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赌坊里看热闹的和大街上围观的人纷纷诧异。
秦国舅家的嫡子给云公子赔罪？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他们方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云公子当场冒犯太后娘娘，不把懿旨放在眼里，已经够成了大不敬之罪，被当场处死都不为过。
秦公子是太后的亲侄子，身份尊贵，怎么可能会容忍得了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怒之下直接把云公子捉入大牢才是正常的举动，这会儿却给他赔罪？
众人表情震惊而古怪。
看来这云公子当真是来头不小，连秦公子都不得不放下身段。
“大内皇宫守卫森严，虽然太后娘娘好意相邀，我却并不太敢去。”云麒懒洋洋一笑，恣意傲然的表情看起来可没有丝毫不敢的意思，“谁知道进去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出来？万一太后娘娘拿我来威胁我家妹妹，逼我妹妹不许嫁给摄政王，那我不是成了罪人吗？”
秦翼脸色一沉。
其他围观之人面面相觑，脸上浮现了然之色，然而秉持着热闹不能乱看的原则，有些人已经悄悄离开。
云公子这番话真是太大逆不道了，居然连太后的意图都点了出来，他是真的不怕死，还是故意要跟太后作对？
“云公子还请慎言。”秦翼冷冷说道，“太后娘娘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并无其他想法，也绝不会用任何手段把云公子困在宫里。”
“是吗？”云麒淡笑，“既然如此，进宫就更没必要了，太后娘娘有什么问题想问我，秦公子可以在这里代为转达，或者我们找个茶馆坐下来聊聊？你手下的禁卫站在这里，多影响人家赌坊的生意。”
秦翼面色沉沉，心底怒意翻转滚，面上却不动声色：“既然如此，去对面的茶楼如何？”
云麒点头，“如此甚好。”说着，转身跟他一并去了对面的茶楼。
赌坊里看热闹的人表情微妙，目光落在鼻青脸肿禁军们身上，忍不住小声嘀咕：“这几个禁军不是白挨了一顿打？”
“秦公子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好？居然都没有发怒……”
“人家云公子根本不怕他，连太后懿旨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他就算动怒又如何？况且打也不一定打得过。”没看云公子身手那么好？
秦公子若真敢出手，众目睽睽之下也被打得鼻青脸肿多丢脸？一世英名尽毁，会瞬间成为皇城的笑话。
“这倒是。”
不管旁人如何议论，秦翼和云麒两人就跟没听到一样，径自走到茶馆，在伙计们哈腰躬身的招呼下，选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
伙计很快拎来一壶热茶，给两人斟了茶，“秦公子可还要点别的？”
秦翼掏出一块碎银子丢给他：“不用招呼了，下去吧。”
“好嘞，两位公子有需要，随时喊我。”
秦翼端起茶盏，沉默不语地轻啜一口，眼看着坐在对面的云麒表情闲适，茶水动都不动一下，不由开口：“云公子不尝尝？”
“没兴趣。”云麒淡道。
秦翼淡道：“怕我下毒？”
云麒反问：“你有机会下毒吗？”
秦翼想了想：“机会应该是有。”
“那证明我不喝是明智的决定。”云麒从善如流地点头，“万一真的有人在里面下毒，后果不堪设想，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秦翼：“……”
云麒淡问：“太后想问我什么？”
秦翼沉默片刻，语调平稳沉着：“云公子祖籍何处？”
云麒托着下巴，声音疏懒：“这个只怕无可奉告。”
“太后娘娘”
云麒淡笑：“就算到了太后娘娘面前，我也是无可奉告，这个答案秦公子不满意？”
秦翼脸色微沉：“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大雍现在不是摄政王掌权吗？”云麒不疾不徐地打断他的话，“如果是摄政王问我，我也许会回答。”
言下之意，太后娘娘分量没有摄政王重，面子也没有摄政王大，这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也该是摄政王和皇上的王土，跟太后娘娘有什么关系？
秦翼脸色骤然变得阴沉，如罩寒霜：“云公子很狂妄。”
“多谢抬举。”云麒从容应了他给的评价，“人不轻狂枉少年，小爷不愁吃不愁穿，正当年少肆意时，不狂一点对不起自己。”
秦翼攥紧了茶盏，“如果在下想跟云公子交个朋友——”
“你们大雍人都喜欢与人交朋友？”云麒皱眉，漫不经心地嗤笑，“你了解我吗？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我的身份？一上来就跟我交朋友，你觉得你有资格吗？你是想跟着我一起逛青楼，还是一起去赌场？”
秦翼深深吸了口气，脸色不由自主地发青。
他觉得这个人简直是无法沟通，跟他说话真的需要极好的修养和忍耐力，否则绝对会被气得吐血。
“秦公子看起来不太高兴。”云麒托着下巴，悠悠看着他，“我就是这样的性情，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所以别往心里去，我不是故意要与你为难。”
秦翼语气生硬：“我没往心里去。”
“那就好。”云麒道，“反正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交朋友贵在交心，你对我什么都不了解，不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连我的身份都不知道，如何交朋友？”
秦翼道：“既然如此，云公子可否告诉我你的身份？”
“当然不可以。”云麒剑眉一竖，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秦公子对人这么没有防备心吗？如果你遇到了初次见面的人，你会把身份底细都告诉陌生人？”而且还是一个明显怀有敌意的陌生人。
他脑子进水了也不会这么蠢。
空气仿佛一点点凝结。
秦翼脸色青白交错，握着茶盏的手凸起青筋，心底的怒火几乎快克制不住，他蓦然意识到，跟这个人约在茶馆里说话，是他这一生做过的最愚蠢的一个决定。
哪怕父亲让人带给他的话犹在耳边，他也实在很难控制自己此时翻腾的怒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