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道德与利益
罗轩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百官纷纷陷入沉思，就连杜潼也没了反驳之词，一时陷入沉默。
皇帝见有些冷场，开口说道：“不是有个叫卢……卢什么的受害者吗，来了没有？”
伺候在皇帝身后的高黎高公公扯开嗓子喊道：“宣卢从戎觐见…”
声音一溜烟传下去，等了足有一刻钟卢从戎才走进殿中。
今天的卢从戎可没敢拄拐，进殿之后整个人拘禁的连头都不敢抬，踩着小碎步走到罗轩身边，跪地叩拜道：“草民卢从戎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威严的问道：“听说你买了龙川侯的专利又觉得亏，跟朕说说，今日朕给你做主。”
卢从戎起身道：“禀陛下，龙川侯的织布机是真好用，比手摇织布机快了几十倍，效率那是没的说，不过专利费太贵了，每年十万贯啊。”
“贵点草民也忍，毕竟物有所值，但不允许我卖给其他人，龙川侯却可以将专利卖给任何人，这点草民说什么也接收不了。”
“龙川侯若将专利四处售卖，给草民弄一堆竞争对手，草民织出来的布卖给谁去，风险太大了。”
皇帝点头道：“龙川侯，你怎么看。”
罗轩叹息道：“卢先生的担心不无道理，但卢老板想没想过自己研发专利呢，你有钱有地有人，完全可以走自主研发的路子，然后将专利卖给别人嘛。”
“这……”卢从戎心动了，新型织布机没啥技术难度，工匠一看就会，自己若能研究出这么一个玩意，然后拿去卖专利貌似也不错。
罗轩又道：“陛下，人类从茹毛饮血到现在穿华服住豪宅靠的是什么，就是创新，石器，陶器，青铜器，铁器，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发展过程，身为后人，咱们不能只享受先祖的庇荫，还得为后代做点什么。”
“创新才是人类进步的动力，创新才是社会发展的阶梯，人类只有不断创新才能走在万物的最前沿，甚至某一天脱离地面，飞上天空。”
杜潼终于找到反驳的机会，冷哼道：“飞上天空，龙川侯你怕不是在做梦？”
罗轩扭过头来，饶有兴趣的看着杜潼笑道：“杜郎中，要不要打个赌，以一月为限，以宣仁门为地点，一月之后我若能飞过宣仁门怎么说？”
这下不止杜潼，连皇帝都来了兴趣。
百官纷纷窃窃私语，早看罗轩不爽的刑部尚书管翁更是瓮声瓮气的说道：“飞过宣仁门，闹呢吧，龙川侯，陛下面前君无戏言。”
罗轩笑道：“当然，罗某再大胆也不敢欺君啊，我愿以卢先生前几天送来的十万贯专利费做赌注，谁赌？”
十万贯。
这可是巨款呢？
杜潼率先开口道：“我赌，我们杜家耕读传家，没那么多钱，我就算去借也跟你赌。”
这话就有些扯的，杜家可是襄阳大族，土地加起来怕不比一个县的面积小，会凑不到十万贯？
有钱归有钱，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装穷的，否则容易引起嫉妒。
管翁接茬道：“不用，我入一股。”
殿中看罗轩不爽的官员比比皆是，纷纷开口道：“我入一股，我也入一股。”
很快加起来的钱就过百万了。
龙椅上的皇帝陛下看见这一幕脸色当即黑了下来。
该死的混蛋，平日里请你们捐点钱支援一下国库，全都哭穷说自己揭不开锅，现在倒好，拿钱不当钱啊。
关键时刻，燕王殿下也来上眼药，大声吼道：“我出二十万贯，跟龙川侯赌一把，本王倒要看看，龙川侯如何飞过宣仁门。”
燕王宇文雍不是真想赌，而是想借此机会跟反对罗轩的官员增进下感情，一起加入赌局就有了共同话题，有了共同话题就有了拜访的理由，有了拜访的理由不就有了拉拢的机会嘛。
皇帝看着这个逆子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合着你们都是富豪，就朕是穷鬼。
关键时刻太子宇文广咳嗽出声，压下众人的喧哗说道：“赌博的事回头再说，先解决专利的事，诸位觉的龙川侯说的有没有道理，专利法案该不该颁布？”
群臣退回原位，大殿陷入沉默。
片刻之后杜潼再次出列，摇头道：“臣以为不该颁布，区区一台织布机就要十万贯，这明显是抢劫，赚取的利润都归龙川侯了，卖布的商人吃什么，织布的工人又吃什么，专利虽好，但也不能肥一人而损天下啊。”
此话一出惹来无数赞同。
杜潼大受鼓励，继续说道：“龙川侯已是公侯，世受国恩，理应为朝廷做贡献，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嘛，若弄出区区一个织布机就想收专利费，对得起陛下，对得起朝廷吗？”
这口才，不去礼部主官外交可惜了。
罗轩摇头道：“杜郎中此言差矣，下官说的专利费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那些发明专利的工匠，要给他们一个保障，激起他们创新的**。”
“春秋时期，鲁国有条法律，如果鲁国人在外国见到同胞遭遇不幸沦为奴隶，只要能把人赎回，帮助他们恢复自由，就可以从国家获得补偿和奖励，孔子的学生子贡将鲁国人从外国赎回却拒绝了朝廷的补偿和奖励，孔子得知后说，向朝廷领取补偿金不会损伤到你的品行，不领鲁国就再没有人去赎回自己遇难的同胞了。”
“话虽然难听却是事实，朝中诸公品德高尚，做好事不求回报，但天下百姓没这么高的觉悟，也没咱们这么高的地位，百姓要吃饭要生活，注定不会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徒劳无功的事情上，只有给他们看得见的利益，他们才会有前进的动力。”
“臣受陛下皇恩，吃喝不愁，就算将专利全送给朝廷也没什么，但以后呢，朝廷不能只靠着织布机的专利过日子啊，人总得进步吧？”
“圣人云，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对别人的要求不能太高，不能指望凡人像圣人一样品德高洁，毕竟都是食人间烟火的嘛。”
宇文广出列拜道：“陛下，儿臣以为龙川侯所言不无道理，另外儿臣听说龙川侯除织布机外还发明了什么缝纫机，要不带上殿来看看值不值得付专利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啊……”罗轩愣住。
没说过还有这剧本啊。
皇帝欣然同意道：“龙川侯，那就回府取一趟吧，朕也好奇这个缝纫机到底是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