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连云似锦自己都没料到,一场宴席尚未开始就闹到不欢而散。
她更没料到,自己的存在对于大雍帝都的贵女们来说,居然如此是如此的不可饶恕,处处都是鄙视,处处都是敌意,好像她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
秦芳菲对她有敌意可以理解,毕竟是情敌。
安平郡主和安宁公主看不起她也可以理解,毕竟在这些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眼中,一个穷乡之地来的商贾之女的确不值得她们放在眼里。
可云似锦一直认为这些贵女理该是教养良好的,自小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以后成为当家主母才能更好地管家,成为丈夫的贤内助——或者退一步,哪怕只是进了宫成为嫔妃,至少也该沉得住气,能跟别的女人斗上一斗。
却浑然没料到,这些号称优雅高贵的千金闺秀,居然会因为一个云似锦而仪态尽失,个个表现得像个没有教养的泼妇一样,极尽嘲讽之能事。
坐上马车,云似锦语气淡淡:“今天算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个精光。”
“不用理会她们。”容微坐在她身边,侧过头吻着她的眼梢,“你已经答应嫁给我,不许反悔。”
云似锦沉默片刻:“不反悔。”
她算是看清了,只要一日不嫁给容微,大雍这些世家贵女们就永远不会放弃对她的刁难和口诛笔伐,云似锦待在大雍的目的是为了小皇帝,并且短时间之内不会离开此处。
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避免隔三差五的挑衅示威,嫁给容微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她这么懒的人,实在不愿意每次应付接二连三的挑衅,就算她并不畏惧麻烦。可她着实也不喜欢麻烦,有那时间,安安静静地呆在花园里赏花下棋看风景不好吗?
非得跟人针锋相对,一较高下?
“这也是一种应付的办法,虽然大多时候不需要我动手动嘴,可每次参加此类宴会活动,都有麻雀在耳边叽叽喳喳地叫,实在叫得让人心烦。”云似锦淡淡说道,“嫁给你一劳永逸,不敢说从此再也没敢找我茬,起码可以避免十之七八的麻烦。”
容微嗯了一声,无声地把她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头顶,眼底光泽翻涌。
虽两人离开之后,大长公主府生辰宴的热闹气氛却已被破坏殆尽,待消息传到扶风院,诸位亲王郡王脸色齐齐一变,几乎不敢置信女子们聚在一起居然能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摄政王亲口说要迎娶云似锦?”
“准确来说,是云似锦终于答应要嫁给摄政王。”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一直以来不是摄政王不想娶,而是云似锦不想嫁?”
“你们觉得可能吗?”秦翼脸色难看,“位高权重执掌生杀大权的摄政王要娶妻,居然有女子敢拒婚?”
而且拒婚的还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地位可言的商贾之女。
简直荒谬。
“有什么不可能的?”容栖语气淡淡,“本世子就亲眼见识过,摄政王遇刺期间不许任何人近身,连太医都进不了摄政王寝殿,可那云似锦却能如入无人之境,随时出入自由,除了她在摄政王心里有着特别的地位,你们还有更好的解释不成?”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愕然,随即哑口无言。
是啊,连太医都不能靠近摄政王寝殿,那云似锦却可以贴身伺候摄政王,这怎么解释?
难不成还要说,因为云似锦的医术比太医们更好?或者因为云似锦会照顾人?
这样的解释更可笑好吗?
摄政王想要谁的照顾,那不是轻而易举?只是那些想伺候摄政王的人却连摄政王府都进不去,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只有一个解释——云似锦在摄政王容微心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
“其实云姑娘除了容貌生得美,你们难道没发现,其他方面跟寻常女子也并不一样?”席间有人发出如此疑惑,“我总觉得摄政王喜欢她是有原因的,绝不可能仅因为容貌。”
“废话。”容栖手执茶盏,漫不经心地一嗤,“本世子也能猜到摄政王喜欢她肯定有着特殊的原因,但关键是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其中隐藏的真相才是最让人好奇的。”
秦翼沉着脸,听着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判断,忍不住握紧了茶盏。
“秦统领。”容栖转头看向秦翼,“你家那位刚认下的义妹应该了解云似锦的底细吧?不知道从她口中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秦翼闻言皱眉,脸色很不好看:“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我又不跟她接触,能问出什么来?”
在他看来,容栖在这个时候问他这个问题,明显就是在嘲讽他。
秦家把林氏母子接进府,安排林氏去散布谣言,结果出师不利,谣言还没开始发酵,林氏的舌头就被一怒之下的摄政王命人割了,这明晃晃扇秦家耳光的举动早就传到人尽皆知,这个时候容栖提起这茬,不就是想让他难堪?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都能堂而皇之住进位高权重的国舅家里,还以商户女的身份被认作国舅义女,当真是让人诧异得很。”席间一年轻男子轻笑着说道,声音闲适疏懒,“天底下这般好运气的女子只怕不多。”
秦翼眉目染上不悦之色:“苏暮,你什么意思?”
“意思当然是秦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苏暮淡淡一笑,“可惜到底没能如愿,这林氏遭此大劫,她的女儿不知学到了教训没有,若是能安分些还好,否则只怕下场不会太好。”
这句话明着是在说林氏母女,实则分明就是指桑骂槐地讽刺秦家,让秦家聪明安分一些,否则下场不会太好。
容暄阴沉着脸,起身道:“本王去看看大长公主。”
说着,头也不回地举步走了出去,远离这些嘴碎的男人。
秦翼跟着离开。
“栖世子。”苏暮看向容栖,“我觉得太后和国舅府的好日子快结束了,你说呢?”
容栖沉默片刻,嘴角扬起一抹兴味弧度:“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