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微直到晚上才再次踏入凤凰居。
这一日忙碌,他把成亲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宫里的嬷嬷、喜娘、主婚人,新房布置,聘礼,轿辇,迎亲队伍……
他来凤凰居时,摄政王府的下人已经在府里脚不沾地地忙碌了起来。
挂灯笼,贴喜字,准备红枣、花生、栗子等一应物什,宴请宾客所用的酒水,王府厨房预订大量的鸡鸭鱼头,新鲜果蔬,以备大婚宴席之用。
摄政王要办喜事,王府中管事自然欢天喜地去准备,不管是容微能想到的还是想不到的,都有专人去操办,连顾卿言和容沧都加入了帮忙之列。
当然,待在凤凰居里的云似锦暂时却是不知道的,她喜安静,容微并没有拿这些事情来烦她,她的喜好他比谁都清楚,她衣服的尺寸他也比谁都清楚,压根不需要她出什么力。
云似锦只是听到冥月时不时地禀报一下婚礼准备的进度,暗自判断着容微心急的程度。
相比摄政王府的热闹和忙碌,宫里宫外却是乱成了一团。
太后急召宗亲王爷们于仁寿宫谈话,然而宫中规矩却是外臣不得入后宫,否则可视为私相授受,轻则违反宫规,重则按意图不轨之罪处置。
太后无奈之下只能退一步,召诸位王妃夫人进宫议事,但诸位王妃夫人已经听说了大长公主府里发生的事情,心下判断摄政王对云家这位姑娘是当真用了心,为了她连公主都可以随口发落去和亲,而太后却没有丝毫办法。
可见惹怒摄政王的下场。
所以就算太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诸位王妃夫人却一言不发,沉默地坐着喝茶,并不轻易开口发言。
“摄政王仗着身份任性妄为,一点都不把皇族规矩放在眼里,诸位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法?”太后语气阴沉,目光落向坐在亲王首位的瑞王妃面上,“瑞王妃。”
瑞王妃卢氏听到太后点名,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将茶盏搁在茶案上,沉吟片刻:“摄政王性情冷硬,素来视规矩如无物,倒也并不是仗着身份肆意妄为,而分明是在他年少时就孤傲不驯,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尤其那软硬不吃的脾气,常常叫人气极却又无可奈何——”
“幼年时他只是皇子,少不更事,桀骜不驯可以理解,可如今他手掌朝政大权和兵权在手,一言一行都该符合摄政王的风范,肆意妄为乃是当权者大忌!”太后冷冷打断了她的话,“如今竟是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任性地违背‘平民和商户女子不得为皇族正妻’的规定,擅自娶她为妃,如今更是为了这个女子,连大长公主的面子都不给,为了私怨草草决定公主和郡主去和亲,简直荒谬至极!任性至极!”
说到最后已然是疾言厉色,惊怒交加。
今晚被叫过来的都是皇族之中颇具分量的,跟摄政王容微皆是同一辈的王妃夫人。
已驾崩的先帝乃是先太后嫡子,排行最六,瑞王排行最长,排行第二的皇子当年早夭,三公主出身低微,并早已出嫁多年,如今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从不涉足皇族纠纷,四皇子当年因犯了事被贬为庶民,赶出京城多年,早已没了消息。
庄王排行第五,裕王排行第七。
除了先帝之母是皇后之外,瑞王、庄王和裕王三人的母亲曾经也都是四妃之一,出身尊贵,外祖家势力背景雄厚,当年定下储君之后,其他三人也早早就封了王,在朝堂上的地位都是非同一般。
那个时候容微是他们最小的皇弟,先帝因病骤崩,太子继位时,年纪最小的容微才刚满岁。
上面诸位皇兄哪一位不比他身份显赫势力大?
然而就是这个周岁的孩子,在武帝登基十五年后开始征战沙场,护佑大雍疆土,一己之力肃清朝堂内外,亲自率领麾下铁骑创了一次又一次辉煌战绩,把野心勃勃的漠北和南疆全部挡在边疆之外,让天下权贵听到他的名字都要凛然一惊。
修身养息两年之后回到朝堂,容微更是于武帝病危之际,凭一人之力控制朝堂,力挽狂澜,以狠辣嗜血的手段和铁面无情的态度,一举扶持九皇子容渊登基,让皇后嫡子容暄都靠边站,他则成为手握兵权的摄政王,一跃成为大雍最尊贵的男子。
当年那一幕如今想起来还让人心惊肉跳。
此时瑞王妃、庄王妃和裕王妃坐在这里,心里想的却是世事难料。
当年自家王爷没能竞争过先帝,如今先帝的皇后已经成了太后,却坐在这里跟她们求助,想要一同对付已经权势滔天的容微。
可昔日那个懵懂无知的婴孩如今已经大权在握,轻易就能决定他们生死,谁又能真心地为了一个非亲生的公主来跟他为敌?
殿内静默维持良久。
庄王妃终于开口:“容微的性情太后其实比我们清楚,跟他硬来只会适得其反。”
“这是什么意思?”太后脸色微变,“让哀家低声下气地去跟他服软?”
庄王妃暗道,倒也不必刻意去服软,只要别主动惹着他,彼此自然相安无事。
这几年来容微虽掌大权,却也并没有刻意去找谁的麻烦,谁让你们放着安稳日子不过,非得去惹那个冷酷无情的煞神?
然而此时说这些没意思。
太后若是知道什么叫安分守己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从容渊即位开始,她心里就开始憋着怨恨,一直不甘心地想凭借秦家的实力把帝位夺回来。
可她似乎忘了,她这个太后尊位若能保住,秦家才是堂堂国舅府,太后一旦被废,秦家一损俱损,真以为皇族王爷们都是吃素的,会帮着外戚对付容微和小皇帝?
“诸位可以迟疑不决,可以选择在这个时候明哲保身,但是别忘了,容微今日能如此横行霸道地对付太后和本宫,来日也能为了其他目的对付其他人。”大长公主冷冷开口,“到时候,诸位难不成也希望其他人冷眼旁观?”