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瑶和顾轻语没在凤凰居待太久,因为午时摄政王就回来了,两人识趣地起身告退。
自从在摄政王府达成了约定之后,容微每天都会在午膳和晚膳时辰赶回来跟云似锦一道用膳,像是完成任务似的,从不缺席。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下人照例摆好膳食,容微净手之后在桌前坐了下来,淡声道:“今天安平来过了?”
“嗯。”云似锦点头,并不意外他的消息如此灵通,“原本是为了赔罪而来,只是最后又不欢而散,怒气冲冲地走了。”
说着,她笑了笑:“大雍朝的皇族女眷脾气都不是太好,耐性也不怎么样。”
上至太后和大长公主,下至公主郡主,都是个仗着身份虚张声势的人,稍微有一点不顺心就大发雷霆,不懂得克制和掩饰,没有一点风度可言。
不知道这算不算皇族的一个特点。
“不必理会她们。”容微夹了块香酥鸡块给云似锦,声音波澜不惊,“过几天是大长公主的生辰宴,你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话落,像是担心被她拒绝一样的,容微补充了一句:“秋瑶和顾轻语应该都会去。”
云似锦淡淡道:“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容微嗯了一声:“若是有人为难你,尽管叫冥月和冥霜动手,不必跟任何人客气。”
云似锦抬眸看他:“容微。”
“嗯?”
“你看上了我哪一点?”她挑眉,纯属好奇,“容貌,还是脾气?除了这副容貌比大雍贵女们稍微出色一点,以及脾气与众不同之外,我并不知道自己还有哪处能吸引到你。”
容貌出色不是自夸,云似锦知道她这张脸生得比世间大多女子更美一些,实话实说而已。
至于脾气,更是放眼整个大雍都没人比得上的大。
容微沉默片刻,敛下的眼底划过一抹深沉色泽,良久,他才淡淡一笑:“没有原因。”
“没有原因?”云似锦哂笑,“怎么可能会没有原因?”
容微沉默地用膳,拿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心头有些莫名的心虚和不安。
似儿失去了一小部分记忆,但生命里发生的大部分事情她都记得,她这么聪明又敏锐,就算暂时忘了一些事,仅凭猜测判断也许早晚都能联想到丢失的那部分记忆是什么。
容微没有把握瞒过她。
在她恢复那部分记忆之前,他需要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免得这辈子留下遗憾。
用完午膳之后容微没再出门,而是让人去摄政王府的库房里挑了几件贺礼过来,一一摆在云似锦面前,“似儿看哪件合适。”
云似锦随意瞥了一眼,一株半人高的红色珊瑚树,几个或大或小的精致锦盒,长条形的,巴掌大正方形的……里面装的东西也是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摄政王府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哪件合适也要看大长公主喜欢什么。”她淡淡说道,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况且我素来没有讨好人的心思,礼物你带去就好,她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算。”
她不想费心思。
尤其大长公主母女跟她并没有多友好。
容微淡道:“那就送这株珊瑚树吧。”
“之前在御宝斋我也看见一株珊瑚树。”云似锦道,“比你手里的这株稍微小一点,价格应该不菲。”
容微对此没什么想法,给她倒了杯茶:“要不要去睡一会儿?”
云似锦不困。
这两天她就像被金屋藏娇的美人一样,整日除了吃和睡,就是在凤凰园里走走看看,有冥月和冥霜陪着,除了端茶递水有人伺候之外,她甚至连杀人都不用自己动手——嗯,四月底和五月初这几天有刺客夜半登门,大抵是见摄政王大婚迟迟没办,以为她已经失宠了,偏偏之前又在她面前受过气,所以明目张胆地以为就算把她弄死了也没人会在乎。
可惜连凤凰居的大门都进不去就丧了命。
云似锦听到冥月禀报之后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死了就让人把尸首处理了,别放在大门外碍眼。”
放臭了还污染空气。
云似锦有时候会觉得这日子过得实在太无聊,身处皇权富贵之中,整日不是阴谋诡计就是勾心斗角,男人有男人的野心战场,女人有女人的争斗舞台。
人人追求权势,可待在权势中久了又开始向往淡泊名利的隐居生活。人这一生,也许直到临死前才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天气越来越热,云似锦整个人懒洋洋的,总觉得浑身倦怠无力,午后就窝在屋里锦榻上浅眠,昏昏欲睡,干脆放任自己睡过去。
然后云似锦做了个梦。
她以前几乎很少做梦,就算是刚重生在云似锦身上的那两年里,她也只是白天回想着以前的事情,晚上做梦却很少梦到。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没兴趣自寻烦恼,也不急于恢复以前的身份,因为有些事情总得一步步来,在她还没有习惯一个新身体并且把这具身体锻炼得足以自保之前,她不会轻易去冒险。
只是她也没料到,在她即将离开云城之后会被一道圣旨召到帝都来,更想到这一来就走不了了。
云似锦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了,所以很能做到随遇而安,贵女郡主之间的刁难嘲讽也好,明里暗里的敌意和杀气,她都能平静坦然。
然而这个突如其来的梦却让她猝然惊醒,白皙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晶莹。
“似儿?”容微伸手把她揽住,将她整个人拥入怀里,“怎么了?做恶梦了?”
云似锦没说话,眼神微怔,脑海里还不停地闪现着梦中的画面。
“似儿,你还喜欢谁?”梦里的男人满目疯狂,手里的匕首往下滴着血,脚边是一具具还未凉透的尸体,他目光执着而阴鸷地看着她:“你喜欢的,我一个个都杀了好不好?”
“似儿,你只能喜欢我一个……只能喜欢我一个……”
“我不许,不许你的眼睛里有别的人。”
他的声音逐渐温柔,温柔中有种偏执到让人心碎的光芒,“似儿,似儿……你只喜欢我一个人好不好?”
他抱着她,紧紧的,想把她纤细的身躯揉进怀里,他是那么温柔,却又那样疯狂,人人都说他可怕,像恶魔,像煞神,可偶尔却又幼稚得像是没长大的孩子。
那样的可怕又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