?只要有枪、有好处,人心就会自动过来。没枪、没好处,有什么人心?人心都是贪婪的。你不怕死?好,我成全你!”
话一说完,他就一枪打死了对方。
“巴布鲁,你被包围了,没路可逃了,赶紧出来投降。我大发善心,说不定只会砍了你的手脚,不会要你的命。”埃弗亚的声音已经很近了。
巴布鲁身上脸上全是血,他也顾不上许多,拿枪又要威胁何见。何见、云锦书和夏明远惊恐地后退几步,都被巴布鲁的丧心病狂吓着了。
“砰”的一声枪响,巴布鲁身子一晃几乎摔倒,他肩膀上中了一枪。一名奄奄一息的叛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他开了一枪。巴布鲁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肩膀,举手一枪打死了冲他开枪的叛军。外面再次传来埃弗亚的大笑。
“巴布鲁,你敢背叛我,我要活活烧死你!”
巴布鲁见大势已去,不敢久留,怨恨地瞪了何见几人一眼,从后窗跳了出去,逃跑了。
随后门被人撞开,埃弗亚和一群叛军冲了进来。
阳光明亮而耀眼,车队一路朝北进发。尽管车速已经到了公路所能承载的极限,何遇还是觉得太慢,催促艾慕何开快一些。
艾慕何瞪了何遇一眼:“已经最快了好不好?这样的路能开到时速100公里就已经很不错了,换了你,连80公里都开不到。”
何遇当即反驳:“我来开好了。早先就说我来开车,你非不让。你背上有伤,逞什么强?”
艾慕何回身看了坐在后座的两兄妹一眼:“我开车是为了让你有时间可以和徐总、徐小妹商量一下营救计划。你倒好,安稳地坐着一动不动,真当旅游来了?”
徐图摆了摆手:“应该我来开车才对,你们忙了一晚上,都累了。”
“你不早说。”艾慕何当即停车,换上了徐图。她拉着何遇坐到后座,让徐行坐到了前面。
何遇不解:“折腾什么?不是快到了?”
艾慕何斜了徐图一眼,小声说道:“小心有诈。中途换人开车可以打乱他的部署,我总觉得他还是不怀好意。”她一边说,一边朝车后望去。
车后跟着八辆车,其中四辆是救援队的维和小队成员,由吴平生带领;另四辆是徐图的私人武装队伍,由王那厮带领。可以说维和小队和徐图的人马全部出动了。
维和小队配备的依然是标配的武器,因为维和小队的武器装备是统一发放的,不可能自己升级。而徐图的人不但有悍马军车,还有重机枪、火箭炮以及机枪、冲锋枪,和叛军的火力不相上下。除了人数不足之外,他们简直就是一支小型的叛军。
徐图解释,在索苏刚拥有私人武装队伍是合法的。
本来艾慕何不太赞成让徐图的私人武装人员随行,她不相信徐图,万一徐图和巴布鲁狼狈为奸,到时他和巴布鲁前后夹击,非得把维和小队一锅端了不可。何遇却不这么认为:第一,他相信徐图身为中国人,不会和中国人作对,更不会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情;第二,不用徐图的私人武装,只凭巴布鲁的叛军也照样可以打败维和小队,维和小队的武器装备不是为了大规模战斗而准备的;第三,他更愿意相信,在面对h病毒这个人类公敌时,所有的对立和仇恨都可以暂时放到一边。
艾慕何说不过何遇,只好同意徐图同行,但她提出了一个条件,让徐图、徐行和她乘同一辆车。
“对了,你说被吴平生击中的陆大牛伤势重不重?”想到吴平生和陆大牛的第一次正面较量,艾慕何虽然伤势未愈,却跃跃欲试,“是我的话,肯定一枪就能命中陆大牛的要害!”
吴平生当时虽然不确定陆大牛受的伤有多重,但可以肯定的是陆大牛没有死。
“不要去猜测判断不了的事情,浪费时间和精力。”何遇不满地回了艾慕何一个冰冷的眼神,“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战术问题,怎样利用有限的兵力,不战而屈人之兵。”
“说得倒轻松,你别忘了你只是一名医生,不是指挥官。你懂什么战术?”艾慕何嗤之以鼻,“更何况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兵力,我们都比叛军差太多了,正面交锋肯定打不过他们。维和小队本就不是战斗部队!”
“对呀,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要智取而不是力敌。”何遇摇了摇头,摸了摸艾慕何的脑袋,“在你的小脑袋里面,是不是不管什么事情都只能用武力解决?”
艾慕何听出了何遇话里的嘲讽,朝他伸了伸拳头:“能动手就绝不动口,这是我的原则,对你也一样。”
徐图从后视镜看到何遇和艾慕何的互动,和徐行对视一笑。徐行的笑却有些勉强,她忧心忡忡地说道:“哥,你再和巴布鲁联系一下,让他千万不要伤害何见他们。”
“你是担心何见,还是担心云医生和夏医生?”徐图打趣徐行。
“都担心。”徐行嗔怪道,“哥,别乱开玩笑了,我现在心里真的很乱。”
徐图拍了拍徐行的胳膊:“放心,小妹,我虽然没联系上巴布鲁,却联系上了埃弗亚。埃弗亚不会伤害何见他们,我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徐行不信。
“拿我和埃弗亚多年的交情以及我对埃弗亚的了解。”徐图眨眨眼睛,悄悄一笑,又瞄了后视镜一眼,“何医生,你有什么计划没有?有的话尽管吩咐,我全力配合。”
何遇想了想:“还没想好,想好后我会告诉徐总的。”
徐图哈哈一笑:“何医生太正直了,撒谎都不会。好吧,不勉强你了,你想说的时候就告诉我,我随时听候你的命令。”
“我可不敢命令徐总。”何遇谦虚地一笑。
“我敢。”艾慕何摆弄了几下狙击枪,枪口先是对准了徐图的后脑,在徐行惊恐的注视下,才慢慢转动枪口指向了外面,“徐总自己说了,他做的错事,他要全力弥补。”
徐图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艾慕何的举动,却假装没有看到,呵呵一笑:“倾家荡产再加上拼了这条命,我也要救出何见他们,我徐图说话算话。”
“停车!”又开出几公里,何遇突然敲了敲车门,“请停车,我要方便一下。”
徐图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靠边停了车。何遇拉开车门:“慕何,你要不要一起?”
“你……”艾慕何一拳打在何遇的身上,“流氓!”
何遇一脸委屈:“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荒野之中毒蛇出没、狮子横行,我得有人保护才行。”他一边说,一边朝艾慕何挤了挤眼睛。
“你眼睛怎么了?”艾慕何不解其意,伸手去揉,“是不是进沙子了?”
徐图忍住笑:“艾警官你就陪何医生去一趟吧,反正早晚都是一家人。”
徐行也看出何遇是有话要私下和艾慕何说,就故意说道:“艾警官不愿意去没关系,我陪何医生去。”
艾慕何急了:“不行不行,还是我陪他去得了,你去太不方便了。”
“对,还是艾警官去比较方便。”徐行忍俊不禁。
“干什么非要让我陪你方便?我警告你,我可不喜欢黏人的男朋友。”艾慕何没走几步就踢了何遇一脚。
何遇摇头叹气:“你是人头猪脑吗?没看出来我是故意的,有话要和你说?”
“当然看出来了,我是故意假装不开窍,让徐图对我放松警惕,认为我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你真以为我有这么笨?”艾慕何白了何遇一眼,“如果我这么笨你还喜欢我,说明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审美和品味都有问题。”
“万一我是真的叫你陪我去方便呢?”何遇被艾慕何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
“不会,绝对不会。”艾慕何大摇其头,“你耍流氓的方式不会这么低级,顶多就是偷偷拉一下手,最大胆也就是偷亲一下我的脸,别的事情你不会干。”
“真的?”何遇觉得他身为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挑战,“你忘了你曾经被我压在身下?”
“哎呀,差点忘了这茬。不过你也别忘了,我又还回来了。”艾慕何眉毛一扬,挑衅地笑了笑,“不服的话,下次再战。”
“下次你要压我?”何遇不甘示弱。
“那当然了……”艾慕何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忙改了口,“下次你记住了,不要再替我挡枪,你是医生,不是士兵。我们一定要分工明确,救死扶伤的事情,你来,救人的事情,我上。”
二人来到树后,何遇朝车队张望了一眼:“你用对讲机通知吴平生,让他和苗晋东、庄能飞过来一下。”
艾慕何通知完毕,问道:“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先问你一个问题……”何遇转到树的另一侧,艾慕何紧跟着他,他站住笑道,“我是真方便,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你真是……”艾慕何脸一红,转身到了一边,“快说什么问题。”
“如果我和云锦书同时被绑架,你救云锦书比救我容易得多,你会不会先救她?”
“不会,我肯定会不顾一切先救你。”艾慕何想起云锦书就来气,“她太气人了,想要害死我,我还要第一时间救她?她是自找的,我没那么高尚。”
“如果她不是因为自己,是为了国家、为了救援队、为了别人被绑架,你出于职责和使命必然要救她呢?”何遇能理解艾慕何对云锦书的不满。
“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艾慕何想不明白,“如果是我和云锦书同时被绑架,你要先救谁?”
“谁获救的可能性最大就先救谁,这和医生救治重病患者的原则一样。”何遇毫不犹豫地回答。
“如果你因为先救云锦书而耽误了救我,会不会很快就忘了我,然后和云锦书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你说呢?”何遇回到艾慕何身边,抱住了她的肩膀,“我会永远在对你的怀念中忘我地工作,每救活一人,就当为你祈福一次。”
“谢谢你,何遇。”艾慕何低下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忧伤,片刻之后,忧伤变成了释然,“我终于理解了华年,他救你,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那是他的使命。不管他救下的人是你还是别人,我只能努力工作,认真而快乐地活着,这才是对他最好的怀念。”
“你总算开窍了,不容易。”何遇开心地抱住了艾慕何,想要抱着她转圈,不料刚刚把人抱起来,一回身却发现吴平生到了。
吴平生愣在当场,一脸尴尬:“你们、你们秀恩爱还非要叫我过来,是故意让我难堪还是想告诉我,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艾慕何捶了几下何遇:“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再不放我下来,我摔你一个狗啃泥!”
何遇服了,赶紧乖乖地放下了艾慕何。艾慕何围着吴平生转了一圈:“还用专门告诉你,你没有机会了?别想好事了,你从来就没有过机会。”
吴平生搓搓手:“这个、那个,艾警官,大家好歹同事一场,我喜欢你也不是我的错。你怎么这么打击我对爱情的美好向往呢?我不介意当备胎,就等你和何医生分手。”
“滚远点儿!”艾慕何踢了吴平生一脚,转身又拧何遇,“你要是敢和我分手,我杀了你。”
何遇退后一步,高举双手:“我投降,我认输。好了,吴警官,现在说正事。对了,庄能飞呢?”
“在这里。”树上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庄能飞像猴子一样从树上滑了下来,“我早到了,为了不打扰你们谈情说爱,就上树欣赏风景去了。”
“啊?刚才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艾慕何大惊,上前就要拧庄能飞的耳朵,却被庄能飞躲开了,“说,你到底听到了多少?”
“听到多少无所谓,重要的是,等了半天,一个少儿不宜的镜头都没有,白让我上树了。”庄能飞嘻嘻一笑,又一本正经地说道,“何帅,庄能飞听候命令。”
“无人机带了几架?”
“三架。”庄能飞伸出三根手指。
“狙击手有几个?”何遇问吴平生。
“两个,我和苗晋东。”吴平生伸出三根手指,“不对,还有一个是艾警官。”
“应该是四个,何帅的枪法也厉害得很。”庄能飞得意洋洋地说道,“他是医生中枪法最好的,神枪手中医术最高明的,神医中最帅的,帅哥中最牛的……”
吴平生讥笑一声:“你是护士中最能吹牛的,吹牛大王中个子最矮的。”
“好,两架无人机,庄能飞遥控一个,路愉程遥控一个。两个狙击手,吴警官一个,苗晋东一个。庄能飞配合吴警官,路愉程配合苗晋东,有没有问题?”何遇不理庄能飞和吴平生的唇枪舌剑,说出了他的计划。
“我是没有问题,吴警官和路愉程有没有问题?”庄能飞左顾右盼,“怎么不见路愉程?她人呢?对了,她和我同车,没下车。”
“路愉程配合我,我没问题。”苗晋东一脸兴奋,兴奋之中还有几分扭捏和期待。
庄能飞看出了端倪:“不对,有情况。苗警官,是你看上了路愉程还是她看上了你?”
“要你管,我们互相看上了不行吗?”苗晋东得意地昂起下巴,“没想到吧?你是不是觉得路愉程会一直当何见的备胎?”
庄能飞愣了愣,痛心疾首地一跺脚:“何见呀何见,你太亏了,在你为了救援队和国家挺身而出时,你的女人却移情别恋了。兄弟,哥为你不值呀。”
“少扯没用的。”何遇打了庄能飞一拳,“交代你的事情要是办不好,何见、云医生和夏医生就会有生命危险,你还有心思胡闹?”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庄能飞故作深沉地叹息一声,然后又挺起了胸膛,“放心,何帅。我开玩笑是为了活跃气氛,不让大家那么严肃。在正事上,庄能飞肯定不会含糊,关键时刻就算为国捐躯,我也不会皱眉。我对自己要求不高,但会时刻谨记,只要走出国门,我代表的就不是我个人,而是国家!”
“有种!”何遇又朝庄能飞的胸膛打了一拳,“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你们听从艾警官的指挥,瞄准埃弗亚和……徐图!”
“没问题。”吴平生和苗晋东异口同声地说道。
“艾警官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何遇忽然意识到一直是他在说,艾慕何都没有发言。
艾慕何一脸无奈:“你都安排妥当了,我还能说什么?真是的,明明是我的工作,都让你做了。下次我替你手术得了。”
何遇拍了拍艾慕何的肩膀:“姑娘,如果都像我一样既是医生又是帅才,世界上还有什么道理可讲?你当医生?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哥,他们在商量什么?”徐行看出何遇是借方便之名行商议之实。她虽痛恨哥哥在背后横插一手的行为,但在哥哥负荆请罪之后,她就原谅了哥哥。
徐图靠在车边,手里拿在雪茄闻了半天,始终没有点着,又收了起来:“能商量什么?无非是瞒着我们做一些有利于他们的事情。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小妹,哥哥真的是为了救援队,为什么他们就是不相信我?伤心。”
“毕竟你做错了事情,哥,你也别怪他们。他们习惯了国内的环境,第一次来到索苏刚就经历了生死考验,受到刺激难免会有应激反应,怀疑每一个人也是正常现象。”徐行还是觉得哥哥的解释中有不通的地方,“哥,你告诉我实话,你到底是真喜欢云锦书还是只是想利用她?”
“当然是真喜欢了,你是不是以为哥哥对你的爱也有利用的成分?”徐图注意到吴平生和苗晋东也下车朝何遇、艾慕何的方向走去,心中更加明白了几分,“不过话说回来,我喜欢一个人,愿意对她好,自然也会有许多事情希望她和我一起做。”
徐行听出了什么:“这么说,你还是利用了她?”
“小妹,任何事情都要从两方面来分析,我可以无条件地对她好,但不会无原则地为她做任何事情。爱是相互的,也需要一定的回报。云医生何尝没有利用我帮她追到何医生的心思?我喜欢她,甚至可以帮她去追求别人。我不敢说自己有多伟大,但至少我做到了让她开心,甚至让她在不开心的时候可以转身找我。比起很多人,我自认为已经足够真诚了。”徐图见何遇一行正在陆续返回,便上了车,“我希望你能体谅哥哥的苦衷,在叛军和救援队的夹缝中生存,我既要保住身家性命,又要保证不被救援队当成汉奸,很难,很累。”
徐行被说服了,上车后她拉了拉徐图的手:“哥,我不该怪你,是我考虑问题的方式太简单了。”
车队重新上路,艾慕何开车,徐图和何遇坐在后座。
对讲机中传来吴平生的声音:“艾警官、何医生,请求超车。”
何遇拿起对讲机回复:“准许超车,注意安全。”
艾慕何朝右一打方向盘,吴平生的车就超了过去,一溜烟跑得没影儿了。徐图笑道:“吴警官真是急性子,他是急着救出云医生还是夏医生?”
“吴警官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他想的是整个救援队。”何遇斜躺在右后座,懒洋洋地望向窗外,车队驶入了林中,“徐总想的是先救出云医生还是夏医生?”
“从个人情感上讲,我当然愿意先救出云医生,但从大局来说,肯定是要救出他们所有人,包括何见。”徐图不动声色地说道,“弟弟被抓,何医生还是这么镇定自若,不像医生,倒像是个指挥若定的将军。”
“我其实也很着急,只不过知道着急也没用。医生当久了,就会发现有时病人的生命就在呼吸之间,但你还是不能急,一急就慌,一慌就乱,慌乱之下,就会出错。”何遇想起了他救治陆大马妻子的过程,忽然明白了什么,“又不能不急,不急的话,病人的病情就会被耽误。做到急而不慌,才最考验一个人的能力。”
“战略上不急,战术上要急。”徐图点了点头,“怪不得我总觉得何医生有大将之风,原来是把治病救人的经验提升到了人生智慧的高度。”
“谈不上,徐总言重了。其实我以前也只知道治病救人,并没有什么人生智慧。”何遇忽然感慨起来,“刚想起在国内为一个病人所做的手术,病人刚经历了一场车祸,送来时就已经无力回天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和医生的职责,我抢救了半小时,最终还是没有将她救回。后来病人的家属质疑我的医术,认为是因为我的无能才导致了他妻子的死亡。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对于那个病人,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符合规范和流程,没有一丝纰漏。不管换了哪个医生,病人死亡的命运都无法改变。”
“既然不是何医生的错,你又何必自责呢?”徐图说道。
“从医生的专业角度来说,我没有错,每一个环节都处理得非常到位。”何遇想起他和艾慕何出生入死的经历,想起为了救人,何见、云锦书和夏明远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的情景,“但从情感上讲,我欠病人家属一句对不起,哪怕真的不是我的错。因为在许多疾病面前,医生也无能为力,但在病人家属眼中,医生就是离他们最近的可以掌控生命的神。所以,如果一个医生真的救不了一个病人,他其实是有负病人家属的重托的,他应该向病人的家属说一声对不起。”
“从个人情感上来讲,病人将自己的生命无条件地交付到一个医生的手中,这份信任和重托,既是医生理应担起的责任,也是医生的荣光。”何遇微一摇头,“如果有一天我能遇到陆大马,我会向他鞠躬,说一声对不起,然后再对他说:‘没能挽救你妻子的生命,让您失望了,有负您的托付,希望您能原谅我的无能为力,也希望您能体谅一个医生想要救活每一个生命的真心。’”
“何医生,你就是我的英雄!”徐行冲何遇伸出了大拇指,“即使错不在自己,也要说一声对不起,了不起!”
“他是英雄?”艾慕何回头看了何遇一眼,嘿嘿一笑,“他有时就是一个小孩。”
“在感情和学习上像孩子一样纯真,在工作和生活中像智者一样沉稳,这才是大智慧。”徐图抓住何遇的肩膀,“何医生,你是我的偶像。”
“哥,快到巴布鲁的营地了,你要不要再联系一下埃弗亚?”徐行隐约中听到枪声传来,她开始担心何见几人的安全。
徐图二话不说,立刻拨出了电话,片刻之后摇头:“打不通。”
话刚说完,一阵密集的枪声传来,艾慕何当即一脚刹停了汽车。根据枪声判断,他们此时的位置距离枪战地点已经不足500米了。
“所有人,立刻下车。”艾慕何跳下车,下达了命令,“按照作战计划,各就各位,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枪。”
“是!”所有维和小队的队员应了一声,散开之后,消失在密林中。徐图带来的人却原地不动,等候徐图发话。
艾慕何充满期待地看向徐图:“徐总,你的人是听从我的统一指挥,还是由你来单独指挥?你说了算。”
徐图被艾慕何将了一军,本来还想犹豫一下,只好立刻下定决心:“当然由艾警官统一指挥了,联合作战才能最有效地利用战力。王那厮,你们所有人都要服从艾警官的指挥,配合维和小队,听到没有?”
“是,徐总。”王那厮一挥手,对手下说道,“听好了,都跟着我,不许无组织无纪律。没有艾警官的命令,不许开枪。”
艾慕何听出王那厮还留了一手,也不说破:“王那厮,你挑几个人出来,负责保护徐图和徐行,其余的人跟随维和小队行动。”
王那厮挑了几个人:“要不要连何医生也一起保护?”
艾慕何翻了个白眼:“我没用是吧?”
徐行笑了:“谁保护何医生艾警官都不会放心,只有她亲自上阵才行。”
何遇却不领情:“你别逞强,你的伤还没有全好,到时别再做跳车挡枪的傻事,更别想当什么孤胆英雄。”
艾慕何白了何遇一眼,用手一按耳机,低声说道:“好,知道了。”说完朝何遇微一点头,何遇就知道,局已布下。
何遇检查了通信设备和手枪,他还穿了防弹衣,全副武装:“徐总,我和艾警官在前面,你和徐行在后面,我们稳步向前推进。”
徐图挥了挥手,王那厮几人立刻冲到了最前面,他和何遇一样也是全副武装:“何医生,关键时刻,男人就要冲到最前面,我们并肩作战,让艾警官和小妹在后面。”
王那厮带人在前,何遇和徐图在后,艾慕何和徐行紧跟在二人后面,再有王那厮安排的两个人断后,他们开始朝枪声密集的地方推进。
“哥,我们的人太少了,会不会有危险?”听到枪声越来越近,徐行有几分害怕,抓住了艾慕何的胳膊,“艾警官,能不能给我一把枪?”
“你不会用枪,拿枪反而更危险。”艾慕何不停地通过耳机指挥,她拍了拍徐行的肩膀,“放心好了,一切都安排妥当,先头部队已经把叛军包围了,这一次叛军插翅难飞。恭喜徐总,前方队员说,这一次埃弗亚所带的叛军和巴布鲁的叛军交战,死了不少人。巴布鲁逃了,他的手下死的死逃的逃,已经没什么人了。埃弗亚的人也被打掉了一半,现在他在人数上已经不占优势了。这一次,埃弗亚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