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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世青雀台 第一百五十章 天兵令牌(二)

作者:唐挽莞 分类:科幻灵异 更新时间:2021-12-04 07:24:06

霍相君似是看着扶青,又似是看着他手中的扇子,像有话堵在嘴边想说却无处说。司徒星见状打圆场:“刚刚情况紧急,主上一时迫于无奈,所以才撒个谎稳住局面。当年闯进秦府的确实是霍相君,不然他早替自己辩解了,何至于等到今日,被你质问?”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存着莫名的希冀,虽然霍相君从未辩解过只字片语,可他也从未承认自己和当年那件事有关啊?

司徒星摸摸鼻梁低呛道:“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纵然你不肯相信,也无从改变。”

我目不转睛望着他:“我不管小白怎么说,也不管扶青哥哥怎么说,当年那个凶手究竟是不是你?”

他微张着唇瓣:“对不起。”

娘亲站在奈何桥上回眸一笑,只要想到这样的画面,我便忍不住哭了:“相君哥哥,暮暮已经没有娘了,为什么不可以还我个真相呢?暮暮不要听对不起,暮暮只想知道,是不是你?”

司徒星揩一把冷汗:“我都说了确实是霍相君……”

我声泪俱下哭喊着打断:“我不听你说,我听他说,你闭嘴!”

扶青将扇子一搭一搭叩在手心里,霍相君捂住耳朵连连摇头,已临近崩溃的边缘。良久,他双目紧闭,唇齿间颤抖着说道:“是我杀的,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一遍又一遍……

事情过去那么久,我以为自己或多或少地接受了,可骤然听他亲口承认出来还是会忍不住难过。为什么要闯进秦府杀人,为什么要伤害娘亲,为什么要承认……

为什么?

我大哭着问他:“到底为什么啊!”

扶青心不在焉停下动作,一搭一搭的扇声,戛然而止。

霍相君如同着了梦魇一般,喑哑的声音微微颤抖,比秋风还要苍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呢喃间,他捂紧胸口,一滩血喷在地上。我没想到霍相君会吐血,痴痴错愕地僵站着,许久不能说话。

司徒星兀自搀起霍相君,郁郁揽过他的胳膊,往肩头上一搭:“你要是想报仇,就索性一刀给个痛快,要是还盼他活着就别再问了。”

扶青闷笑了一声,随手将扇子抛在地上,瞬即化作蒸腾而起的黑雾,似毒障般远远便叫人不寒而栗。

司徒星道一声属下告退,搀上霍相君走远了,扶青头也不回,径自离去。

文沭连忙拽着我起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主上临走前有吩咐,让我带你回去,咱回去吧。”

我顺着第一阶走上去不露声色地嘱咐他:“你待会儿去末阳殿探一探情况,看扶青哥哥会怎么处置,然后回来告诉我。”

文沭挤着眉头犹疑片刻:“就算主上铁了心,还有将军在呢,应该没事的。”

我矜持地回他一笑:“但愿吧。”

走上高台的最后一阶,文沭向紫虞揖礼,毕恭毕敬道:“虞主子,主上适才吩咐,他在末阳殿等您过去。”

紫虞静静颌首:“知道了。”

文沭再一揖,转身退下高台,快步赶往末阳殿。

我径直从她身侧走过,紫虞把玩着袖襟,轻飘飘说道:“聊聊?”

着实没什么可聊的。

“海之莫测,非肉眼可观全貌,不要随波逐流亦步亦趋,不要只看表面而评判水下的人,不要未晓因果便以己好恶断对错黑白。”欲将离开时,紫虞怅然,叹了叹,“为何你能与别人这么说,可在面对我的时候,却不这么做呢?”

我一愣,漠然地转身,朝她勾一抹冷笑:“虞主子,扶青哥哥已经走了,您冲我费精力地演戏有意思吗?”

紫虞拈着绢帕微呛了呛,盈盈几步走到我面前,声似一串清脆的铃:“都说了,死士与我无关,魔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为何你不怀疑他们偏生要怀疑我呢?”

我搔搔头,委实心情不好,懒再与她多费唇舌:“虞主子如果实在闲得无聊呢,就快些去末阳殿吧,别让他等久了。”

她指尖点额:“主上所思,难道还不如你周全吗,他的态度足以证明死士非我所为。”再一叹道:“其实啊,换个角度想,越容易捕捉到的,往往越不是你要找的。”

我心中暗暗一紧,却只是看着她,什么也不说。

紫虞顿了顿:“子暮姑娘平时喜欢读话本,话本中掌控全局的人,是否隐藏得最深?”她回眸瞥向金柱下高台上的数重卫队:“君王多疑,连你都能想到我,主上又岂有不彻查之理?暗养死士乃是谋反的大罪,如若我胆敢这么做的话,不需要等到你今日告状,众兵早围住映月楼了。”

她压着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慢悠悠道:“我对付你,必定选择最稳妥,最不会留下把柄的方法。譬如利用琉宫外那道结界,亦或是利用醉灵,和祭台。而绝非采取,诸如派死士这般,既冒险又费劲的举动。”

话音刚落,她眼中冷光一闪,连说话也变得狠厉起来:“所以,我从头到尾,都不曾养过死士!”

我逐渐动摇:“真的?”

紫虞仍旧以别人听不见的私语声注视着我道:“做了便是做了没做便是没做,况且眼下主上不在这儿,我有撒谎的必要吗?”

“我不介意帮你捋捋思路。”紫虞勾起嘴角扬一抹古怪的笑,“当初搜查魔界,即便霍相君竭尽全力,可最后却还是没能找到醉灵,那么醉灵真正被困于什么地方呢?换个角度想想,虽然已经找出三名死士,但死士的主人却似乎完全隐匿了,试问谁能在霍相君眼皮子底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呢?”

我不大能够隐藏情绪,顿时脸面上一僵,落入她眼底。

紫虞微拂了拂袖襟低声缓缓:“莫非你以为,浮生殿上那三名死士,真出自行云居映月楼和百笙轩?如果死士不是出自行云居映月楼和百笙轩的话,那么又会是谁在暗中训练并操控他们呢,眼看魔界与仙界将有场硬仗要打,关键时刻主上会容许身边,潜藏着这样的一个,未知威胁吗?”

自然…………

不会…………

“当初找不到醉灵,如今找不到死士的主人,或许在同一个地方会有线索呢?”说话间,她目光流转,瞥向我身后那扇门,启开两片唇轻言细语提醒道,“主上斥你任性妄为,可能并不是因为多相信我,而是他根本就知道死士源于何处。”

我瞪着她:“你少胡说!”

她嘴角边抹开温婉的笑,退步至思琴身侧,大方坦言:“子暮,死士确与映月楼无关,如若换做别人我是绝对不屑于解释的。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紫虞言尽于此,告辞。”

思琴小心翼翼搀住她,沿着最高一层阶,优雅地远去。我踉跄几步退在门板上,脑海中一片空白,除了那句——‘当初找不到醉灵,如今找不到死士的主人,或许在同一个地方会有线索呢?’

我咬牙,推开宫门跌撞进去,宛如发疯般翻寻着每一个角落,桌椅暖榻箱匣瓷器乃至不易察觉的大小暗阁…………

但,找遍了,什么都没有。

果然,我脑子糊涂了,紫虞的鬼话怎么能轻信?

书房里横七竖八散乱了一地,我环住双腿蜷坐在墙角边,思考等扶青回来的时候,该怎么向他解释为好。

桌台下方第三层屉子敞出微小的缝隙,大约扶青随手那么一推,没推进去。说来,别处都找了,似乎这里还未动过。

缝隙间漆黑一片,我鬼使神差摸索过去,牵住扣环一寸一寸往外拉。里面除了几本兵法书以外,就只有个金丝木匣子,匣身以细刀雕琢,四四方方的。捧在手里些许微沉,不知道装着什么,摇起来咣当响。

我轻轻将匣盖子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目光黯淡了。

…………

…………

…………

日近晌午,我靠坐在门槛上,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文沭兴冲冲跑回来:“你怎么在这待儿着啊,我有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我把玩手心里的东西:“赢昭没事了?”

文沭闪愣了一下:“什么啊,我说你呢,是你没事了!”

我喃喃道:“我?”

他刚从末阳殿急赶回来,脸上还挂着汗珠,经日头一照,水淋淋的:“这几日跪在末阳殿外的那些人,要么是真心替虞主子鸣不平,要么是打心眼里不待见你,妄想趁此机会推波助澜……”

文沭揩去额头上的汗,笑着喘了两喘,继续道:“既能治你,又能巴结虞主子,还能顺带巴结辽姜公子。一箭三雕,多好的如意算盘,可惜有不少人要失望咯。”

我眼也不抬地问:“为什么失望?”

文沭道:“因为虞主子当众跪下来替你求情。”

我猛地一颤:“什么?”

索性扶青不在,他便也大起了胆子,就着门槛与我面对面坐:“适才在末阳殿,那些人长跪不起,虞主子直接就跪下来,当着众目睽睽磕了三记响头。”

我揉揉脑门,哦一声,道:“然后呢?”

文沭又道:“她说,子暮姑娘年幼丧母,看到两个醉灵触景伤情实属平常,万万担不起勾结缥缈宫乃至勾结九重天的罪名。更何况,即便失去内丹,也还有雪山归心莲呢,她不会因这件事与姑娘计较,更不想看到有人以此为剑假公济私,打着替映月楼讨回公道的旗号与姑娘计较。”

我不带一丝表情:“她疯了?”

文沭满眼庆幸的样子:“反正话已经说清楚了,那些人再咄咄相逼也讨不到好,还不如趁惹火主上之前顺着台阶赶紧下。只是,仍有几个固执的,说什么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望主上和将军从重严惩以儆效尤。”

他手托下颌眯着眼睛沉沉思考了半晌:“具体怎么严惩,主上和将军还未有定论,好在末阳殿外那些人已各自散了。相君公子与司徒公子,他们两个都只是禁足而已,想来主上也不会对你动真格的。”

我闭上眼睛闷闷应了声:“霍相君和司徒星被禁足,是因为他们犯下的错,可以在战场上弥补。我什么用都没有,如若只是关一阵子,将来必定会有人不服。”

文沭摆摆手:“操心这些干嘛,反正有主上在呢,他可舍不得伤害你。”

我笑了:“是吗?”

文沭抓耳挠腮:“你怎么好像不大高兴?”

我没说话,只低眉瞥见,手中紧握的令牌,在日头下泛出盈盈华光。

当初,从死士怀间发现的那枚,托在柏无暇手中也是这般玲珑剔透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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