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秋天真的是一人眼里一片景。
五岁的程顾从幼儿园回来就闷闷不乐了,她一个人坐在露台的小板凳上,在感叹,在忧桑。
小黎家的小黎趴在她脚边听这个小公主在‘伪忧桑’:“我不喜欢秋天。”
秋天到了,不能吃冰淇淋了,不能穿裙子了,不能和爸爸妈妈哥哥去水上乐园嗨皮了。
在这个秋天,她遇见了她生命里最讨厌的一个人。
那个人丑得不要不要的,名字也难听的不要不要的,个子也矮的不要不要的。
顾黎下午一直在厨房里做糖,她的糖果店在生下程顾的第二个月就不做了,她现在在微信的小程序里开了一个店,生意很好,店铺超200元消费可以全城免费送货上门。店铺每天的营业额比她开实体店要高好几倍。
王雪琴现在也很厉害,做的糖基本和她闺女做的味道一样。母女联手上阵,短短两年,顾黎就在一个楼盘里付了一个120平方房子的首付。
一儿一女嘛,要提前为孩子打下一片江山。
顾黎从厨房出来,看见露台上的小身板,她走过去,看见了程顾那委屈的表情,她蹲女儿跟前:“顾顾,怎么啦,怎么噘着嘴啊?”
顾黎把她胖乎乎的小手给握在手里,好生哄着:“是不是在幼儿园里不开心啊今天?”
程顾扁嘴,开始掉泪珠子,抽抽搭搭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她一边哭一边诉委屈:“我们班、的二刘子今、今天又笑我的名字了,呜呜呜~”
她用的是‘又’。
是的,从大班开学到现在,不过短短的一个月时间,程顾因为这事就哭了很多次鼻子。
“妈妈,你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么难听的名字,呜呜呜~”
“妈妈,为什么哥哥跟你姓,我要跟爸爸姓,呜呜呜~”
“妈妈,我们班苗可爱的名字就特别好听,好多男孩子都去楸她的辫子和她玩,呜呜呜~”
“妈妈,都没人和我玩,呜呜呜~”
“妈妈,你能不能给我换一个名字,我想跟你姓,呜呜呜~”
都说女儿和爸爸亲,儿子和妈妈亲,在他们家,是反着来的。
今年9岁的顾程喜欢他的爸爸,喜欢看爸爸写的推理小说,喜欢和爸爸去球场打球,喜欢和爸爸在傍晚的时候沿着小区的慢跑道跑步。
而程顾喜欢她的妈妈多一点,喜欢妈妈的口红,喜欢妈妈的眼影,喜欢妈妈的高跟鞋,喜欢妈妈各种各样的流苏包包。
顾黎摸摸她的头:“谁说我们程顾的名字不好听呀,当初妈妈为了给你取这个名字不知道想了多少个晚上呢!”
这句话,程顾已经听腻了,她继续呜呜呜:“你换一个理由!”
已经有白头发的王雪琴听见了声响也从厨房里出来:“哎哟,怎么又哭鼻子啦?”
顾程只在妈妈的跟前哭,她眼泪一抹,扭头:“奶奶听错了,我才没有哭鼻子!”
王雪琴咯咯笑:“哦,那是奶奶眼花了,我们顾顾怎么可能会掉小珍珠呢!”
顾程不哭了,但撇着嘴角:“为什么哥哥还没放学回来?”好想哥哥。
顾程除了黏顾黎,还黏她的哥哥。今天是周五,哥哥明天不用上学,今晚,她又可以去哥哥的床上和哥哥玩到深夜了!
想想都好开心,一开心,顾程就想蹦跶到天上去。
她收起她的小忧桑,去了客厅里的沙发上开始等。
到了五点半,程顾就开始数数了:1.2.3.4……
她能一直数到哥哥回来!
今年9岁的顾程漂亮得不似真人,在学校里,他是个话不多,对人翩翩有礼的小君子。
小君子对班主任挥手:“许老师再见。”
许老师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再见!”
顾程每天下午四点十五放学后会在学校的普惠班把作业写完,五点,他会和他的几个小伙伴在操场打半个小时的篮球,五点半,他就会去学校门口的保卫室等爸爸来接。
到家,大概是五点四十五左右。
顾程前脚刚进家门,在数着数的程顾就跑了过来:“哥哥!”那声音,跟裹了蜜糖似的。
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顾程真的是宠到了极点。
顾程小的时候,夜里不怎么喝奶,以至于尿不湿很早就不用了,可妹妹程顾呢,一夜要喝两遍到三遍的奶,打从她出生,顾黎就很少睡过一个长觉,她不仅喝夜奶,喝饱了还要含着睡,只要一拿掉,她就睁眼,以至于她喝奶喝到了一岁零四个月,戒奶的时候,顾黎硬是和程渊搬去了王雪琴的房子里住了一个星期。
那一个星期里啊,顾程真的是又当爹又当妈,程顾哭起来,那真是能掀了房顶,王雪琴和顾茂是怎么都哄不好。
诶!
偏偏程顾一哄,她就不哭了。
就很迷。
从那以后,顾程就成了程顾的糖,除了妈妈,她就只要哥哥了。
在学校沉默话不多的顾程对这个粘人精妹妹可是一点高冷的劲都使不出来。
顾程弯腰接住扑到他怀里的妹妹,他今年虽然才九岁,但身高已经有一米六了。他单手抱着妹妹往房间去,进了房间,顾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樱桃味的心型棒棒糖塞到妹妹的口袋里,悄咪咪的:“别被妈妈看见。”
那是爸爸早上送他上学的时候给他的,顾程长到现在,吃过妈妈做的心型樱桃棒棒糖的次数不会比他的年龄多。
他知道,那是妈妈给爸爸的专属。
当然,他也有他的专属,是他爱吃的绿提软糖。
程顾的专属呢?
不好意思,没有,因为年龄小,爸爸妈妈不让她吃糖。
不仅爸爸妈妈不给她吃,就连爷爷奶奶那里,她都哄不到。
就只有哥哥,只有哥哥疼她,每隔半个月就偷偷塞给她一块糖。
程顾抱住哥哥的头,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也悄咪咪的:“晚上我们一起吃呀!”
到了晚上,一大家子吃完饭,程顾抱着她的猩猩布偶去了哥哥的房间,进去不说,她还把门给反锁了。
顾程周五晚上有一个小时的网课,他扭头,朝妹妹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伸了两个手指头。
程顾秒懂,哥哥是让她等他二十分钟。
程顾很听话,枕着哥哥的枕头,抱着她的猩猩,侧着身子在看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哥哥那绝美的侧脸。
二十分钟后,程顾卡上电脑,盘腿坐在床上。
程顾拍拍他的枕头:“哥哥,你躺过来,我们来聊天啊!”
五岁的程顾最喜欢和哥哥聊天了,她觉得自己的幼儿园生活好枯燥乏味啊,但是哥哥的学校就不一样啦!
妹妹一脸期待:“哥哥,你今天有收到漂亮的信封吗?”
哥哥一脸无奈:“有。”
妹妹一脸惊喜:“那你带回来了吗?”
哥哥一脸兴趣缺缺:“没有。”
妹妹一脸失望:“你为什么不带回来呀,我可以读给你听呀!”
哥哥一脸烦躁:“我不喜欢那个人。”
妹妹一脸好奇:“哥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呀?”
哥哥一脸憧憬:“我喜欢……爱笑但是话不多的女孩子。”
妹妹的快乐死掉了。
哥哥扭头。
妹妹开始撇嘴。
哥哥皱眉。
妹妹开始掉珍珠。
哥哥赶紧坐了起来。
“呜呜呜呜,哥哥不喜欢我了,哥哥不喜欢我了。”
“顾顾,你别哭呀,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喜欢你了?”
“呜呜呜呜,你刚刚才说过,你就不承认,呜呜呜,哥哥是坏人,哥哥和二刘子一样坏,呜呜呜呜~”
门外有人在敲门,“程程,妹妹怎么了?”是顾黎。
顾程故作严肃脸,赶紧下命令:“不许哭了。”
程顾抽噎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继续“呜呜呜呜呜~”
程渊慌张地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再次下命令:“你再哭,我以后就不让你上我的床了。”
哭声瞬间止住。
“程程?”程渊也在敲门:“你怎么还把门给锁——”
“啪嗒一声,”门锁的内扣转了一下,门打开,程顾对着站在门口的爸爸妈妈咧嘴笑:“嘻嘻,我在和哥哥比赛谁先哭呢!”
戏精!
顾黎往房间里瞥了一眼:“你不可以欺负哥哥知道吗?”
戏精程顾点头像捣蒜:“妈妈,我今晚可以和哥哥一起睡吗?”
顾黎摇头:“不可以。”
戏精程顾立马拧眉往后退:“我就要跟哥哥睡!”
这要是早几年,顾黎还能答应,可她现在已经五岁了,顾黎顶着一张严肃脸摇头:“不可以!”
程顾虽说喜欢妈妈黏妈妈,但她很怕妈妈生气,她换了一张笑脸:“妈妈,那我可以在哥哥的房间里玩到十二点吗?”
顾黎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八点五十,她也退了一步:“你可以玩到十点。”
程顾现在对时间还没有什么概念,就只知道十二点是深夜,是星星月亮都会睡觉的时辰,至于十点嘛,她仰头想了想……
还盘腿坐在床上的顾程开口了:“妈,我十一点的时候让她回去睡觉。”
哥哥都这么说了,顾黎就只好答应了。
结果,回到自己房间里的小夫妻,脸一转,也把房门给反锁上了。
程渊把她抵在门后,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吻她。
顾黎刚刚又做了糖,试了味道,这会儿,嘴里一股子石榴的香甜。
她弯着嘴角与他深吻,微阖的双眼满是情动的光,不长不短的一个吻,却让他气息乱了。
他把她抱起来,去了床.上。
平时程顾跟他们睡,偶尔半夜的时候,程渊也会,
yao她,但有孩子在,就会有所顾忌。
顾黎勾着他的脖子,在回应。
程渊微微睁眼,瞄了眼床头柜上的长形摆钟,低笑:“我们有两个小时。”很少见,也很宝贵。
顾黎不说话,仰头吻住他,勾着他的舌尖纠缠,许久后,她眸里缠了一汪水汽地睁开眼:“明天上午我们出去好不好……”
他轻口耑,应了声“好”。
十月的天,秋风刮过,摩挲过窗,房间里擦出了轻响。
身下人出了汗,嘤了句什么,程渊没听清,他额上也覆了一层薄薄的汗,他低头:“什么?”
顾黎便又小声说了一次,直白又羞涩。
程渊低笑两声,今天床边的毯子是新换的,程渊抱着她躺下。
床头暖黄的灯光一半投射在一池荷叶的苏绣地毯上,一半投射在乳黄色的墙上。
墙上,有一双影子。
半年前,程渊办了**身卡,练了几个月,把腹肌给练了几块出来,顾黎很喜欢。
没事就会摸一摸,戳一戳。
三十出头的程渊不抽烟,不喝酒,除了偶尔和她熬个夜,作息时间规律的不行,以至于他和二十岁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一点没差。
床头柜上钟摆的分针顺时针转了一圈,时针跟着跑了一格。
顾程是个极为守时的孩子,十一点一到——
“妈妈,我回来啦!”
刚冲了澡还没来得及躺下的顾黎去开了门,一大一小站在门口。
完成任务的顾程把妹妹送回来:“妈,我先去睡了。”
“嗯,晚安。”
九岁的男孩早熟了,看过电视里的偶像剧,知道母亲脖颈处的一团紫色叫‘吻痕’,九岁的男孩还很害羞,他收回目光,道了声“晚安”后就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
可五岁的孩子还很懵懂,程顾仔仔细细地瞅着妈妈的脖子:“妈妈,你脖子上是被蚊子咬了吗?”
顾黎赶紧用手盖住,眼神闪躲:“嗯,妈妈去涂点药。”
刚洗完澡,只裹了条浴巾的程渊在刷牙,他扭头,看见刚刚还一脸绯色的小娇妻正拿小眼神剜他。
程渊吐掉嘴里的泡沫:“怎么了?”
顾黎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下次不可以留下犯罪证据!”
程渊挑了下眉,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给她看。
顾黎赶紧找了三个创可贴,她一个,程渊两个。
以至于三口人躺在床上的时候,程顾左扭一下脑袋,又扭一下脑袋,就很惊奇:“爸爸,你和妈妈的脖子一样诶,都被蚊子咬了呀?”今天的蚊子好奇怪,以前蚊子都喜欢咬她的,今天不了诶!
成年人的游戏,小孩不懂。
小孩的世界,大人却走过。
“妈妈,我告诉你哦,哥哥说,他今天又收到信封了。”程顾仰头看妈妈,在认真地出卖哥哥。
顾黎侧身枕着手臂看她:“那你有没有看见那封信啊?”
程顾摇头,很失望:“哥哥没有带回来,还说不喜欢那个人。”
顾黎松口气。
另一边的程渊低笑。
程顾转身面对爸爸:“爸爸,你助听器戴了吗?”她知道爸爸听力不好,也知道爸爸临睡前会拿掉助听器。
程渊转了下头,把左耳给她看:“你看。”
哦,戴了,那她就可以说了:“爸爸,我给你提一点意见,你仔细听好了。”
人精!
程渊认真听教:“嗯,你说。”
“你已经偷偷给哥哥两次心型的棒棒糖了,你下次再这么偏心,你小心我长大以后不给你买秋衣秋裤!”
顾黎一个死亡眼神扫过去。
程渊赶紧把视线错开。
他咳咳两声:“好,我知道了。”
程顾扬了个下巴:“那你把灯关了吧,我要睡觉了。”
等中间的小人睡着,床头的灯又亮了,程渊从最外面跑最里面去了。
有轻轻柔柔的声音传来——
“宝宝,我错了。”
“你哪错了?”
“不该把心型棒棒糖送人。”
“哼。”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谁要你的保证。”
“你要。”
“我不要。”
“你要。”
“我不要。”
“真不要?”
“不要!”
“再说一次?”
“不、唔……”
那双砸在上面人肩上的小手啊,没砸两下就停了动作。
程渊微微睁开眼,瞥了眼中间的小人儿,然后压低了声:“宝宝,我们去地上。”他低低沉沉的声音特别能蛊惑她的心。
有时,顾黎光是听他这样说话,都有感觉,别说他是在上面,顾黎一双眼含了七分春色,她不说话,欠起脑袋,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
又是一年金桂花开、满城飘香的十月,望山水的围墙外,通亮的路灯下,四个手牵着手的人影在灯下被拉长。
顾程已经渐渐发现了规律,好像每年的十月二号这天下午五点多,爸爸妈妈都会带着他和妹妹出来溜一溜。
他不知道原因,也没问过。
他不知道,他的父母就是在这一天的这个时间段相遇在那节车厢,他的母亲靠着一个陌生男孩子,也就是他现在的父亲的肩膀睡了一路。
他更不知道的是,那是他父亲在经了腥风血雨之后的第一次心动。
这心啊,一动就动了这么些年。
后来啊,他的父亲在春风十里的季节陪他的母亲看过遍野的金黄油菜,也在夏至未至之时和他的母亲看过满湖的十里荷花,更在秋风潋滟之际带着他的母亲看遍三秋桂子,他们手牵着手走过寒冬,穿过燥夏。
时间一晃啊,就这么晃过了近二十年。
顾程从爷爷的嘴里听过父母的‘绝美爱情’。
他很羡慕,也很渴望,尽管他今年才十五岁。
上上个月,他偷偷看了小说网站里,父亲写的那本《世人不及你》,文末,有一句话,他记忆深刻——
“朝暮与年岁共往,我与你一起同行至天光。”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朝暮与年岁共往,然后与你一起同行至天光。出自河唐先生的《天光》
完结了,感谢一直支持正版的姐妹们,当我写完最后一章的时候,我花了半夜加一个上午的时间又看了一遍全文,其实每写完一章,我都会自己通读一遍,算得上是n刷了。不能说百分之百的满意,但我自己是真的有被这个故事感动到。
从最开始的架构故事大纲到绞尽脑汁地设想目录,再到罗列近万字的细刚,这本书,我真的花了很多的心血。
感谢陪伴程渊、顾黎一起走过这50天的姐妹,感谢总是在零点追更的姐妹。
谢谢......
谢谢你们喜欢这个故事,也谢谢你们看到这最后一章。
谢谢!
下一本《她似月》,14号开文,也就是明晚啦,依旧日更凌晨12点。虽是个娱乐圈文,却又不仅仅是个娱乐圈文,有治愈在里面,依旧很甜。
感兴趣的姐妹可以收一个。
谢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